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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遍地奇人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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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宁和吴布云两人都有了三分酒意,此刻扬鞭上道,车马驰行更急。管宁虽觉自己心中有许多话想对吴布云一谈,但车声辚辚震耳,他即使说了出来,人家也无法听到,便只得将这些话闷在肚里。

北方的冬天之夜,来得特别早,既而暮云四合,管宁抬首望处,前面暗影幢幢中,似有灯火点点。他知道前面必然是个不小的市镇,只是他虽然世居京城,却不知道这小小的市镇的地名是什么,更不知道此地距离自己的目的地还有多远,微一顾盼间,马车又驰出数丈,只听“呼”的一声,迎面而来一片风雪,深沉的夜一哦色一哦中,突地冲出两匹健马。

这两匹马来势之急,当真是有如电光一闪,管宁一惊之下,只道又要蹈方才和这少年吴布云撞车的覆辙,口中大喝一声,紧勒马缰,哪知眨眼之间,这两匹马却已擦身而过,得得的蹄声中,远远传来一阵笑骂之一哦声。

“怯小子,怕什么,爷们不会撞着你的。”

声音高一哦亢,一口陕西土音,显见得又是来自燕赵的武林豪强之士。

管宁微一定神,剑眉微轩,侧首道:“吴兄,你可看清方才那两人长的是什么样子”

哪知目光动处,却见吴布云竟深垂着头,头上的毡帽边沿也拉得更低了,听到管宁的话,头也不抬,只在鼻孔里低低哼了一声,沉声道:“人家的事,不管为妙。”

管宁不禁为之一愣,不知道这本来豪气如云的少年,此刻怎的变得如此忍气吞声,呆呆地愣了半晌,车马又自缓缓前行。

哪知──他们马车方自前行,夜一哦色一哦中竟又冲出两匹健马,这两匹马来势仿佛更急,管宁一带马缰,这两匹马上的骑士,身手果然亦是矫健无伦,竟又从管宁车侧的路隙擦身而过。在这刹那之间,管宁凝目而望,只见这两匹马上的骑士,一身锦缎劲装,满脸虬髯,夜一哦色一哦中虽然看不清面目神情,但却足够看出他们的剽悍之一哦色一哦。人马远去,却又传来他们的怒喝声。

“你们这是找死吗两辆车并排走在道上,若不是……”

风雪之一哦声,虽然使得他们怒骂声渐渐隐没,但管宁却已不禁为之大怒,转过头去,方待怒骂,哪知目光动处,却见吴布云的头竟仿佛垂得更低,一言不发地带起缰绳,越过管宁的马车向前驶去,竟生像是遵命不敢并排而行。

管宁心中既惊且怒,对这少年吴布云此刻的态度,大大不以为然。

蓦地──一阵风雪吹过,前路竟又驰来两匹健马,这两匹马一左一右,自管宁车侧扬鞭而过。夜一哦色一哦之中,只见马上的骑士,亦是一身华丽锦缎的劲装,亦是满脸虬髯,亦是神情剽悍,身手矫健,竟和前行的两个骑士,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

管宁虽有三分酒意,此刻神志亦不禁为之一清,扬起马鞭赶了上去,又走到吴布云车旁,转过身去,沉声问道:“吴兄,你可看出这六匹马走得大有蹊跷他们分明是一路而来,却偏偏要分成三拨而行,而且马上人的装束样子,也都不像是好人……”

他滔滔而言,自觉自己的江湖历练,已是大非昔比,一眼之下,即能分辨出事情的蹊跷来。

哪知他语声未了,吴布云突又低低哼了一声,沉声说道:“别人的事,少管为妙,阁下难道没有听见吗”

他仍然低压着毡帽,头也不抬。方才那六匹健马擦身而过,他竟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人家的怒骂,他也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而此刻,他又对管宁说出这种话来,语气仿佛甚为焦躁不安。管宁听了,心中既是难受,又是愤怒,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愣,却听吴布云似乎在自语着道:“怎么只有六骑……还有两人……唉……”

踏雪声、车轮声,使得他的语气根本听得不甚清,然而他这种人,竟有异于常态的神情举止,却又使得管宁大感惊奇,心中暗地寻思:“难道他知道方才这六骑的来历难道他不愿见到他们难道这六骑是他的仇家可是……可是他方才自语着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来想去,也得不到解答,心中暗叹一声,又自暗忖:“此人与我萍水相逢,我又何苦如此费心猜测他的事唉!我自己的事已经足够烦恼了。但是……此人的来历,倒确有些奇怪,我看他和我一样,心中也必定有着一些难以化解的心事。”

