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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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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西亚用一块手帕蒙住我的双眼。接着,我感觉到有人抓住我的胳膊,我随后就被带到现在这间地下室里。

我听到铁链的声音。我取下蒙在脸上的布,看见埃莫西多,铁链套住他的脖子,将他拴在您现在靠着的这根柱子上。他两眼无神,面色极度苍白。

“是您吗?”他气息奄奄地问我,“我现在和您说话非常吃力,他们不给我水喝,我的舌头一直紧贴着上腭。看来,我不会再受多久的磨难了,要是去了天国,我会在那里说您的故事。”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您现在看到的这面墙的缝隙里射过来,击中埃莫西多的一只胳膊。他高喊一声:“我的上帝啊,请原谅杀害我的这些刽子手吧!”

第二声枪响又从同一个地方传过来,但我不知道子弹射到了哪里,因为我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等我清醒后,我看到我被女仆簇拥在当中。看起来,她们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她们只是对我说,门西亚已经离开我的家。第二天早上,我丈夫身边的一位武侍带来口信,说我丈夫正赴法国履行一项机密任务,要到几个月后才能回来。我就这样过起形单影只的生活,但也重新拾起勇气。上帝是我们的最高审判者,我相信他会对我的事做出公允的判决。我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用来照顾女儿。

三个月后,拉希拉尔达回来了,她是从美洲回来的。一到西班牙,她先去了一趟马德里,到埃莫西多本应该做见习修士的修道院找他。她没有找到儿子,便去了毕尔巴鄂。她四处打听,顺着儿子当时走过的路,一路来到布尔戈斯。我担心,我要是告诉她真相,她会伤心过度,便只含含糊糊地向她透露了部分情况。但她还是想尽办法,最终迫使我将所有事实和盘托出。

您知道,这个女人性格刚强,脾气也很火暴。当时,她满腔怒火、愤恨不已,所有能让人撕心裂肺的可怕情绪,她全感受了一遍。我自己也难受到极点,实在无力帮她减轻痛苦。

有一天,拉希拉尔达把她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遍,然后发现地毯下藏着个暗门。就这样,她一直走进地窖。在地窖里,她很快认出拴过她儿子的那根柱子,柱子上还残留着血迹。她近乎疯狂地跑来见我。在那以后,她常常将自己的房间反锁起来,一个人闷着不出门。不过,我认为,每到此时,她其实都是在这悲凉的地下室里,静心思索复仇的计划。

一个月后,有人向我禀告,公爵回来了,我带着种平静的姿态等候他的到来。他进屋时神态也很平和,或者说是故作镇定。他抱着我的女儿爱抚了一番,随后命我落座,自己则跟着坐到我的身边。

“夫人,”他对我说道,“今后我究竟该用什么方式与您相处,我考虑了很久。我想我是不会做出任何改变的。您照旧在我的房子里住,别人照旧毕恭毕敬地服侍您,表面上,我也会照旧从各方面向您表达尊重。但这一切只能维持到您女儿年满十六岁的时候……”

“等我女儿年满十六岁后,我会受到怎样的对待?”我问公爵。

就在此时,拉希拉尔达端来一杯巧克力,我顿时意识到,巧克力里面可能下了毒。但公爵很快就开口回答我说:“等您女儿年满十六岁,我会对她说:‘我的女儿,您的模样让我想起一个女人,我现在要对您讲讲她的故事。她有着美丽的外貌,她的心灵看起来比她的外貌更美,但她的种种美德都是伪装出来的。因为非常会做表面文章,她成功地攀上高枝,办了一场全西班牙最了不起的婚事。有一次,她的丈夫被迫与她分别几个星期。没过多久,她就从她老家招来一个小可怜鬼。他们回忆从前相爱的场景,还紧紧拥抱在一起。我的女儿,这个虚伪可憎的女人,她就在这里,她就是您的母亲。’说完这些话,我就会将您赶出我的世界,到那个时候,您可以去您母亲的坟头哭泣,一个与您不相上下的母亲。”

