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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现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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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出现了“秘密通道”这个词,三田村就失去了兴趣。他意兴阑珊地看了一会儿岛田和森的“机关搜索”,随后就调转脚跟,追随大石走出了房间。

“岛田先生,”我把轮椅移到房屋中间,掏出烟斗含在嘴里,对伸开四肢趴在地上的岛田问道,“你刚才说过人人都有‘毛病’,那么,你知道中村青司的‘毛病’吗?”

“毛病?什么意思?”

“制作机关时的……他有什么一贯的主题吗?”

“这个嘛……”岛田趴在地上苦思冥想,“也许有……但我毕竟不是青司研究专家。”

岛田和森继续开展调查。他们掀开地毯,钻进床底下,还在盥洗室和浴室里倒腾了半天,最后找到的是在房间里沉积了一年的灰尘和“什么也没有”这个事实。

“不可思议啊。”

岛田非常遗憾。我忽然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天真无邪、喜欢探险的孩子。他说了一大通道理,可是归根结底,对他来说,这个房间里不是“应该有”秘道,而是“希望有”秘道。

疯狂的建筑师设计了奇特的水车馆,在里面出现了不可能发生的状况。而在我看来,岛田畅游在古老的推理小说世界中,因此对他来说,作为古老世界的产物,秘道也必须存在。

“什么也没有吧?”

听到我这样说,岛田站起来,掸落了牛仔裤和衬衫上的灰尘。

“不可思议啊。”他又嘀咕了一句,然后回头看着比自己年长的帮手,“谢谢您,教授,让您白忙了一场。”

“没关系,不用介意。”森一边扶正眼镜一边说,“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好了吧。”我叹了口气,“对事件的追究到此为止。”

“不可思议啊。”岛田耿耿于怀,“没有秘道,唔,到底……”

“果然还是从我和三田村的眼皮底下溜走了。”森疲惫不堪地说。

“你的答案太缺乏想象力了,简直让人悲哀。不过,唔——”说到这里,岛田蓦然转身,快步走到窗边。

“怎么了?”

“这扇窗户……藤沼先生,我能打开吗?”

“请便。”

“这扇窗户和隔壁的结构一样吧?”

“怎么了?”

“那扇窗户在事发当时从内侧插上了插销。”森对岛田说。

岛田举起一只手,连连摆动。“不,我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另外一种?”

“嗯。啊——还是不行。嗨……”

岛田拉开灰色的窗帘,拔出插销,把手搭在装有毛玻璃的窗框上。这里的窗户和外面走廊上的一样,是中央有纵轴的回旋式构造。

岛田打开窗户,风雨声顿时冲进耳朵。狂风把窗帘吹得左右摇摆。

“唔,还是不行。”岛田沮丧地垂下肩膀。

“什么意思?”

“这扇窗户在构造上只能打开一条缝,成年人的头都不一定能伸过去。”岛田指着打开的窗户对我们说,“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走廊上的窗户一样,不管有没有上锁,恒仁绝对不可能从这里溜出去。”

“我看看。”森教授走近窗户,从回旋式窗户两侧十厘米左右的缝隙往外看了看,“不错,确实不可能。”

“本来也可以连窗框一起拆掉。不过这么坚固的结构,根本办不到。而且,外面下着大雨,墙壁上没有地方落脚……这下面是什么,藤沼先生?”

“是内院的花草丛。”

“唔。”

岛田叹了口气,按原样关好窗户,拉上窗帘。

“果然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岛田先生,你说的另一种可能性是……”森教授一脸不能释怀的神情问道。

突然间——

窗帘外面亮起了一道闪电。我们周围所有的亮光骤然熄灭,只留下蓝色的闪电光芒。

停电了。

别馆大厅——餐厅(晚上十点)

仓本从走廊取来备用的手电筒。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我们走出房间,决定先下楼再说。

森拿着手电筒,率先下楼照亮了楼梯,岛田和仓本从两侧抬着我的轮椅,费了很大力气才来到大厅。

“太糟糕了。”森用手电筒照亮了大厅,“是被雷打坏了吗?”

“不,应该不是。”岛田说,“因为这里是靠水车发电的。”

“哦,对啊。打雷和停电——碰在一起了。这么说来,是发电机的故障吗?”

“我马上去检查。”仓本说。

“那么,这个手电筒……”

“不用,那边的走廊里也有。”

“我们一起去本馆吧,由里绘和朋子可能也很害怕。”我说,“三田村君和大石先生在哪里呢?”

“这个嘛,不知道是回房间了还是在餐厅。”

森回答的时候,在面对中庭左手边的走廊上,看见有微弱的光芒在左右摇晃。

“你们不要紧吧?”是大石的声音。很快,黑暗中出现了一个肥胖的身影,他手里拿着打火机。

“啊,你们在这里啊。有没有蜡烛什么的?这么黑,我什么也看不见。”

“有蜡烛吧,仓本?”

“有,在那边的储物柜里。”

“我们先去餐厅吧——岛田先生,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帮我推轮椅吗?”

“啊,没事吧?”

一进入餐厅就听见三田村的声音。圆桌上点着几支蜡烛,三田村、由里绘和野泽朋子三个人围坐在一起。

“幸亏刚刚回到这里。”三田村迅速站起身,在摇曳的灯光中走了过来,“我问了野泽,找到了这几根蜡烛。这次停电能不能马上修好?”