思忖之间,他们两辆大车,都已踏上这小小的市镇间一条青石铺成的街道,此刻辰光虽不甚晚,但这小镇早市已收,行人很少,道旁的店铺,都已收店,只有一间酒铺中,还不时散发出酒香热气,和一阵阵的喧哗笑语之一哦声,为这已将躲于死寂的小镇,添了几分生气。

两人心中各有心事,谁也没有说话,眼看已将走到街的尽头,吴布云突地转身道:“今夜大概已赶不到妙峰山了,就算能够赶到──”

他突然住口不言,长叹一声,接道:“我们在这里歇息一一哦夜,好吗”他此刻语气又变得极为平静,虽然对管宁已不再称呼“阁下”、“兄台”,但却显得甚为亲近。管宁展颜一笑道:“悉听尊意。”

却见吴布云倏地勒住缰绳,跃下了车,向路旁一个行人低声询问了几句,又自上车前行,一面回过头来,朗声道:“这王平口镇上一一哦共一哦只有一间客栈,就在前面不远。”

管宁“哦”了一声,心中才恍然知道这个小小的市镇便是王平口。

“到了王平口,妙峰山就不会太远了。”他一哦精一哦神一振,抬目望去,前面转角处一道白粉墙,墙上写的四个大字,果然就是“安平客栈”。

客栈中自然还有灯光一但是大门却已关了。这么早关门的客栈,管宁还是第一次见到,眉头微皱,跃下马车,转身说道:“我们敲门。”

吴布云似乎又踌躇了半晌,但管宁此刻却已砰砰敲起门来。此次他重入江湖,心中早已决定,自己若不将一些困扰都全部化解,自己便不再回家,因之他满心之中,俱是沸腾的热血,飞扬的豪气,正准备用这热血和豪气,在江湖中闯荡闯荡,做一番事业出来。这种心境自和他上次出来游历时的心情大不相同,因之他此刻的行事,便也和昔日迥然而异。

他拍门的声音很响,但客栈中却久久没有应声。他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客栈中也出了什么事不成”

要知道他这些日子以来,所遇之事,件件俱是超于常轨之外,是以他此刻对人对事的想法,便也不依常轨。

哪知──

他方自动念之间,一个一面一哦揉一哦着眼睛的店小二,仿佛刚刚睡醒的样子,打开了大门,口中嘟囔道:“客官,那么晚了,外面可冷咧!您快赶着车进来吧!”

这睡眼惺忪的店小二,这一成不变的老一哦套话,将管宁心中一些不安的想法全都击破,他不禁暗笑自己的大惊小怪,赶着车进了门。客栈的大门永远是那么宽阔,他可以毫不费事地将大车赶进去,转身一望,吴布云却仍站在门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等到吴布云缓缓将大车赶进去的时候,那店小二却似已露出不耐烦的神一哦色一哦,不住地催促着道:“外面这么冷,两位车里要是有人,就请下车,要是有货,也请拿下来。这里的房子保证宽敞,两位要是──”

吴布云冷冷一哼,道:“你先带我们看看房,车里面没有人也没有货。”

店小二长长“哦”了一声,管宁心中一动,暗忖道:“还是他做事仔细。”

跟着店小二三转两转,却见这家客栈的每一个房间,都是门窗紧闭,全无灯火,不知是不是没有人住,抑或是里面的人都已睡着了。只见吴布云满面提防之一哦色一哦,跟着他一直走到最后的一间跨院,管宁暗中一笑,忖道:“原来此人遇事也和我一样,有些大惊小怪。想这小小的乡村客栈中,又会有什么事值得他如此提防”

一脚跨进院子,这院子里的客房里面,灯火却竟是亮着的,映得这小小的院落一片昏黄。

走上台阶,他抖落满身的雪花,吴布云却已笔直地推门走了进去。管宁目光一转,却见店小二满面的睡态,此刻竟已变成一脸诡笑地望着自己,管宁心头不禁为之一跳,只觉得那店小二在身后一推自己的肩膀,冷冷喝道:“朋友你也进去。”

管宁一惊之下,已知道自己今日又遇着非常之事了,斜着身一哦子冲进房间,只听得一个低沉浑浊的声音冷冷说道:“好得很,好得很,又来了两只肥羊。”

管宁剑眉一轩,抬目望去,房中一哦迎面一张八仙桌上,并排放着三枝蜡烛,桌上放着几一哦柄一哦雪亮的刀剑,被烛火映得闪闪发光。

桌旁有五个反穿皮衣的彪形大汉,这低沉浑浊的语声,就是从其中一个面带刀疤、敞开皮领的汉子口中说出的。

这景象一入管宁之目,他陡然省悟:“这是打劫。”

