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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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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沿着东名高速公路 [1] 向东奔驰。看情形已经穿过横滨的山间进入川崎了,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山坳中的密集房屋。今天虽然是星期天,但离天黑尚早,往东京方向去的上行线并不十分拥挤。

穿行在箱根到横滨的山间时,真弓是那么欢快,可随着接近东京,她反而变得寡言少语了。

“啊?‘爸爸’,您真要径直返回柿木坂?”

向窗外眺望的真弓好像想起了什么,恢复常态说。

“出门时,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佑太郎的住宅在柿木坂。

“这么说,待会儿就把真弓一个人撂下喽?”

“因为有事情,没办法。”

“真无聊!”

“从昨天到现在我们俩一直在一起,多少也得忍耐一下。”

昨天,星期六的下午,院长佑太郎同真弓到箱根的大涌谷住了一宿。当然是避着律子夫人秘密去的,名目是出席s制药厂的高尔夫球招待会。

当然,在箱根仙石原召开高尔夫球大会是个事实,在这点上没有疏漏。可是,开会时间是十点,如果清晨出发,本来就没有必要头一天晚上到箱根去住一宿。实际上,制药厂方面也考虑到这一点,才定为十点的。参加大会的私人医院院长几乎都是当天清晨出发。

佑太郎好久没到深山逛逛了,加上一直存有抱着年轻的真弓泡温泉的念头,这才找来了s制药厂的推销员,求他在律子夫人面前演场戏。不用说,这位推销员不会拒绝这种事的。

“明天开会的时间很早,今晚无论如何也得请院长到箱根住一宿。”推销员十分抱歉地向律子夫人说。

“真遗憾,我好久没去仙石原了。”在高尔夫球方面与佑太郎水平相差无几的律子夫人惋惜地看了看晴空。

“新年过后不久还要举行一次,届时请夫人务必光临。”

“平山先生也参加吗?”

“是的,预计先生也出场。”

平山是外科医生,他在柿木坂附近的都立大学旁开了家私人医院,同佑太郎是同一大学同期毕业生。开了医院以后两家更加亲近,家属之间往来也更加频繁。佑太郎和推销员害怕从他这里露出破绽,便在头一天晚上强行约他到箱根去住。不过,因为平山先生没有情人,没有头一天去箱根的理由,所以佑太郎说好甘愿为平山负担旅馆费。当院长的想搞风流事自然得多花些钱。

“真无聊。”律子夫人叹了一口气,立刻像想起了什么说,“是不是我也去一趟?”

“算啦算啦!”佑太郎慌忙举手制止,“明天你不是要为三树子相对象吗?”

“可那是下午五点钟啊。会议不是从七点或八点开始吗?”

佑太郎几乎要哭出来,急忙向推销员求救。

“是从八点开始。之后在旅馆里招待简单的午饭,散会大约在下午三点。”

“这么说来,可以不参加午间用餐喽。”

“不过,您好不容易来参加会议,哪有不参加座谈会的道理呢?”

“再说,打完球就走也太不近人情了。”佑太郎拼命辩解。

“你倒好,玩个够!回来能赶上相亲吗?”

“我两点前从那儿出发。若是时间晚了我就直接去相亲的饭店,准没问题。”

“若是我也去的话,事情不是同样吗?”

“可是,你得帮助三树子着装打扮,自己也得打扮打扮。女儿相亲之日,哪有父母二人都去打高尔夫球的,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少说废话,你可不要回来晚了。否则,可对不起亲友们。”

既然去不成了,律子夫人便把怨气撒到丈夫身上。

“你一喝起啤酒来,屁股就沉得很。”

“这件事,有我在场,您就放心好啦。”

“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人串通一气,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哪里,哪里,您不要开玩笑啦。”

“因为他这人半点也疏忽不得。”

“哪能……”

被夫人瞪视,佑太郎的目光赶紧避开。

“我说,今天你真有事?”

真弓似乎还不甘心,问道。

“正因为有事,所以才没参加座谈会,急忙往家赶。”

“真没意思。”

“从昨晚到现在不是一直待在一起的吗?”

因为坐在出租车里,所以两个人都毫无顾忌地饶舌。

“少说废话!你从清晨起就去打高尔夫球,把我甩下不管,不是吗?”&039;“因为是比赛,有什么办法?”

