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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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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我所知,他一直单身。”讲到这里,橘老师的声调又发生了一点变化。她继续说下去:“怎么说呢?天羽老师好像对女性没什么兴趣。”

鹿谷轻声哼了几下,看起来正在回味橘老师所说的话的含义。随后,他又慢条斯理地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您知道他曾经收养了妹妹的女儿吗?”

“你说的是理沙子吧?”橘老师随口说出了人名。

“您见过她?”

“天羽老师经常把她带到大学里来。那是个可爱的孩子,不爱说话,不是活泼开朗的那种类型。天羽老师非常疼爱她。”

“您了解她母亲的情况吗?”

“只见过一次。”

“在什么地方?”

“她自己开了一个酒吧,天羽老师带我去过。”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漂亮,或者说有点像小恶魔,反正就是那种感觉。”

“听说她生下理沙子后就死了。”

“是的。那个时候,天羽老师整天唉声叹气的。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后来他为什么辞职了呀?听说是出了一些问题……”

“那件事……”橘老师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欲言又止。她叹了口气,又说了起来:“他喝多了,惹出点麻烦。天羽老师借着酒劲顶撞了上司,好像还打了他。大白天的,在学校里打人,本来在学校里就被看作怪人的天羽老师,这下更是没人站出来替他说话了。结果……”

“原来是这样。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几年前了吧。”

“离开大学后,天羽博士又干了些什么,您知道吗?”

“好像在札幌待了段时间。”

“听说他破产了,是真的吗?”

“我也是那么听说的。他偷偷离开札幌,像潜逃一样。”橘老师垂下眼睛。“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个单纯的人。说得难听点,就是不谙世事。对于钱,也是满不在乎……如果他真的破产了,那肯定是被人骗了。”

“您对博士现在的动向一无所知吗?”

“是的。我只是听说过一些传言,说他自杀了什么的,那都是些不负责任的谣言。最近就再没有人提起过了。”

“理沙子呢?她的情况,您知道些什么吗?”

“她……”

橘老师又沉默了好长时间。对她而言,关于天羽博士的事情是越来越不好开口了。

“在天羽老师离开大学的前几年,她突然失踪了,是和天羽老师一起出去旅行时,在外地失踪的……天羽老师到处寻找,结果还是没有找到。自从出了这件事情后,他就很消沉,大白天的就开始喝酒了。”

“那时——就是理沙子失踪的时候,她多大岁数?”

“快上中学了,应该是十二岁左右吧。”

这可是关键性的问题。鲇田冬马的手记里提到的白骨究竟是谁?如果橘老师所讲的没有差错的话,那就很有可能是失踪多年的理沙子的……

鹿谷合上笔记本,用细圆珠笔的尾端顶着下颚,独自在一边点头。橘老师看着他,很快,他又抬起头来。

“耽误您这么久,非常不好意思。最后,还想再问一个问题。”

“你看起来就像是电视剧里的侦探。”橘老师觉得有趣,笑了起来。“不用客气。我很快就要退休了,偶尔有这样刺激的对话,也可以延缓衰老嘛。”

“您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些问题太唐突了。”

“没有,没有,我没觉得。”

“那就好。最后一个问题——我一开始就和您提到过神代教授,就是天羽博士的大学朋友,他告诉我们,博士经常说‘我是住在镜子里的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住在镜子里的人……”橘老师压低声音,嘴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想起来了,我听他说过好几回。”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您知道吗?”

“不知道。我曾经问过博士好几次,他都笑而不答,有意岔开了。但是,有一次,他稍微……”

“告诉您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讲的是另一方面的事情,但过后我一想,觉得很有玄机呢。”

鹿谷以微妙的表情注视着橘老师,她继续说道:“天羽老师啊,说起过自己的身体特征——内脏全反位,你听过吧?不仅是心脏,全部的内脏器官位置都左右颠倒——天羽老师生下来身体就是这个样子。”

内脏全反位!