世事的不公早已使我的内心变得坚硬如铁,因此,听到这种可怕的言辞,我的心里并没有产生太大波动。我将女儿抱进怀中,然后走进一间内室。

不幸的是,我把巧克力的事给忘了。根据我后来了解到的情况,公爵当时差不多已两天没有吃过东西。看到眼前这杯巧克力,他就端起来大口喝光,一滴不剩。他随后进了自己的房间。过了半小时,他命人去找桑格雷·莫雷诺医生,而且,除医生外,他不允许任何人进他的房间。

派的人到了医生家,但医生去一个乡间小屋做解剖了。等再追过去时,医生又离开了。派的人跑遍了他平日出没的场所,最后,前后花了三个小时,医生才终于来看病,但公爵此时已经断气。

桑格雷·莫雷诺非常细致地查验了遗体,重点看的是指甲、眼睛和舌头。随后,他派人从自己家中带来几个小瓶子,做了些我完全弄不清是怎么回事的实验。在这之后,他来到我的房间,对我说道:“夫人,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断送公爵性命的,是一种很精巧、很可恶的混合物,某类麻醉性树脂与某类腐蚀性金属掺在一起的混合物。我没有调查命案的职责,揭露罪行这样的事,还是由彼世的最高审判者来做吧。我会在公开声明中宣布,公爵是死于中风。”

随后又进来一帮医生,他们都同意桑格雷·莫雷诺的看法。

等他们走后,我把拉希拉尔达叫进来,将桑格雷·莫雷诺的话复述给她听。她那窘迫不安的样子出卖了她的内心。“我的丈夫是您毒死的,”我对她说道,“您是基督徒,一个基督徒怎么可以让自己犯下这样的罪行?”

“我是基督徒,”她对我说道,“但我也曾经是个母亲,要是有人无情地杀害了您的孩子,您或许会变得比发怒的母狮更残忍。”

我无言以对。但我还是提醒她,她这样有可能连我一起毒死。

“不会的,”她回答我说,“我眼睛一直紧贴在锁眼上,您只要一碰那个杯子,我就会马上冲进来。”

接着,来了群嘉布遣会的修士,他们找我要公爵的遗体,想用防腐香料将遗体长久保存起来。他们还出示了大主教的一道谕令,让人无从拒绝。

拉希拉尔达在此之前一直勇气过人,听到这条消息后,她突然变得忐忑不安、提心吊胆。她害怕修士们在用防腐香料处理尸体的时候,会发现下毒的痕迹。这个想法一直困扰着她,我甚至开始担心,她是不是被这事弄得有点神志不清了。但在她的一再坚持下,我还是被迫实施了抢尸体的方案,于是,我们有幸迎来了您这位客人。公墓前我那番浮夸的言辞是故意用来蒙骗我的侍从的,当我们发现运回来的不是遗体而是您之后,为了继续蒙骗他们,我们只得弄了个假人来替代您。后来,安葬在花园小教堂里的,便是这个假人。

尽管整件事的处理一直非常谨慎,但拉希拉尔达始终无法安心。她对我说,她有回美洲的打算,她还想将您一直羁留在此,直到她最终确定对策。至于我,我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万一有人审问我,我就把真相全说出来,当然,事先我会通知拉希拉尔达。公爵对我如此不公、如此残忍,我和他已经恩断情绝,即便他还活着,我也肯定无法再与他同居共寝。我已将所有的幸福寄托在我女儿身上,而且我也不必为她的命运担忧。她的名下聚集了二十个与最高贵族相关的头衔,将来到任何一个人家,都不会被亏待的。

我年轻的朋友,您想了解的情况,我到这里已经全说完了。拉希拉尔达并不知道我把我们的故事都说给您听了,她认为,让您知道一半都不应该。不过,这地窖让人有点透不过气来,我要上去呼吸一下更自由的空气。