转目望去,只见吴布云竟仍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门边,而房门两侧,也一边一个站着两个手持利刃的汉子,目光眈眈地望着自己。转目再一望,房中一哦靠墙的椅上,一排坐着三个穿着皮袄的肥胖商人,满面惊惧之一哦色一哦,身上也似在不住颤一哦抖,抖得连他们身下坐着的椅子都簌簌地动了起来。

这三个不住颤一哦抖着的肥胖商人旁边,是一个其瘦无比的瘦小汉子,站在这些肥胖的商人旁边,两相对比,管宁只觉此人之瘦,实在瘦得生平未睹,再加上他穿着的一身黑缎衣衫,一眼看去,更觉此人猥琐无比。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抬头淡淡看管宁一眼,便又垂下头去,就生像是一只静待人家宰割的黑一哦色一哦羔羊。

管宁目光从这瘦人身上移开,眼前却突然一亮。在这瘦子身侧的一张茶几另一边,竟坐着一个满身罗衣的少一哦妇,头上竟梳的是一丝不乱的“菩萨幔”,发分三缕,最下的一缕,像一片蝉翼般,紧紧一哦贴在她那莹白如玉的粉颈上,第二缕却在她耳后那一双明珠耳环稍高的地方,左右分挺出两片圆而小巧的翼。

第三缕自然是在第二缕的上面,亦作圆形,也是从左右两边斜展出去,若从身后望去,便仿佛是一只四翅的蜻蜓。但管宁此刻站在她身前,却觉得有如仙子头上的云霓,加上她满头的珠翠、青山般的黛眉、秋水般的明目,其美一哦艳真是不可方物。

管宁再也想不到此时此地会见着如此人物,目光呆呆地凝注半晌。这少一哦妇秋波一转,轻轻从管宁面上飘过,又自颦眉垂目。然而管宁却已心头一热,只觉这少一哦妇目光之中,有一种无法描叙的感觉,赶紧避开目光,连她身后的小鬟都不敢侧首再看一眼。

对面的墙角,却坐着两个华服锦衣的老者,每一人手中拿着一杆烟管,烟管翠绿,竟似是翠玉所制。这两个老人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地坐在椅上,让人无法猜透他们的心意。

老人身侧,却是一个游方的和尚。和尚穿着一袭破旧的灰布袈裟,双掌合十,垂首而坐。满屋之中,只有这方外之人,似乎因为自己身无长物,不怕人家打劫,是以神一哦色一哦也最是镇静。

管宁目光在屋中一扫,虽然他目光移动得很慢,但也不过是刹那间事。

先前发话的那彪形大汉,锐利的目光,冷冷地盯在管宁身上转了两转,冷哼一声,粗一哦鲁地又道:“羊虽是羊,可是不肥,倒害得爷们为你白耽误了些时间。”砰的一拍桌子,长身站了起来。

管宁虽早已觉得此人身材极为彪壮,他这一长身而起,却仍不禁为之暗吃一惊,此人身材之高大,仍自吓人。管宁在友朋辈中,素有长人之誉,但与此人一比,却仍矮得太多。但是此人打在桌上的这一掌,声音虽重,却不惊人,管宁目光微睨,偷偷又望了吴布云一眼,却见他头竟越发垂得低了,一点也没有要反抗的样子,心中不禁大奇:“难道我们也要被这班强盗欺侮一番不成”

要知道他此刻早已跃跃欲试,想凭着自己的身手,将这班强盗赶走,救一救房中一哦这些束手就缚、毫无反抗的“肥羊”,见了这满身罗衣、满头珠翠、楚楚动人的少一哦妇,心中更是大生豪气,纵然他武功不及这些强盗,也会拼上一拼。

但是吴布云此刻的情态,却又使他大生惊疑之心。微一迟疑间,这彪形大汉又自厉声喝道:“兄弟深夜之中,把朋友们叫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嘿嘿,我想朋友也都是瞎子吃云吞,肚子里早有数了。”

他卖一哦弄一哦了这么一句自认为极为风趣的话,像是极为得意,浓眉一扬,仰天大笑几声,笑声突地一顿,目光一转,坐在他身侧的两个汉子,立刻随之大笑了起来。这彪形大汉冷冷一哼,又道:“光棍眼里不一哦揉一哦沙子,兄弟自问两眼不瞎,一见了各位,就知道各位都不是穷人,嘿嘿──非但不是穷人,而且还都是大大的阔人,因此兄弟也不惜冒很大的风险,在这王平口镇上,嘿嘿……哈哈,兄弟一向很听从圣人的话,知道良机万不可失,像各位这种身份,这么有钱的阔人,今天竟都会住在这小小的王平口镇上这间破落庙一样的客栈里,实在是老天爷要帮我铁金刚的忙,要我铁金刚发财,兄弟我怎能辜负老天爷的一番盛意呢”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越说越觉得意,“砰”的一拍桌子,又自仰天大笑起来。这一次站在门口的两条汉子,坐在桌旁的四条大汉,也都立刻随声大笑了起来。