原来如此,是这个样子啊,江南顿时明白了。内脏的位置与正常人的完全相反,这样的身体,怪不得要自称是住在镜子里的人了(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告白吧)。

“你们还没吃午饭吧?”橘老师站起身来问道,“这附近有家好吃的寿司店,方便的话一起去吧。这位推理作家先生,吃饭时多讲讲你工作上的事情吧。”

4

他们在橘老师推荐的寿司店里吃了很长时间的饭,之后又在她的建议下,拜访了另外几个研究室,向知情者打听了一下天羽博士的情况。但是并没有多少收获,也就两点值得注意。其一是作为副教授时,天羽博士的工作状态。

大家都说,天羽博士经常把画具拿进办公室,由此就可以想象,在这个大学里,他算不上对研究和教学上心的人。缺课的情况很多,很少列席教授会议,对讨论会的学生放任自流,似乎也不怎么专注自己的科研,尤其是后几年,他几乎没有研究成果。寒暑假前后的停课多得惊人,据说最过分的一年,他竟然从十月中旬就开始停课,一直到第二年的二月上旬都没有来学校。有人说他那副样子,即使不发生那起喝酒打人的事件,恐怕也会受到相应的处分。

另一个,就是关于博士破产的相关情况。

当他还在大学任教时,就向许多人借了钱,等到被解聘的时候,早已经负债累累,无力偿还了。说他像潜逃一般离开这里的传言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如果这些传言属实,他在阿寒的别墅自然就卖给债主了,几经转手,落到了不动产业主风间的手中。

忙到傍晚时分,江南他们才回到酒店。

鹿谷和昨晚判若两人,显得精力充沛,似乎很想到外面喝上几杯。但江南今天疲惫不堪,怎么也打不起精神。仅仅半天时间,和几十个素昧平生的人见面,还都是些不熟悉的研究室的学生和学者,虽然基本上都是鹿谷在说,但他也在跟着思考、推测。江南觉得自己的肩膀和脖子酸疼无比,胃也不太舒服。

此时,他无意间想到了四年前的“十角馆事件”。当时,他和鹿谷两个人像侦探一样,在各处跑来跑去。现在他还记得,那时的自己被很强烈的徒劳感以及自我厌恶感折磨着……当时和现在的情况不同,但他依然痛感自己肯定当不成名侦探。不,自己连福尔摩斯的助手——华生那样的角色也没资格当好。

“事情已经很有眉目了。”在昨天那间咖啡厅里,鹿谷吃完“北海多利亚” [1] 后,兴致高昂地说了起来,“能碰见橘老师真是我们的幸运。你说呢,江南君?”

“是呀。”江南有意识地伸一伸腰,想振作一下精神。“当我听说天羽博士患有内脏全反位症的时候,真的大吃一惊。”

“是的,通常也叫右心症。说得通俗点就是心脏在右边,其实其他的器官也是左右颠倒的。当然,也有的人只是心脏长在右边,但那样就会产生许多问题。”

“如果全部器官都颠倒了,反而对健康没有影响吗?”

“我是这么听说的。很多人都是在学校体检中才发现自己有这种症状的。”鹿谷从烟盒里掏出今天的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烟,接着说,“他竟然将自己的身体畸形用‘我是生活在镜子里的人’这样的话表现出来,这说明天羽博士与其他学者相比,更适合做一个文学家或者画家。有空的话,我一定要看看他写的论文。”

“橘老师还提到了他养女失踪的事。”

“是呀。可惜的就是不知道确切的年份。但我以他们的话为依据,计算了一下时间,制作出这样一个表格,你看看。”说着,鹿谷打开笔记,在其中的一页上,有一个与天羽博士有关的简易年表:

一九四七年 进入t大学。

与神代一起参加了同人杂志社的活动。

一九五七年? 去塔斯马尼亚大学留学。

一九六零年? 成为h大学的副教授。

一九六四年? 理沙子出生。

妹妹去世。

将理沙子收为养女。

一九七零年 在阿寒建起黑猫馆。

一九七六年? 理沙子(十二岁)失踪。

一九七八年 离开h大学。

一九八二年? 破产。下落不明。

“通过这个年表,可以大致想象出过去发生在天羽博士周围的一些事情。如果允许臆测的话,凭这个年表,我可以说明当时他在考虑什么,曾经产生过什么样的冲动等。”

“是吧。”

江南无精打采地附和着。鹿谷则继续说下去:

“我们可以暂且把鲇田手记中出现的白骨假定为失踪的理沙子。十几年前,她死于黑猫馆,尸体被藏匿于地下室的甬道中。从这一点来分析,可以认定那是一起他杀事件。而且,正如手记中冰川隼人所分析的那样,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理沙子的养父、别墅的主人——天羽辰也本人。”

“是的,你说得有道理。”

“但博士为什么要亲手杀死自己疼爱有加的养女呢?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江南君?”