“我要检查一下才知道。”仓本回答道。

外科医生耸了耸肩。“不巧,我对机械一窍不通,连汽车的引擎都不太懂……”

“要是不嫌碍手碍脚的话,我也一起去吧。”岛田说着,把我的轮椅推到桌子旁边,“我有一个亲戚住在山里,也是自己发电,所以我曾经鼓捣过,或许能帮上什么忙……啊!”

岛田猛然大叫一声,与此同时,轮椅倒向一边——岛田好像被什么绊住了脚。我还来不及想,整个人就在惯性作用下往前扑倒在地。

“不要紧吗?”三田村飞奔过来。

“对、对不起。”岛田慌忙站直。

我倒在黑暗中无法动弹,双脚在地上伸得笔直。我心里惦记着脸上的面具,慢慢地移动着双手。地毯上的尘土味让我感到了自己的可悲。

我在等人把我扶起来。岛田把肩膀塞在我的右手下,三田村握着我的左手,用力把我拉起来。

“要紧吗,藤沼先生?”

“没事。”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我好不容易重新坐上了轮椅。

岛田窘迫地挠着头。“那边的地毯翘起来了,我的脚……”

“这么黑,在所难免。”

“没有受伤吗?”三田村问我。

我嘴里回答没关系,在黑暗中看了一眼外科医生,胸口猛然一阵悸动。

藤沼纪一的起居室(晚上十一点)

万幸,很快就来电了。

在昏暗中进行检修有一定困难,最初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无非就是接触不良之类(具体情况我不清楚)的简单故障。据仓本的报告,多亏了岛田才能这么快就查明故障。这么说来,把他请进家里,也不能说是自己“鬼迷心窍”。

无论如何,这么晚了,想必不会有修理工愿意冒着大风大雨前来。如果是棘手的故障,那就只能靠蜡烛和手电度过这个夜晚了。因此,当电灯再度亮起的时候,在餐厅等待的我们如释重负。

我为这次停电引发的混乱道歉后,就催促大家各自回房了。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最近,我习惯在睡觉前去由里绘的房间听一会儿唱片,不过因为电梯发生了故障(让仓本检查过了,但是没有修好),所以今天不能如愿了。

电梯也坏了,发电机也出毛病了,一天中发生两次故障,或许这座建筑到了该大修的时候了。

由里绘对客人们道过晚安后,就回了塔屋。当时,三田村则之的视线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他的目光牢牢地黏在由里绘窈窕的身体上……

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后——他是这样说的。他说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后去她的房间,希望能看到那里的画。然后……

(作为由里绘的“丈夫”,我为什么不去阻止他不道德的行为呢?)

当然,我烦恼不堪,谴责他的话就在嘴边。可是,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不知道由里绘为什么没有拒绝三田村。

(难以揣测?)

(不,不是的。)

(不,还是……)

我的心中起起伏伏。尽管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操纵全局,我还是离开了现场,回到房间,打开了起居室的门。

进入房间后打开灯的一瞬间,我的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什么?)

刹那间,我魂飞胆裂。

(这到底是……)

房间右手边的门——通向书房的那扇门大敞着。这扇暗褐色的门在这一年来从来不曾打开。

(怎么回事?)

我关上身后通向走廊的门,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向原本不应该开着(但是现在却开着)的门移去。

门内一片黑暗。我惶恐不安,担心里面随时有东西冲出来。我悄悄地靠近,向里面窥探,侧耳倾听。

(难道是……)

什么都听不到,也不可能听到什么。然而……

我伸出手寻找电灯的开关。随后,整个房间被灯光照亮——遮住整面墙壁的书、房间中央黑黝黝的厚重书桌、右边墙壁上的红砖壁炉台。

里面没有人。一切都和以前一样,这个被封闭的空间毫无变化……

(为什么这扇门会打开呢?)

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问号,我抱住戴着面具的头。

(为什么这扇门……)

向里面敞开的门下有一把黑色的小钥匙。不用捡起来,我也知道那就是书房的钥匙。

镇定下来,必须深思熟虑。

走廊的门没有上锁,所以只要瞅准机会,馆内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进入这个起居室。有人在晚饭后溜进来了吗?

(但是,这把钥匙……这把书房的钥匙……)

我关上书房的灯,照原样关上门并且锁好。这是旧式的锁,不管从里面还是从外面,都必须用这把钥匙才能开或关。

我背对再次被关上的红木门,来到窗边,以此逃离从书房里飘出来的诡异气息。我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把戴着面具的脸凑到被雨水拍打着的冰冷的玻璃上。

心里涌上两个想法。我在其中仿佛钟摆一样不停地摇来晃去……

(滚出去!)

(从这里滚出去!)

(门缝里的绿色纸条。)

(恐吓信。)

(敞开的书房。)

(这把钥匙……)

其中的一个端点把我引向巨大的恐惧之中,在那里有一个丧心病狂的影子在等待我。然而,如果想从那里逃脱的话,疑虑就无可避免地指向另一个端点。

另一个……

(是怎么回事?)

可是,为什么……

我绝望地注视着被风雨蹂躏着的黑暗。

[1] 亨利·梅尔维尔和基甸·菲尔是美国推理小说家约翰·狄克森·卡尔笔下的名侦探,他们和另一位美国推理小说家克莱顿·劳森塑造的名侦探马里尼类似,善于破解密室、人间蒸发这类不可能犯罪。

[2] 参见绫辻行人的《十角馆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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