公爵夫人说完她的辛酸故事,便像我刚才描述的那样,一边抱怨呼吸不畅,一边走出了地窖。她离开后,我仔细看了看身边的情况,我发现,这个地窖确实有种让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那位年轻受难者的坟墓,还有曾经将他拴起来的柱子,在我眼中,此刻都变得非常令人伤怀。我之前在这座监牢里心情愉快,只是因为我害怕那个德亚底安修士的仲裁委员会,但现在我的事情已经有了定论,我也不再把这里当作乐土。拉希拉尔达说还要再关我两年,她那笃定的语气让我想起来不禁哑然失笑。因为这两位女士干狱卒的活儿实在是太差劲了,在大部分时间里,她们都放任地窖的门敞开着。或许她们以为,我面前的这道栅栏是一种无法逾越的障碍。可是,我不但想好了逃跑的计划,连未来两年悔罪期里我要做的事都一并筹划好了。接下来,我就简要地讲一讲我在这方面的想法。

我在德亚底安修士的学校里上课的时候,常看到教堂门外的几个小乞丐,我觉得他们一直在享受生活的幸福,这不免多次引发我的思考。我觉得,与我本人相比,他们的人生似乎更令人羡慕。的确,我成日里埋头学习,却从不能令我的那些老师完全满意;相反,这些开心的穷小子们却可以随意地在大街上跑来跑去,或是拿栗子当筹码,在大理石台阶上尽情玩扑克。他们嬉戏打闹,没人会上前将他们分开;他们弄得满身污垢,也没人强迫他们把身子洗干净;他们可以在大街上随便脱衣服,也可以在小溪边洗自己的衬衫。如此逍遥、如此惬意的度日方式,除了他们,还能从别人身上找到吗?

过去我对这些小乞丐幸福人生的思索,在地窖里又重新浮上心头。我产生了一个并非毫无道理的想法:在整个悔罪期当中,我的最佳选择应该是过乞丐的生活。当然,我是实实在在受过教育的人,我说的话自然要比我未来的伙伴们更文雅,这会暴露我的实际身份;不过,我希望自己可以很快学会他们的语气,学会他们的言谈举止,等两年期满后再重新回归本色。这尽管是个非常古怪的决定,但在我当时的处境下,也确确实实是我能找到的最佳方案。

一想好这件事,我就折断身上藏的那把小刀的刀刃,选定栅栏上的一根栏杆,动手干起来。我估算,把它弄开要五天的时间。凿出来的石屑我都小心翼翼地拢到一起,然后重新堆在栏杆旁边,这样别人就不会看出来。

完成这项工作的那一天,给我带篮子来的人是拉希拉尔达。我问她,在自己家地窖里养个小伙子,这样的事她怕不怕别人知道。

“没什么好怕的,”她回答我说,“您当初进地窖的那道机关是在一个独立的小屋里的。后来,我借口说那屋子会让公爵夫人想起一些悲伤的往事,让人把门给封死了。我们现在进来的这条通道与我睡觉的房间相连。入口盖着块地毯。”

“但愿入口那里安了扇牢固的铁门,应该是这样吧?”我接着问她。

“没有,”她回答我说,“门相当轻便,但非常隐蔽。再说,我睡觉的房间是一直紧闭房门的。在这幢房子里,有好几个这样的地窖。我觉得,这房子以前住的肯定也是些嫉妒心极重的人,而且当年这里肯定发生过很多罪行。”说完这些话,拉希拉尔达看起来想就此离去。

“为什么您现在就急着要走?”我问她。

“因为公爵夫人赶着出门。”她回答我说,“今天,她的第一个六周服丧期已满,她想出去散散步。”