“这个嘛……”

“虽然有点主观臆断,但我还是得出了一个结论。橘老师不是用微妙的语气说过,博士对女性不感兴趣吗?而且,中村青司也说过他是‘道奇森’。怎么,还没明白过来?”

“是的,我还是不太明白。”

“哎呀,是吗?”

鹿谷叼上烟,点上火,有滋有味地抽起来。他拿起放在桌边的黑色活页本,里面是那本手记的复印件。

江南也有一份复印件,原件则还给了鲇田本人。鹿谷没有再说什么,神情严肃地翻开活页本。

“你能告诉我结论吗?”

江南表现出不满,鹿谷则露出一丝苦笑。

“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也有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尤其是这本手记中的内容,我是越看越觉得纳闷。”鹿谷从衬衫的口袋里掏出红色签字笔,在手记的复印件上写着什么。江南则无聊地撑着胳膊,看着鹿谷。

“对了,”很快,鹿谷又抬起头说,“刚才我给鲇田老人打了个电话,听说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他说只要明天没有大雾影响,晚上之前就可以乘飞机赶到钏路的酒店。”

“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

“是的,我想在傍晚前赶到。在那里还需要调查几件事——今天晚上要早点儿休息。”

5

第二天,他们乘坐的是途经石胜线的特快列车“天空号”。

虽然昨天很早就上床了,但由于精神极度亢奋,江南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了上火车的时候,他还睡眼惺忪的。鹿谷好像也一样,不停地揉着眼睛打哈欠。从札幌到钏路五个小时不到的旅途中,两个人都没有交谈,只是在摇晃的车厢里呼呼大睡。下午三点前,他们抵达钏路。与东京相比,札幌的气候就已经很舒服了,而钏路这边则更为凉快,路上的行人大多穿着长袖衬衫。听说在这里,即便是盛夏,最高气温的平均值也不会超过二十度。薄雾弥漫下的城市让人感受到别样的风情,仿佛整座城市都渗透出淡淡的水汽。

刚到酒店,鹿谷就马不停蹄地开始行动了。

他先从前台借来两本钏路市的电话簿,一本是按字母排序的,一本是按行业排序的,随后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翻阅起来。但是,他好像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电话号码。过了一会儿,他叹一口气,将电话本随手往旁边一扔,看看发呆的江南。

“在那本手记的开篇,好像提到了足立秀秋吧?”

“是的。他是不动产业主风间在这里的代理人。”

“是呀。我觉得,在天羽博士转卖别墅的时候,他大概就已经在当地从事房屋买卖的生意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本人就很有可能住在钏路市内。我天真地认为,只要查查这里的电话簿,说不定就能发现他的线索。”

“电话簿上没有他的号码吗?”

“很遗憾,没有。”

鹿谷把电话簿还了回去,顺便和酒店的工作人员东拉西扯起来。江南坐在沙发上,看着放在大厅里供客人浏览的观光图,鹿谷他们的交谈声时不时地传进他耳朵里。

“你见过ufo吗?”

“欸……没有。”

“听说这一两年,有不少人看见ufo了呢。”

“是吗……我没怎么听说。”

“那你知道阿伊努族和失踪大陆的关系吗?”

“这……”

“算了算了,你不知道也没什么。”

“哎呀,真是抱歉了。”

“你见过熊吗?”

“在动物园里见过几次。”

“难道不会在钏路市内出现吗?没有出现过,是吧?”

“是的。这边怎么可能有熊,山村里倒是会有熊出没。”

“明白了,真是非常感谢。”

鹿谷回到江南身边,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抄起双手。

江南问他,刚才为什么要打听那些事情,可鹿谷却一言不发,噘着嘴,摇摇头,似乎在说——别烦我。突然,鹿谷一把夺过江南摊开在膝盖上的观光地图,指着上面某一点,说道:“这就是那个监狱遗址。你看。在那本手记里,冰川隼人向鲇田老人提到过。”

江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个叫“塘路湖”的细长湖泊。它位于钏路市东北,广阔的钏路草原东侧。

“这上面不是写着‘乡土馆’嘛。其实啊,这过去是北海道集治监狱钏路分监狱的主建筑,据说是网走看守所的前身。”

“原来如此。”

“看来离这里还挺远,得坐半小时的火车,再步行十分钟。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倒是想去看一看。”鹿谷把地图还给江南,嘟哝一声,站起身来说,“鲇田老人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到,那我先去办点事儿。”

“去哪儿?”

