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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什么因,得什么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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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没人要的女人。”

“这么说,我不是没人要的女人。嗯,太好了。”英格里德捻灭香烟,把腿盘了起来。我一直迷恋英格里德的腿。她穿着高跟皮靴,她一定是和希丽亚参加舞会去了。英格里德说:“让我们来排除两种极端:我既不会是住在郊外的贵妇,也不至于无家可归,亨利,说吧,再给些暗示。”

我无言以对,我不想玩这种游戏。

“好吧,我们来个多项选择,我们看看……a我在瑞西街 335 上一个庸俗低档的酒吧里当脱衣舞娘。嗯,b我用斧子砍死了希丽亚,并把她喂了马尔科姆,所以被关进监狱。呵呵,啊。c我和一个投资银行家住在里尔德苏 336 。嗯?亨利,怎么样?有没有对你胃口的呢?”

“马尔科姆是谁?”

“希丽亚的短毛猎犬。”

“猜到了。”

英格里德摆弄着打火机,一会儿点火,一会儿弄灭,“还有d,我死了,怎么样?”我往后一缩。“你喜欢这个?”

“不,我不喜欢。”

“哦,是吗?我最喜欢它了,”英格里德微微一笑,这不是一个美丽的笑容,它更像一张鬼脸。“我太喜欢这个结局了,它给了我一个灵感。”她站起来大步穿过房间,走到门厅。我听见她先是打开某个抽屉,然后又关上了。她回来时把一只手放在身后。英格里德站在我面前,“没想到吧!”她举着一支手枪对准我。

这支手枪不是很大。它又薄又小,乌黑锃亮。英格里德握着枪的手贴在腰旁,漫不经心地,仿佛是在某个鸡尾酒会上。我瞪着枪,英格里德说:“我可以毙了你。”

“是的。你可以。”我说。

“然后,我再毙了我自己。”她说。

“那也是有可能的。”

“但究竟有没有?”

“我不知道,英格里德。你得自己决定。”

“狗屁,亨利。告诉我。”英格里德命令道。

“那好。没有。事情没有那样发生。”我尽量让声音听上去更肯定些。

英格里德邪邪地一笑,“可如果我偏要让它那么发生呢?”

“英格里德,把枪给我。”

“自己过来拿啊。”

“你要枪毙我?”英格里德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爬下沙发,坐到地板上,朝英格里德爬去,那条阿富汗垫毯拖在后面,而我被止痛药拖在后面。她往后退,手里的枪口依旧对着我。我停下来。

“过来啊,亨利。乖狗狗。叫人信赖的狗狗。”英格里德猛地扣下枪栓,朝我走了两步。我紧张起来,枪口对准了我的脑袋。可英格里德却笑了,下一秒她把枪口对准了她自己的太阳穴。“这样如何,亨利?是不是这样发生的?”

“不。”不!

她皱了皱眉,“你肯定?亨利?”英格里德把枪口移到她的胸膛,“这样是不是更好些?是脑袋还是心脏,亨利?”英格里德往前进了一步。我都可以碰到她了。我都可以抓住她了——英格里德朝我胸前就是一脚,我往后倒去,无助地仰在地板上,朝上看着她,英格里德俯下身来,一口唾沫吐在我脸上。

“你爱过我吗?”英格里德问道,朝下望着我。

“爱过。”我告诉她。

“骗子。”英格里德说,然后她扣响了扳机。

二〇〇六年十二月十八日,星期一(克莱尔三十五岁,亨利四十三岁)

克莱尔:我半夜醒来,亨利已经不在了。我惊慌失措。我坐在床头,各种可能的景象都涌进我的脑海:他可能被汽车撞死、困在废弃的建筑里,或者躺在什么寒冷的地方——有声音,有人在哭。应该是爱尔芭,大概亨利只是出去看看爱尔芭,于是我下了床,来到爱尔芭的房间,可是爱尔芭蜷缩在泰迪熊旁,睡得好好的,毯子被她扔在地上。我顺着声音找到客厅,亨利在那儿,抱着头,坐在地板上。

我跪到他旁边。“怎么了?”我问他。

亨利抬起头,街灯的光从窗户里洒落进来,我看到他脸颊上晶亮的泪光。“英格里德死了。”亨利说。

我双臂环住他,“英格里德很久以前就死了。”我柔声说。

亨利摇摇头,“几年前,几分钟前……都是一样的。”他说。我们安静地坐在地板上。最后亨利说:“你说,现在是早晨了?”

