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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沉默的女神(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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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一日,星期二。

住在钟表馆“新馆”里的鹿谷门实和福西凉太是上午十一点半起的床。

上床的时间是凌晨四点,算起来已经睡了七个多小时,但对平日过惯了懒散的学生生活的福西来说,实在不能算多。鹿谷的感觉也跟福西差不多,当他来到客厅,坐在伊波纱世子准备好的早餐兼午餐前面时,还在不停地打哈欠、揉眼睛。

“由季弥少爷已经起床了吗?”

鹿谷向围着白围裙、在一旁殷勤伺候的纱世子问道。

“没有,好像还没起床。”

纱世子答道,然后抬头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钟。时间正好是中午十二点钟。

“服用安眠药时,他经常会睡到下午很晚。”

“这样啊。”

“您今天有什么安排?”

“唔,我还是想去见一下极乐寺的马渊先生。”

鹿谷一边咬着烤面包片,一边望向对面并排的白窗。只见庭院里无人修剪的杂乱草坪,在大雨的不断侵袭下起伏摇摆。空中黑云压城,不时传来轰隆的雷鸣,呈现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势头。

“十二号台风就要登陆了。”纱世子顺着鹿谷的视线看去,如此说道,“从这里去极乐寺的话,开车大约需要四十分钟。不过,这种天气最好还是不要勉强。如果需要的话,您二位不妨再住一晚,千万别客气。”

鹿谷微微点头致意,说了声“谢谢”。

“无论如何,得先把爆胎处理一下。”

“请把钥匙给我,我让田所去修。”

“哎呀,不用。下这么大雨修车很麻烦呢。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他。”

“这个您不用担心。”纱世子说得很干脆,“是我硬要请您来的,而且鹿谷先生您二位是重要的客人。再说雇用田所就是要他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

“哈,是吗?要是能请他帮忙修理的话,那可真是太好啦!”

“请交给我吧。”

于是,他们就先拜托用人田所嘉明帮忙换轮胎。大约五年前,古峨家雇他来做工,负责家里的一切杂活。

被纱世子叫到客厅来的田所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矮个子男人。他有些驼背,但肩膀很宽,看上去很结实。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属于长相丑陋的那种,像螃蟹一样的脸上不知是不是故意那样,完全没有表情。纱世子吩咐他做事,他也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默默地接过了车钥匙。

“雨好像小些了。”目送田所施礼离开后,纱世子转而望向窗外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现在请两位去看一下骨灰堂。”

“当然可以。”鹿谷随即答应,向福西使了个眼色,“果然还是应该亲眼见一下实物呢。”

“那么,我来为你们带路。两位吃好了吗?”

“吃好了。啊,稍等,我能再喝一杯咖啡吗?我平时很少这么早起,眼睛实在还有些睁不开。”

鹿谷这么说着,手上正在用纸巾折的一只“蝴蝶”也快折好了。

2

不到下午一点。

三人从“新馆”后门走了出来,朝建在后院的骨灰堂走去。

虽说雨小了一些,但落下的雨点依然很大。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刮太大的风。要是风雨交加,那借来的雨伞也就不顶用了,仅仅是穿过庭院这么短的路程,也肯定会被淋成落汤鸡的。

“院子里的树种得真奇怪呀!”

鹿谷停下来一边望着宽敞的庭院,一边在纱世子身后说。

杂草丛生的草坪里稀稀落落到处种着的,是有着茂密的浓绿色叶子的黄杨树。不过,这些树丛的大小和形状各不相同,排列方式既不是直线排列,也不是等距排列,给人感觉就是胡乱种植的。这么一看,让人很难从这个庭院中体会到和谐的美感。

这时福西的想法是,大概因为庭院还没有建造好,古峨伦典就去世了,所以这里就这么放着没人管了。

“这是日晷。”纱世子解释说。

“欸?是这样啊。”

“这个庭院位于宅子北侧,天气好的时候塔影可以映射到这边。”

“原来如此。那这些树丛就代表着表盘上的数字喽。”

“是的。如果站在塔上往这边看,就会发现,这些树丛排列成了表示不同时刻的罗马数字。不过不是太准确。”

“也是呢,日晷的晷针必须与地轴平行才行。”

所谓晷针指的就是可投出影子的那根棍子,相当于日晷的“指针”。就像鹿谷说的那样,它一般要与地轴平行,换句话说,也就是它竖立的角度应与当地纬度相同。这是为了消除因季节变换而产生的误差。

鹿谷仍站在那里,仰望这耸立在雨中的黢黑石砌钟塔。

从后院看去,钟盘清晰可见。被卸下两根指针的大钟样子滑稽,却又感觉甚是凄凉,在阴沉的午后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哀伤。

“那里就是骨灰堂吗?”

鹿谷手指着一座建筑说。在钟塔正北,坐落着一栋小型石结构建筑,距草坪日晷盘只有几米远,若是从钟塔那边起算,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参见图一)

“是的。”纱世子换了只手打伞,继续前行,“趁着雨还不大,请紧走几步。”

走到骨灰堂门前,鹿谷一边收伞,一边回头看了看。

“这里正好是日晷‘正午’的方向啊!这有什么含义吗?”