“先要到租车点预约车子,然后打电话到警察局,问问去年发生在阿寒的凶杀案,再就是去趟书店——这附近好像有大型书店来着。”

“书店?你要买地图?”

“不是,交通地图我早就准备好了。我想买稍微专业一点的书籍,偶尔也得学习学习。”

鲇田冬马顺利地到达钏路。

他到了酒店的时候,江南正在一楼休息室里喝着红茶,重新翻阅手记的复印件。当他用眼角余光看到一个老人走进大厅时,马上就断定那是鲇田。他穿着茶色的裤子和外套,头上戴着茶色的无檐帽,右手拄着拐棍,正慢腾腾地朝前台走去。

江南站起来,朝老人走了过去。“辛苦了!”他打了声招呼。鲇田老人回过头,看见是江南,顿时显得很开心。

“总算到了。”他声音沙哑地说着。

“您身体没事了吧?”

“只是得了热伤风。唉,我的身体抵抗力都下降了啊。不过现在基本上好了。”说完,他笑了起来,满脸皱纹。与前几天在新宿酒店里相比,他明显露出疲惫之色。住了几个月的医院,又出了这么一趟远门,他肯定是累坏了。

“对于这个城市,感觉如何?有没有想什么?”

鲇田拉了一下遮住左眼的眼罩,嘟囔道:“是呀。我觉得挺熟悉的,过去肯定来过这里……”

“在札幌,我们获得了许多与天羽博士有关的情报。那个别墅肯定在阿寒。”

“是吗?”

“明天,我们就租辆车去那里。别墅的大概位置我们也弄清了。那天,我们离开酒店之后,您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是的。”老人点点头,一脸惆怅的样子。“脑子里时不时会闪出一些片段,但怎么也抓不住,想不起来。”

“明天肯定会有进展的。”

江南虽然微笑着,心里却突然苦闷起来。

明天会有进展的——那些进展是这个满身创伤的老人所希望知道的吗?说不定,对他而言,就这样忘掉过去反倒是幸福的。江南没有什么确凿的理由,只是下意识地有这种感觉。

等到鹿谷从外面回来,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虽然鲇田老人坚持说自己没事,但他的身体好像还没有完全康复,晚饭后,就早早地回房间休息了。

明天预定是上午九点半出发,在火车上可不能像今天这样呼呼大睡了,因此江南和鹿谷也要早点儿睡觉。

“有样东西给你看看,等会儿到我房间里来。”

鲇田老人走后,鹿谷冲江南说道。两人先各自回房间淋浴,洗完澡后,江南来到隔壁鹿谷的房间。当时,瘦高的鹿谷正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今天可是星期六呀。”鹿谷说,“我想看《乌贼天》,但那个电视剧太晚了。”他拿起遥控器,来回换着频道。虽说这里不是东京,但仍能收到不少电视节目。

江南看见桌子上随意地放着一本书。

“这是今天买的?”

从书名和包装来看,好像是动物学方面的书籍。

“你说那本书?”鹿谷欠起身子,用两手的食指按了按凹陷的眼窝。“确实学到不少……”

“警察的答复如何?你不是给他们打电话了吗?”

“不行!”鹿谷微微地耸一耸肩说,“警察说我唐突地问那些问题,他们无法回答,还问我是谁。结果根本一无所获。哎呀,就是有些那样的警察,和政治家差不多,搞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你没把大分县的老哥抬出来?”

鹿谷有两个哥哥。一个是研究犯罪心理学的长兄,还有一个是大分县搜查一课的警官,江南和他见过几次。

“那也太无聊了,我没提。”说完,鹿谷轻声叹了口气。

上高中的时候,江南曾经因为驾驶摩托超速被警察逮住过。当时,警察的态度不可一世,骄横得让人想破口大骂。一想到这里,他就非常能体谅鹿谷了。鹿谷也曾经说过,即便是警察,也是林林总总且鱼龙混杂的。

“你不是说有样东西给我看吗?”