“当然是。”天空依然黑暗,也没有鸟鸣。

“我们起来吧。”他说。我把轮椅推过来,扶他坐上去,把他推进厨房。我给他拿来浴袍,亨利努力穿上。他坐在厨房的桌子旁,直愣愣地看着窗外被雪覆盖了的后院。远处有辆扫雪车一路铲过。我打开灯,把定量的咖啡放进过滤网中,又往咖啡机里倒进定量的水,按下开关。我出去拿杯子,我拉开冰箱门,问亨利想吃些什么,他摇了摇头。我来到桌旁,在亨利对面坐下,他看着我,他的眼睛通红,头发往四面八方竖着。干瘦的双手,憔悴的脸。

“都是我的错。”亨利说,“要是我没去那儿……”

“你有可能阻止她么?”我问。

“没有用。我试过。”

“算了,那么。”

咖啡机里发出轻微的爆破声,亨利上上下下摸了摸脸。他说:“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连张字条都没留下。”我正想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爱尔芭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她穿着一件粉色的睡袍和一双绿色的老鼠拖鞋,在厨房刺眼的灯光下,爱尔芭眯缝起眼,打着哈欠。

“嗨,宝贝。”亨利说。爱尔芭走到他身边,攀在他的轮椅扶手上。“早噢噢噢噢上好,”爱尔芭说。

“还没有真正到早上呢,”我告诉她,“现在还只能算夜里。”

“如果是夜里,你们怎么都起来了啊?”爱尔芭鼻子里哼哼,“你们开始煮咖啡了,所以是早晨了。”

“哦,这是古老的‘咖啡等于早晨’的谬论,”亨利说,“宝贝,你的逻辑里有漏洞。”

“什么?”爱尔芭问。任何事她都不想出错。

“你的结论是建立在错误信息上的:你忘了吗,你的爸爸妈妈是最最厉害的咖啡怪兽,我们之所以在半夜三更爬起来,或许就是为了再多喝几杯。”他像野兽一样吼叫了起来,也许就是只咖啡怪兽。

“我要喝咖啡,”爱尔芭嚷嚷道,“我也是咖啡怪兽。”她也冲着亨利大吼。可亨利却把她抱下来,“扑通”一声放在地上。

爱尔芭绕过桌子跑到我身边,双手一张抓住我的双肩,“嗷”地在我耳朵边吼道。

我站起来,抱起爱尔芭。她已经很重了。“自己叫去吧。”我抱着她走过走廊,把她扔到她自己的床上,她笑得都颤抖起来。床头柜上的时钟显示早上4:16。“看到了?”我指给她看,“你现在起床也太早了吧。”爱尔芭咕哝了好一会儿才安分地躺下。我回到厨房,亨利已经在两只杯子都倒满了咖啡。我再次坐下,这里真冷。

“克莱尔。”

“嗯?”

“在我死之前——”亨利停住,看了看别处,吸了口气,然后接着说,“我会把一切都准备好的,所有文件,你知道的,我的遗嘱,给大家写的信,给爱尔芭的东西,都在我的书桌里。”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亨利看着我。

“什么时候?”我问。亨利摇摇头。“几个月?几个星期?几天?”

“我不知道,克莱尔。”他知道的,我知道他是知道的。

“你去看过讣告,对吗?”我说。亨利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张开嘴想再问一次,可是,我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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