我想了解的那些重点情况,我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我于是也不再挽留拉希拉尔达,而她出去的时候依然没有关地窖的门。我匆忙给公爵夫人写了一封同时表达道歉和感谢的信,然后将信放在栅栏上面。接着,我挪开栏杆,走进两位女士平常待的地窖另一侧。随后,我顺着一条昏暗的通道往上走,最终走到一扇门前,我发现门是关着的。此时,我听到一辆马车和几匹马的声音,我确定,公爵夫人已经出了门,而奶妈也肯定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眼前的这扇门我必须撞开。不过,这是扇已经半朽了的门,我刚用力撞几下,门就开了。于是,我走进奶妈的房间。我知道,她肯定仔细地给房门上了锁,因此我觉得,我在房间里稍做停留,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对着面镜子照了照自己。我发现,我的形象与我想过的生活不太相符。我从壁炉里取了块炭,将我脸上那些红润的光泽全部涂上盖上。接着,我又把自己的衬衣、外衣各剪开几个口子。随后,我走到窗户边往外看,外面是个小花园,看得出,这里以前是房子主人非常喜欢的场所,但此时此刻似乎已完全成了废园。我打开窗户朝四处望了望,竟然再没看到第二扇朝花园开的窗户。窗户本身看起来也并不太高,我完全可以直接跳进花园,但我还是决定借拉希拉尔达的床单用一用。翻出窗后,我抓住一棵凋枯的千金榆的主枝,爬上墙头,再从墙头奋力一跃,跳入房子外的田地里。呼吸到田野的空气让我欣喜、畅快;更让我欣喜、畅快的是,我终于摆脱了德亚底安修士,摆脱了宗教裁判所的法官,也摆脱了这里那里的公爵夫人,还有她们的奶妈。

我远远地看到布尔戈斯城,但走上了反方向的一条路。我来到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客栈。我身上有一块用纸精心包起来的价值六个苏的硬币,我掏出来给老板娘看,并对她说,我想把这些钱全花在她这里。她大笑起来,然后递给我一些面包和洋葱当食物,这些东西的价格,是我那点钱的两倍。其实我身上别的地方还藏着点钱,但我不敢拿出来。吃完饭,我睡在马厩里。像我这样的十六岁孩子,一躺下自然就睡得非常香甜。

就这样,我一路来到马德里,沿途并没有什么值得向各位描述的事。我是在太阳落山时进城的。我顺利地回到我姨妈的家,诸位自然可以想象得到,她见到我时有多么开心。但我只待了一小会儿,因为我害怕时间长了会暴露行迹。我走遍整个马德里城,最后来到普拉多大道。我席地而卧,很快就进入梦乡。

天一亮,我就开始在一条条大街、一处处广场上跑。我想挑几个地方作为我从事自己职业的主要场所。在经过托莱多大街时,我遇到一个女仆打扮的人,手里拿着瓶墨。我问她是不是刚从阿瓦多罗大人家里出来。

“不,”她回答我说,“我刚从大墨坛费利佩家里出来。”我于是明白,我父亲还在干以前的那些事,别人也还是用以前的外号称呼他。

不过,我还是要考虑找个地方当固定据点。我看到,在圣洛克教堂的大门下,有几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乞丐,从他们的面相看,我应该能受到他们的欢迎。我于是来到他们面前,对他们说,我是从外省来马德里的,希望能在这里找到好心人投靠;此外,我现在身上还有一点里亚尔,要是他们讨来的钱都存在某个公共钱箱里,我愿意把我的这些钱也放进去。

这个开场白确实给他们留下了好印象。他们对我说,确实有这样一个公共钱箱,保管人是街尾一个卖栗子的女人。他们把我带过去,我们随后就回到教堂大门下,玩起塔罗牌。

玩牌是需要相当的投入度的。就在我们玩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衣着讲究的男子突然出现。他似乎在观察我们,一会儿打量这个,一会儿又端详那个。我们被他看得很难受,刚想骂他的时候,他抢先一步把我叫出来,并命我跟他走。他将我带到一条偏僻的街道,然后对我说道:“我的孩子,我挑你出来,是因为你的样子一看就比你那些同伴聪明,而我委托你办的这件事,确实要有点脑子才能做得了。下面我就来跟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教堂边等会儿会有很多女人经过,她们全都身穿丝绒黑裙,头戴镶有花边的黑纱,脸被盖得严严实实,根本认不出谁是谁。不过,幸好丝绒和花边的图案是各不相同的,假如想从这群陌生美女中选一两位跟踪,探明她们的去向,还是有办法的。我是这当中一位年轻女子深爱的情侣,但我觉得她对我的感情似乎不够坚定,我打算把这件事查清楚。这里是两种丝绒和两种花边的样式。要是有两个女人的打扮与此相符,那你就注意观察,她们是进了教堂,还是去了教堂对面那幢属于托莱多骑士的房子,接着你就到街尾卖饮料的小贩那里,向我说明情况。这里是一个金币,假如顺利完成任务,你还会再得到一个金币。等会儿见。”

