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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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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吉普赛人首领如此这般地接着讲起他的故事:

吉普赛人首领的故事(续)

我又为大公效力了十年。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就这样可悲地度过了。但实际上,这段岁月对于其他西班牙人来说,也快乐不到哪里去。无序的状态每天似乎都有结束的可能,但新的混乱同样每天都在爆发。腓力五世在于尔桑亲王夫人面前的懦弱让朝臣们深感绝望,可卡洛斯大公这一派也同样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理由。两个派系都犯下了很多错误,厌倦感和幻灭感已经普遍存在于人们心中。

阿维拉女公爵长期以来都是亲奥地利派系的灵魂人物,但她一度有归附腓力五世的可能,要不是于尔桑亲王夫人那盛气凌人的高傲气焰伤害了她,这种可能或许已转化为事实。于尔桑亲王夫人被召到罗马,看起来,马德里这个尽显她盖世英才的舞台,她终于要被迫放弃了。可是,她没过多久又回来了,这一次她比以往更加飞扬跋扈。阿维拉女公爵只得去阿尔加维,全心创办自己的修道院。西多尼亚公爵夫人接连失去女儿和女婿。西多尼亚家族的香火彻底断了,她的财产转到了梅迪纳·塞利家族,公爵夫人本人去了安达卢西亚。

1711年,在哥哥约瑟夫去世后,卡洛斯大公继位称帝,从此成为查理六世[1]。欧洲各国争权夺利的觊觎目光不再投向法国,而是对准了这位新皇帝。没有人再希望西班牙出现和匈牙利一样的政权转变[2]。奥地利人从巴塞罗那撤军,但他们将卡斯特利侯爵留在了那里,当地百姓十分尊崇他,对他的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我不遗余力地引导他们重拾理性,但我的一次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我不知道加泰罗尼亚人的内心究竟被何种疯狂所占据,他们觉得自己可以与整个欧洲抗衡[3]。

在时事风云变幻的过程中,我收到一封来自阿维拉女公爵的信。她在信末的签名已经变成了“桑托谷修道院院长”。信中只有以下的寥寥数语:

请您尽快去乌泽达那里,试着与翁迪娜见一面。别忘了先和多明我会修道院的院长谈一谈。

腓力五世部队的总司令波波利公爵开始围攻巴塞罗那。他在城外立起一个高二十五尺的绞刑架,并声明这是为卡斯特利侯爵准备的。

我把巴塞罗那城里的显要人物都召集在一起,对他们说道:“先生们,一直以来你们都给予我厚爱,对我信任有加,我在此深表谢意,但我不是战士,因此无法担任你们的指挥官。此外,万一你们到了山穷水尽、被迫投降的时候,对方向你们提出的第一个条件肯定就是把我给交出来,那样的话你们必然非常为难。出于这些原因,我觉得,我最好还是就此与诸位告辞,此生也应该不再相见。”

可是,一旦民众走上疯狂的道路,就会自发地争取尽可能多的同伴;他们甚至还觉得,拒绝让你脱身会对他们有利。因此,大家都不允许我离开,但我很久以前就已经做好了筹划。海边有一条小船在等我,午夜时分,我悄悄地登船离去。第二天晚上,我在弗洛里亚纳上了岸,那是安达卢西亚的一个渔村。

我给了水手们一笔丰厚的报酬,让他们回去,然后独自一人走进深山。

在山间久久寻路后,我最终找到乌泽达城堡,见到了城堡的主人。他尽管精通星相学,但还是花了一番工夫才认出我。

“堂胡安大人,”他说道,“或者说卡斯特利大人,您的女儿身体非常健康,相貌也美得难以形容。其他的事情,您还是和多明我会的院长谈吧。”

两天后,一位非常苍老的僧侣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骑士大人,我隶属于教廷的宗教裁判所,我们的机构认为,对于这片山区里的很多事情,应该不闻不问。这样的态度只是为了感化这里为数众多的迷途羔羊,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够皈依。这些迷途的人对年轻的翁迪娜产生了极坏的影响。此外,她本人也是个有很多奇思怪想的姑娘。我们为她上课,把我们神圣宗教的基本原理传授给她,她听的时候很认真,看起来也没有怀疑过我们话语的真实性,但课上完没多久,她就会去参加穆斯林的祷告,甚至还会参加异教徒的节庆活动。请您到拉弗里达湖旁边看一看吧,大人,既然您有权管她,那就请您试着探一探她的真实想法吧。”

我向可敬的多明我长老表达了谢意,然后就去了湖边。我走的这条路将我带到了北侧的湖角。我看到一条帆船正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水面上滑行。船的构造让我赞叹不已:船身形状像一只防滑的鞋子,又窄又长,船上配有两根平衡杆,它们的平衡作用可以防止船倾覆,三角帆固定在一根非常牢固的桅杆上。船上立着一位少女,她手撑着桨,既像是擦着水面滑行,又像是在水的上方滑翔。这条奇怪的船最后停在我站的那片湖角。少女从船上走下来,她的肩膀和小腿都露在外面,一条绿色的丝裙紧紧裹住她的身体。她一头波浪式的卷发垂在雪白的脖子上,偶尔,她会像马儿甩马鬃那样甩甩自己的头发。她的模样让我联想到美洲的土著人。

“啊,曼努埃拉,曼努埃拉!”我心中暗叫道,“这就是我们的女儿吗?”

是的,她就是我们的女儿。我独自朝她的屋子走去。几年前,翁迪娜的陪媪去世了,女公爵当时亲自来了一次,把女儿托付给来自瓦隆的一户人家。但翁迪娜不肯受任何人管束。她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喜欢爬树,攀岩,从山上跃入湖中。但她不乏聪明才智。比方说,刚才我向诸位描述的那条精美的小船,就是由她本人设计制作的。只有一个词可以让她俯首听命,那就是她父亲的名字。假如有人想让她做点什么,或者想从她那里得到点什么,便会“以她父亲的名义”来命令她。我进了她的屋子后,大家决定赶紧把她喊过来。她浑身颤抖地来到我面前,双膝跪地。我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极度深情地拥抱她,但我还是无法让她说出哪怕一句话来。

吃完饭后,翁迪娜又要到她的船上去了,我和她一起上了船。她划起双桨,船很快驶入湖中央。我试着和她交谈,她于是将桨平放下来,神情看起来是在很认真地听我说话。船此时已前行到湖的东岸,紧靠着环绕在湖畔的那片绝壁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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