“我也说不清楚。”纱世子那伸向门把手的手停了下来,答道,“我听说永远小姐是八月五日正午出生的。可能正因如此,老爷就这样设计了。”

“八月五日正午——唔。”

骨灰堂的门是左右双开的黑色铁门,上面的浮雕是长翅膀的沙漏。后来听说“旧馆”入口的大门上也雕有相同的图案。

门没有上锁。

纱世子率先走了进去。里面似乎没有安装照明设备,纱世子一进去就从固定在左边墙壁上的搁板处拿起蜡烛,点了起来。

里面空间狭小,最多只有八张榻榻米那么大。天花板高约三米,没有一个窗户,能看到四面的墙壁露出了与外面一样的灰色石块。

三口石棺横向排成一排。借助纱世子举着的蜡烛的光亮,鹿谷和福西走到了棺材前面。

“正中间的是老爷的棺材,”纱世子说,“左边是时代夫人的,右边是永远小姐的——请您看看棺盖。”

在纱世子的催促下,两人把脸向着中间那口棺材贴了过去。棺盖上的确用细密的文字刻着昨晚她背诵的那首诗。

女神被缚于沉默的监牢

一九九二年八月五日 处刑当天

时间终结 七色光芒照进圣堂

在震天动地的呼喊声中 你们听到了吧

沉默女神那 只吟唱过一次的歌声

那是美妙动人的临终旋律

那是哀叹之歌 那是祈祷之歌

与那罪孽深重的野兽骸骨一起

献予我等墓碑之前 以慰我灵

“‘沉默的女神’哪!”鹿谷抱着胳膊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这指的是什么呢?”

说起“一九九二年”,是三年后了。那一年的“八月五日”——时代与永远的生日——届时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这首诗像是在做出预言。“我等墓前”大概指的就是这座骨灰堂吧。果然,问题在于“沉默的女神”这个词组是什么意思,不过……

“棺材里仅仅安放着骨灰罐吗?”鹿谷向纱世子确认道,“棺材盖里面没有写什么字吗?”

“没有,什么也没写。”

纱世子干脆地做出了回答。

之后,鹿谷从纱世子那里拿过蜡烛,不放过任何角落地仔细调查骨灰堂。他可能觉得其他什么地方会遗留一些别的文字。他按顺序查看四面墙壁,又弓着身子趴在地板上搜索。终于——

“哦呀?”他叫了一声,抬起了头,“伊波太太,这是什么啊?”

“——什么?”

纱世子微微歪着头,走到鹿谷身边。站在入口处看,这是靠右手边的墙壁。

“就是这个。这里的地板上有一个小孔,好像是个钥匙孔吧。”

纱世子疑惑地探头察看鹿谷指的地方。福西也弯着腰站在旁边。

“啊,是啊。还真的有个孔。”

“您以前不知道吗?”

“嗯,我完全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东西。”

那个小孔就在铺地板的一块石块上,是个直径有两三厘米的圆孔,里面很深。看上去虽然像个钥匙孔,但福西认为它更像是以前家里摆着的那种立式座钟上的孔,可以穿过钟盘,给钟上发条。

“您听说过这下面有修建地下室吗?”

“没有,我没听说过。”

“唔。”

鹿谷双膝着地,身体呈匍匐状,努力把眼睛贴近那个小孔。他又用拳头敲了敲附近的石块,还站起身来在上面跺了几下,不过没一会儿,他就像是放弃了努力似的,摊开双手,恶作剧般笑着对福西说:

“这可能是死神出入的门呢。”

“死神?”纱世子吓了一跳,问道,“您指的是什么啊?”

“昨天野之宫先生说,已故的古峨伦典先生变成了死神,从这座骨灰堂里出来了哦。为了给自己报仇,他从地狱里复活了……哎呀,不好!说漏了嘴!”

鹿谷用手捂住嘴,故意地咳嗽了一声,“我答应他不会对任何人讲的。你们千万别把我说的话告诉他呀!”

3

三人离开骨灰堂,回到“新馆”客厅。正当他们休息时,田所嘉明进来汇报说汽车修好了。看到田所沾满泥巴的工作服,鹿谷觉得非常过意不去,郑重地道了谢后接过了车钥匙。

“是被钉子扎的。”

田所报告了爆胎的原因。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和蔼的微笑,接着说道:

“我把气压也调整好了。不过,你要是再不勤快些好好保养,会被车子讨厌的哦。”

鹿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见状,纱世子慌忙责备他说:“你太失礼了!”矮个子男人就马上行礼离开了。

欣然接受了纱世子提出的今晚七点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后,鹿谷和福西冒着再次猛烈袭来的风雨赶往马渊长平居住的养老院。

这时是下午二时许。

4

可能由于台风即将来袭,路上空空荡荡的,他们下午三点前就到达了极乐寺。

眼下正值暑假,本来这一带应该有很多观光客摩肩接踵,可今天路上行人却寥寥无几。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纱世子告诉他们的养老院地址,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竟然很快就找到了名叫“绿园”的养老院。幽静的住宅区里静悄悄地矗立着一排排整洁的房屋。仅从外观上看,就让人感觉这里的福利设施相当上档次。

他们提出会面申请后没过一会儿,就被带到马渊先生居住的房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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