这个男人和我说话的时候,我非常细致地对他进行了一番观察,我觉得,他完全不像他人情侣的样子,倒更像是他所说的那个女人的丈夫。我不禁联想到西多尼亚公爵盛怒下的行为,我担心,我要是完全照他的话去做,可能会犯下罪过,为了夫妻间那点见不得光的猜忌,毁掉一段美好的爱情。因此,我决定只照他的话做一半,也就是说,要是两个女人进的是教堂,我就如实向那个多疑的男人禀告;但要是她们去的是别的地方,我就会反过来提醒她们,让她们知道自己正面临的危险。我回到同伴那里,让他们继续玩牌,不必管我。接着,我在他们身后躺下,并把那两小片丝绒和两小块花边铺在面前。

很快,一大群女人两两结队地走了过来。最后,那两个身上丝绒、花边和我面前样品一致的女人也终于到了。这两个女人做出一副要进教堂的模样,但刚到大门边就停住了。她们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尾随后,便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大街,朝对面的房子走去。

故事说到这里,有人来找吉普赛人首领。等他走开后,贝拉斯克斯开口说道:“说实话,我真有点害怕听接下来的这个故事。吉普赛人首领讲的所有故事,一开始总是显得非常简单,大家都觉得,很快就能听到结尾,但实际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第一个故事会套着第二个故事,第二个故事又会再套第三个。仿佛最初的故事可以一分再分,直至成为一个序列,某些情况下甚至会成为一个无穷序列。其实,要是像给序列求和那样,将所有故事综合在一起说,还是有办法的;否则,像现在这样,让我来概括吉普赛人首领所说的一切,我只能理出一团乱麻。”

“我觉得,”利百加说道,“您听的时候还是很有兴致的啊,因为我感觉,您心里面还是想去马德里的,您并没有和我们分别的打算,这让我很高兴。”

“女士,”贝拉斯克斯回答道,“我有两个理由继续留在这里。第一,我已经开始在做一项重要的运算,我想把这个工作做完;第二,和诸位在一起的时候我享受到少有的乐趣,因为以往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您这样的女子,换句话说,您是唯一让我觉得言谈有趣的女子。”

“公爵先生,”犹太女子接着说道,“我希望这第二条理由有朝一日会变成首要的理由。”

“女士,”贝拉斯克斯接着说道,“我觉得,我是把您放在几何学之前还是之后考虑,并没那么重要。真正让我感到困扰的是,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因此,在我想到您的时候,我只能用x、y、z来指代您。在代数中,我们会用这样的符号来指代未知数。”

“我的名字是个秘密,”犹太女子说道,“不过,只要您那心神恍惚的习惯不让我担心,我会很乐意向您透露这个秘密,我相信您是个诚实正直的人。”

“哦,完全不必担心!”贝拉斯克斯接着说道,“在运算中,我常会用一些符号来进行指代,这让我形成了一种习惯,对同一种对象,我肯定会一成不变地用同一种方式称呼。一旦我自己给您取了个固定的称谓,那此后您再想让我换种方式称呼您,就没有可能了。”

“好吧,”利百加说道,“请叫我劳拉·德·乌泽达。”

“太好了,”贝拉斯克斯说道,“美丽的劳拉,智慧的劳拉,可爱的劳拉,这些都可以用来称呼您,因为如果把您看成一个数值,那所有这些说法都属于您这个数值的因数。”