如在湖尻住旅馆,很可能被熟人碰见,所以昨晚在大涌谷开了房间。这期间倒也平安。天亮后佑太郎带着高尔夫球具一个人朝仙石原去了。如果可能,佑太郎倒是很想把这个年轻、身材匀称、美貌的真弓也带去,但是,这位饱经世故的佑太郎毕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那天真弓一直独自闷在旅馆里,一直到高尔夫球赛终局的下午一点钟。

她可是个惹眼的人。当她在旅馆周围独自溜达闲逛时,一位三十多岁的据说是从名古屋来的小伙子邀她去兜风,于是,真弓便跟这男人从强罗到汤本玩了个够。这事暂且不提,真弓对于佑太郎决不带她到显眼的地方去这件事耿耿于怀,总觉自尊心被伤害了。

“星期日的晚间,能有什么事?”

不甘一人寂寞度过夜晚的真弓,此时已后悔,早知如此,不如今晚同别人幽会了。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

“真实情况是‘惧内’,对吧?”

“不对,事实是今晚我女儿要相亲。”

佑太郎认为实话实说了比被怀疑要好得多。

“三树子小姐的?”

“你这家伙连名字都知道?”

“还不是‘爸爸’您说过的?和我同龄。”仿佛冷水浇了头,佑太郎回头看了一眼真弓。

“这种事您也得出面?”

“当父亲的有什么办法呢?”

“唔——”真弓叉起双臂,向前凝视,突然说,“是不是我也该结婚啦?”

“算啦,算啦,说些什么话?”

“怎么?我也到该结婚的年龄了嘛!”

“倒也是。”

佑太郎压低嗓音说。

从昨天到今天真不走运,高尔夫球赛得了个倒数第三名,律子和真弓两边又都有怨言。照这样下去昨夜的事也保不住要暴露,佑太郎的心情沉重起来了。

“哪怕一次也好,我多想相次亲啊!”

真弓一边说一边往窗外望去。暮色已笼罩着山岗下的小镇了。

佑太郎后悔自己不该说出相亲的事。尽管处境不同,可忽视了真弓和女儿同龄,太轻率了。昨天夜里还在床上欣赏真弓那充满青春活力的身子,而今佑太郎又从那玩乐中清醒过来,心情更沉重了。

“过两天,我给你买点什么礼物吧。”为了使沉默了的真弓振作起来,佑太郎说,“你打算要点什么?”

“倒不如谈谈上次的事,还是不行吗?”

“上次的事?”

“上次我不是对你说过?酒店的事。”

“啊,那件事,我不也说过再等上两三年吗?”

“小气鬼!你还是要先建医院。”

“这不是明摆着的!”

“那么,我还是找位富裕的靠山吧。”

“喂,少开玩笑!”

佑太郎朝真弓的大腿上捅了一下,真弓装作不知仍向前看。

“总之,再稍候一时吧!”

汽车驶过濑田高速公路出入口,佑太郎扫了一眼手表,三点五十分,如果直接开向相亲的饭店,时间绰绰有余。

“今天,你要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佑太郎对真弓说完,向前探身对司机说,“先去惠比寿,然后开到p饭店。”

“在p饭店相亲?”

“只在那里等候会面。”

“p饭店不就是前几天花城纯子病倒的地方吗?她怎样啦,还在您的医院里吧?”

“那病已经没有问题了,这回又要做切痔手术。”

“她还有那种病?”

“可不许你对外人说。上一次我院的一个年轻医师不慎说走了嘴,惹下了好大麻烦。”

“我当然不说,关于您的事对谁也不说。”

“应当如此。”

“痔疮,讨厌的病!谁做手术?”

“还是直江大夫。”

“啊,就是那个狂四郎大夫。这么说她要把病前前后后一次全治完喽!”真弓哈哈大笑。听着她的笑声,佑太郎才安下心来,靠在座位后背上。

真弓回到家里,先拉开窗帘,再向澡盆里注水。尽管她说一个人太无聊,但今天清晨起得太早,又围绕箱根玩了一圈,确实感到有些累了。脱掉衣服后甚至懒得去吃饭,何况还需要自己去做。

于是,她向饭馆要了寿司,让他们给送到家来。

她穿着一件衬裙躺在沙发上,观看电视里的保龄球比赛。吃完饭时,天已经黑了。从八楼往下俯瞰到的夜景,总是相同的耀眼的霓虹灯。望着它的亮光,真弓萌发了出去走走的念头。她每夜惯于生活在霓虹灯街上,一到夜间,身上就有一股用不完的劲儿。尽管有点疲劳,但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只要躺上一小时,立刻就能恢复。

上哪儿去好呢?

