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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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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里卡迪去了伦敦。他用了个化名,并自称是意大利商人。劳拉以妻子的身份陪在他身边。此外他们还游历了巴黎和其他几座大城市,在这些地方,更方便过隐姓埋名的生活。她变得一天比一天可爱,一天比一天迷人。她敬爱自己的恩人,也让他成了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三年就这样飞逝而过。里卡迪的叔父终于晋升为红衣主教,他催促里卡迪赶紧回罗马。

里卡迪先带着情人来到自己在戈里齐亚[2]附近的一块封地。抵达的第二天,他对她说道:“女士,我有条消息要告诉您,您听了肯定会开心的。您现在是帕杜利侯爵的遗孀了,他不久前奉皇帝陛下之命到境外履职,但使命未成就去世了。相关的证明文件全在这里。帕杜利是我们家的亲戚,所以您可以坦然地去罗马与我会合,然后您就在我家做接待宾客的工作。”

逗留几天后,里卡迪就先行动身去了罗马。

刚换了新身份的侯爵夫人深深陷入思索之中。她开始认真思考里卡迪的人品,思考自己与他的关系,思考能从这种处境中得到些什么。三个月后,她被叫到自己所谓的舅父身边。她看到,刚刚出任要职的他显得容光焕发、气宇轩昂。这份荣耀也让她沾了光,她受到了种种高规格的礼遇。里卡迪向全家上下宣布,帕杜利是自己母亲的亲戚,他现在把帕杜利的遗孀接到家中照看。里卡迪侯爵从未听说帕杜利结过婚,于是对这件事展开了一番调查,调查的结果我之前已经向您说过,侯爵把我派到他弟弟身边服侍新侯爵夫人,想让她时时保持最谨慎的作风。

我是由海路离开热那亚的,上岸地点在奇维塔韦基亚[3],我随后就来到罗马。我进了侯爵夫人的府上。她把手下支开,扑入我的怀中。我们回忆童年往事,谈论我的母亲、她的母亲,还有我们一起吃栗子的场景。小切科自然也没有被漏掉。我说他上了一条海盗船,从此再没有音讯。劳拉原本就已经动了情,再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泪如雨下,久久不能平静。她反复恳求我,在外人面前只能以她女侍的身份出现,千万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以防被那位高级教士看穿。她补充说,我的热那亚口音会出卖我,因此我只能承认自己出生在热那亚共和国,而不能冒充罗马当地人。

劳拉也有自己的计划。她先用半个月时间保持以往恬淡乐观的性情,但过了这段时间后,我们面前的她就仿佛换了一个人。她变得非常严肃,常常忘情地沉浸在遐想中,性情多变,厌烦一切。里卡迪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取悦她,他已经无力再让她恢复从前的模样。

“我亲爱的劳拉,”他有一天终于开口问她,“您到底缺了什么?想想我把您从老家带出来的时候,您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再看看您现在过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

“您为什么要把我带出来?”劳拉以极为激愤的口气回答道,“我怀念的正是我当年贫穷的生活!跟这帮公主们在一起我能做什么?她们那套假惺惺的礼节,简直和尖酸刻薄的咒骂没什么区别。哦,我的破衣服、我的黑面包,还有我的栗子,我实在是太怀念你们了!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碎了一般。还有你,我的小切科,原本等你长大到可以做脚夫的时候,你就要娶我的!和你在一起,我过的可能是贫穷的生活,但绝不会虚无缥缈、充满幻象,那些公主,她们只怕羡慕还来不及。”

“劳拉,劳拉,”里卡迪叫起来,“您这是从哪儿学来的一套新语言啊?”

“这是自然的语言,”劳拉回答他说。“自然创造出一个个少女,是让她们变成妻子、变成母亲的,这才是上天赋予女人生命的用意,她们并不是生来该做放荡教士的外甥女的。”

说完这番话,劳拉跑进一间内室,闭门不出。

里卡迪很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在人前他一直把帕杜利说成自己的外甥女,要是这个女人一昏头把真相说出来,那他就完蛋了,他的事业也就到此终结了。但这个没事找事的女人,他心里面是喜欢的,他害怕就此失去她。这一切都让他非常不开心。

第二天,里卡迪身体微微发抖地来到劳拉门前,但他惊喜地发现,迎接自己的是最温柔、最体贴的待遇。

“请原谅我,”她对他说道,“亲爱的舅父,亲爱的恩人,我是一个不配活在此世的忘恩负义的女人。我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您塑造了我的头脑,我拥有的一切都该感恩于您。我那些任性的举动完全是无心而为,请您原谅我吧。”

两人很快和好如初。

几天后,劳拉对里卡迪说道:“我和您在一起生活是没办法幸福的。您实在是太像我的主人了。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您,我完全是一个附属品。刚来拜访的那位大人,他把自己在乌尔比诺公国[4]最美丽的土地都给了他的情妇。他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情人!我要是向您要那块我曾住过三个月的男爵封地,您一定不肯给我,但那是您伯父坎比奥西传给您的遗产,您完全可以处置。”

“您想要独立门户,”里卡迪说道,“那就是要弃我而去了。”

“我独立门户是想给您更多的爱。”劳拉回答他说。

里卡迪不知道到底是该答应她还是该拒绝她。他爱她,不愿失去她,但另一面,他既担心自己的职位受到影响,又害怕从此受情人的控制。

劳拉看穿他的心思,本可以就势将他逼到绝境,但里卡迪在罗马终究是个能呼风唤雨的人。只要他一发声,就会有四个警察出面,抓走他的外甥女,然后让她在某个修道院里长久悔罪。想到这一点后,劳拉有所顾忌,她最后决定装病,以此为理由让里卡迪对她言听计从。您进石洞的时候,她脑子里想的正是这个计划。

“什么?她当时不是在想我?”我极为惊讶地问道。

“不是的,我的孩子,”西尔维娅对我说道,“她当时想的,是一块富饶的男爵领地,这块地的年收益能达到四千斯库多。突然间,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可以装病甚至装死。在伦敦的时候,她见识过一些女演员的表演,她以前就模仿过她们,装病装死的样子她都试过。她想看看能不能瞒过您。您看到了,我的西班牙小伙子,直到刚才,您还一直蒙在鼓里。不过,您和她这段故事里的其他情节,您是无权抱怨的,我主人也毫无怨言。至于我,您那天虚弱无力地靠在我肩膀上时,我觉得您确实有几分可爱。所以我当时说了句,‘往后我也有份的’。”

我应该对诸位说些什么呢?我刚刚听到的这一切让我又惊又窘。我从幻梦中醒来,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到我心神恍惚的样子,西尔维娅趁机将我的感官和肉体也带入迷乱的状态。她轻而易举地就达到了目的。她甚至乘胜追击。在被她送上车后,我已经不清楚,自己是该像上次那样忏悔、愧疚,还是该放下这些事情不再去想。

托雷斯侯爵说到这里时,吉普赛人首领有事要离开我们。他请侯爵就此打住,将后面的故事留到第二天再讲。

[1] 译注:热那亚当时为独立的城邦共和国。

[2] 译注:意大利东北部城市。

[3] 译注:意大利中部城镇,首都罗马的主要港口,东南距罗马约70公里。

[4] 译注:乌尔比诺公国是曾经存在于意大利北部的主权国家,1631年并入神圣罗马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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