他们的话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我之前对那帮强盗许下的承诺,我要离开营地,一路向西,到四百步外的地方去找他们。我拿起剑,走了差不多这段距离后,一声枪响传入我的耳朵。我顺着枪声进入树林,去找枪响的源头,接着便看到上次遇见的那帮人。他们的首领对我说道:“骑士大人,您好!看得出来,您是个守信用的人,不必怀疑,您一定也是个有勇气的人。您从这儿往那边看,那座石山里有个秘道入口,它会带着您走进地下,有人正焦急地在下面等您。那些关注您的人对您的信任,希望您千万不要辜负!”

我进入地下通道,那个指引我的人并没有跟我一起来。我刚在地下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响,几块巨大的岩石不知道通过什么机械装置落下来,牢牢地堵住了我刚才进来的那扇门。透过石山的缝隙,一缕阳光照进来,我看到身前有一条长长的小径,但路的尽头一片漆黑。我沿着小径往前走,虽然光线越来越昏暗,但并没有什么阻碍,因为地面非常平坦。虽然有坡度,但只是极缓的缓坡,因此我走得毫不费力。不过,要是换成其他人,我觉得,心生恐惧的恐怕不止一两位吧,毕竟这是在地底下没有退路地不断深入。我走了有足足两个小时。一路上,我一只手拿着剑,另一只手伸向前方,以防止意外的碰撞。

突然,我感到身边有响动,周围的空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安静。接着,我听到一个非常柔美的声音问道:“这块地盘只属于守护地下财宝的地精,这个凡人怎么敢闯进来?”

另一个同样非常柔美的声音回答道:“或许他要来抢我们的财宝。”

第一个声音接着说道:“要是他放下剑,我们就靠近他。”

我于是接过话说道:“可爱的地精们,我想我听到了你们的说话声,我是不会放下剑的,但我会把剑尖插在地上。你们尽管靠近我好了,不会有危险的。”

两位地下的神灵于是将我拥入怀中,但在身体接触的这一刹那,我产生一种可靠的感觉,我意识到,我是和我的两位表妹在一起。突然,一道强光照在我们身上,我定睛再看,我果然没有猜错。两位表妹将我带入一个洞穴,洞里有沙发床,地上铺满闪亮的矿物,反射出的光芒带着蛋白石的各种色彩。

“怎么样,”艾米娜说道,“重新见到我们,有没有一种甜蜜的感觉?对了,您现在总是和一个犹太小姑娘在一起,她可是个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女子啊。”

“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对她说道,“我对利百加并没有任何感觉。不过,每次见到你们,我都会有种隐隐的不安,总担心会是最后一次。有人想说服我,让我相信你们是魔鬼,但我从没有信过。我内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们是与我同类的生命,是两个生来就该受人深爱的女子。人们普遍认为,一个男人不可能同时爱一个以上的女人。这肯定是个错误的看法,因为你们两位对我来说同样珍贵。我的心不会与你们任何一个人分离,同样,我的喜怒哀乐也完全由你们共同掌控,不分上下。”

“啊,”艾米娜说道,“您可以同时爱一个以上的女人,这说明,阿本瑟拉赫家族的血液终于在您身上苏醒了。这样的话,您就皈依我们的宗教,信奉能允许您同时娶几个妻子的神圣律法吧!”

“或许您将来还会在突尼斯称王,”齐伯黛说道,“真希望您能去看看这个美丽的国家,看看巴尔多宫、马努巴宫,看看这两座宫里的花园、喷泉、华美的浴池,以及成百位比我们更美的年轻女奴!”

“我们先不谈这些长年阳光充足的国度吧,”我对她们说道,“现在,我们可是处在一道我弄不清方向的深渊里。不过,就算这里已经靠近地狱,我们还是可以找到极乐。据说,你们的先知曾向他的圣徒许诺过这样的极乐。”

齐伯黛对我的想法表示赞同,她姐姐也没有拒绝。

[1] 译注:指阿斯托尔加侯爵的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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