她坐在镜前思索起来。今天是星期日,不光银座,就连新宿一带的像样的酒馆也都停业。再说,一个人去也太无聊。

真弓弄清星期日佑太郎不能来时,总是事先同店里的客人约会。当然,真弓的约会只是一同玩玩保龄球,或别人带她去兜兜风,吃顿饭,她是不会轻易许身于人的。自从接受佑太郎的生活资助以来,她更是洁身自好了。与其说是爱佑太郎,倒不如说是尚未觅到喜欢的人。

真弓在星期日和节假日跟别的男性多次约会并不意味着产生了爱情。一个人孤独地待在公寓的四面墙里太寂寞。去酒馆上班之日可以分散精力,下班后可同熟客去逛六本木、赤坂,有时喝两杯,醉醺醺地回家,倒头便睡。然而,在停业之日,就没办法了。

平时,一到周末就有一些男人前来邀她星期日出游,人数多时,可以选择其中投脾气的熟客,这样既可消除周日的寂寞,又可兼顾生意场。

尽管如此,今天的失策是没约上一个人。因为当时觉得既然去了箱根,回来时肯定很晚,即使佑太郎最终要回家去,估计两人也可待到晚上十点钟。

早知道这么早回来,就不如同谁约定一下好啦。想找一个男的玩乐对手,真是要多少有多少。不过,现在才去物色,怕是同哪个客人也联系不上。

“女儿的相亲,算个屁事!”

真弓面对镜子愤愤地说。她头脑中在想象着相亲时的情景:装成端庄典雅、大家闺秀的三树子,轻微歇斯底里的律子夫人,装模作样的佑太郎。另外三个人与他们一样,一个一本正经的青年和他的双亲坐在饭店餐厅里,六个人面对着面……

“他这是愚弄我!”

突然,真弓向上梳理了一下头发,这股冲劲儿把耳旁粘着的假发也弄掉了。

“算个屁,同我一样年纪。”

真弓此时萌发出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给直江大夫打个电话?

从表面上看,极像突然迸发出来的想法,其实,细细琢磨一下,很早以前,即在让直江大夫为她医治脚脖扭伤时起,真弓就对他有意思了。

这个大夫又是单身……

她向东方医院打电话问明了直江公寓的电话号码。护士连她的名字也没问便轻易地告诉了她。

他一定要大吃一惊!手拨号码盘时,真弓自己也觉得太厚颜无耻了。当她再一次想到十二点多才能就寝,而这期间只能一人度过时,便产生了勇气。

真弓拨动号码盘时有点紧张。

电话铃响了三遍才有人接。

“喂,喂!”

浑厚的低音。

“您是直江医师吗?”

“是的。”

“我是植草。”说完又补充说,“我叫植草真弓。”

“植草真弓?”

“上次我扭伤了脚,九月初曾让您治过一次。”

“治脚……”

从众多患者中,让他把只治疗过一次的患者回想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是那次同院长一起去的,您想起来了吗?”

“啊!”

“突然给您打电话,很对不起。现在您有空吗?”

“有空?”

“我想见您一面。”以前她主动找男人,全是为了收款。今天她感到了一种新鲜味道,“是这么回事,前些日子治好了的脚又有点疼。”真弓只好撒谎。

“若是那样,请到医院来吧!”

“可是,医院里有‘爸爸’在,不,有院长在,这很不方便。能不能请您到附近的咖啡馆会上一面?”

“不过,在那种地方也……”

真弓想象到直江的困惑表情,不由得笑了。

“倘若可以的话,我准备去您府上,现在可不可以?”

“……”

“您家里现在有客人吗?”

“是啊。”

“那么,明天怎样呢,您每天几点钟到家?”

“大约六点。”

“那么,就那时候。”

短暂的沉默。

“可以吗?”

“那好吧。”

“那就一定,拜托啦。”

放下听筒,真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腋下到前胸已是汗淋淋的了。真弓觉得自己干了一桩大胆勾当,她解开衬裙肩带擦了擦汗。

这时,门铃响了两下。她朝门边走去,从锁孔向外看了看,佑太郎正站在那里。

“怎么啦,‘爸爸’!”真弓慌慌张张开了锁,她正在犹豫是否出去一趟,身上仍未换下衣服。佑太郎仍和两小时前分别时一样,穿着深蓝色套装西服,眼神却比刚才严峻。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佑太郎坐到沙发上,满脸怨气,顺手从茶几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卷点上了火。

“您不是相亲去了吗?”

“可那个三树子不见了。”

“不见了?能到哪儿去呢?”

“谁知道。”

“那么,相亲呢?”真弓突然想笑,但看到佑太郎那阴森森的表情,便强行收敛了笑意,“可她对今天相亲的事也是知道的呀。”

“当然知道。”

“她原来不在家里?”

“白天好像一直在家。到了下午突然说到涩谷去买点东西,走出家门后一直到五点也不回来。”

“是不是去看电影、观戏剧什么的忘了这事?”

“出门前,已经嘱咐她要在三点之前回来,岂有忘掉之理!”

“那可怪了。”

“真是个让人操透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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