鹿谷从桌子上拿过一封信。“今天到达酒店的时候,我从前台拿到的。本来想早一点给你看,但你容易把事情表现在脸上。”说着,他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原来是一张发黄的明信片。

“是浩世寄过来的吧?这就是当年天羽博士寄给神代教授的明信片?”

“是的。”

鹿谷点点头,扫了一眼明信片上的文字。他让江南坐下来,自己则坐在床铺另一端,郑重其事地说:“江南君,你在看手记的时候就没有纳闷过吗?当鲇田老人得知几个年轻人害死莱娜后,为什么会乖乖地听从冰川的意见,不去报告警察呢?”

“那是因为鲇田曾默许他们吸毒,害怕这件事情暴露后给自己带来麻烦。”

“手记中是这么写的,也符合常理。但你就没有觉得,他内心其实很矛盾吗?”

“这倒是。”

“还有就是,他在尸体面前表现出的冷静态度。把脉,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就能毫不费事地推断出死亡时间……”

“你的意思是……他处理得太专业了?”

“没错。还有,当冰川提出将尸体藏匿在地下室的时候,他也不怎么反对。这也让我不能理解。当他决定支持那个提议的时候,‘这种处理方法有着显而易见的好处’,笔记里是这么记述的。但到底是什么好处呢?”

江南不知如何作答。

鹿谷瞥了一眼电视里的新闻节目,缓缓地将明信片放回信封内。

“总之,你先看看吧。这是一封普通的明信片,文字也没什么特别,但是却包含着今天我所提出的疑问的答案。”

6

七月八日,星期天的早晨。

鹿谷门实、江南孝明,以及鲇田冬马,三个人开着车前往阿寒。他们租了辆马力强劲、四轮驱动的灰色“海拉克斯”(hix surf)。鹿谷开车,鲇田坐副驾驶席,江南坐在后排。

钏路的街道一大早起就大雾弥漫,连前方几米远的行人都看不清。鹿谷打开车前的黄色雾灯,慢悠悠地穿过街道,沿着二四零国道朝阿寒开去。离开市区后,浓雾逐渐散去,车子的速度也上来了。进入阿寒市后,鹿谷好几次停车向当地人问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别墅的确切位置。直到路过一个旧电器店的时候,里面的老板才为他们提供了有价值的情报。过去为了修理电器,他曾经去过那栋位于森林深处的宅邸。

“竟然会有人把房子建在那么偏僻的森林里,还真是奇怪啊,似乎还是札幌的什么大学老师。”

“是不是叫天羽呀?”鹿谷问道。

对方歪着头回答道:“那我就想不起来了,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对了,那里还有一个小女孩。”

“后来,你没有再去过吗?”

“我记得好像没有再去过。”

“直到去年,有个叫鲇田的人在那里当管理员,你认识吗?这位就是那个管理员……他出了点事故,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了。”鹿谷指了指坐在旁边的鲇田老人。旧电器店的老板歪着头打量着他。

“是吗?我还以为现在那里没有人居住了。”

“你听说过足立秀秋这个名字吗?”

“没听说过。”

“前段时间,那个宅子里有人死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旧电器店老板凭着当年的记忆,给他们画了一幅通往别墅的路线图。鹿谷道谢后,将地图交给鲇田老人,开车出发了。

中途路过派出所的时候,鹿谷连车子都没有停。也许昨天给警察打电话的遭遇,让他很长时间里都不愿再与他们打交道了。

离开阿寒市,他们沿着被当地人称为“球藻国道”的大路,朝北奔向阿寒湖。按照旧电器店老板画的图,他们向西拐进一条小路,后来又左拐右绕的,进入了繁茂的云杉林中。道路状况随之变得恶劣了,全是简易的土路。

将近中午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总算到达了那间宅子面前。

[1] 原文为doria,源自法语,原指一种由西红柿、鸡蛋及黄瓜制成的法式料理,而在日本则是指大正年间,由横滨酒店“hotel newgrand”的初代厨师长所发明的一道料理,将奶汁烤菜混合白酱汁、米饭,放入烤箱中烹制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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