管宁见了,心中又是气恼,却又有些好笑,手肘微屈,偷偷在吴布云肋下一撞,哪知吴布云却生像是没有感觉到,仍自垂首而立。

这彪形大汉名副其实的“铁金刚”,浓眉一扬,大笑着又道:“各位在这房子里一一哦共一哦有十多个人,而兄弟们也只来了十多个人,在这房子里的,却只有六个。兄弟我铁金刚的名头在两河一带,虽然是响当当的,亮闪闪的,可是──嘿嘿──哈哈,各位却不一定知道,那么各位就会……”

他说到这里,管宁耳边,突地响起吴布云极为低沉轻微的语声:“不要乱动,这里全是……”

吴布云的话说到这里,也立刻住口,仍然垂着头,动也不动地站着。

管宁心中更加惊疑,愣了一会儿,只见这“铁金刚”还在说道:“……因此兄弟现在就露一手给各位看看,也叫各位虽然破财,心里却不会觉得太冤枉。嘿嘿──我铁金刚做事,一向漂亮,虽然现在就可以动手,但是──哈哈,却还是要叫各位舒服些。”

语声一顿,这志得意满的彪形大汉,突地伸手抄起桌上一一哦柄一哦折铁快刀,手腕一抖,刀光点点,“刷”的一声,向桌上并排放着的三枝蜡烛削去,刀光一闪,宛如厉电,烛光一摇,仍然明亮,只见“铁金刚”手中的这口快刀,竟停留在桌旁的一个大汉咽喉之前不到三寸之处,刀光犹在不住颤一哦动。

管宁心头一凛,暗道:“草莽中果然不少好汉,这汉子虽然鲁莽,刀法却端的惊人。”

转目望去,四座之人,颤一哦抖的仍在颤一哦抖,垂目的仍然垂目,合十的仍然合十,谁也没有动一动,而这“铁金刚”却又哈哈笑道:“各位都是有钱人,大概不会知道兄弟这一手刀法的好处,可是──”

他目光一转,在身侧的那些汉子身上一扫,又道:“兄弟们,你们可都是练过三天把式,你们总该知道哥哥我这一手刀法的好处吧!”

语声方了,那些大汉立刻轰然道:“高,真高,大哥这一手刀法真高。”

一个汉子轻轻站了起来,轻轻伸出手掌,用食、中二指,轻轻将面前的蜡烛一夹──

这根蜡烛竟已断做两截。

“铁金刚”哈哈大笑几声,那汉子将拿起的半截蜡烛,将断处用火一烧,又轻轻放了上去,再拿起另两截蜡烛,烧了烧,接了上去,方自一拍巴掌,大笑着道:“一刀砍断蜡烛,这可不难,我马老二都能做到,可是一刀砍断蜡烛后,烛光不灭,蜡烛不倒,这分巧,这分快──嘿嘿,叫我马老二再练上十年,呀,可也办不到了。”

他一面摇首,一面称赞,管宁却在心中暗笑一声,忖道:“此人姓马,对拍马屁一道的功夫倒的确不错。”一面却暗道:“只是这‘铁金刚’的刀法确也惊人,我只怕亦非此人敌手呢!”

要知道管宁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武功的深浅,是以难免生出此想。只见这马老二语声一顿,那“铁金刚”突地手腕一扬,刀光又是一闪,“噗”的一声,他手中的折铁快刀竟然脱手飞出,不偏不倚地一哦插一哦在房中一哦的屋梁上。

“铁金刚”又是仰天一阵狂笑,那马老二立刻大声道:“就凭我们大哥‘神刀手铁金刚’这手玩意,叫各位花点银子,总不冤枉吧!”

管宁目光一转,屋中的人,神态仍无变化,只有那三个商人,身上的肥一哦肉一哦,仿佛抖得更厉害了。

“铁金刚”仰天大笑了几声,笑声又自一顿,突地冷冷说道:“天气如此寒冷,各位早些将银子拿出来,也该去睡觉了。”

目光转向那罗衣少一哦妇,语气之中,更加了二分轻薄之意,又道:“尤其是这位一哦娘一哦子,生的如此娇一哦嫩,若被冻坏了身一哦子──嘿嘿──哈哈,我‘铁金刚’可是赔不起的。”

罗衣少一哦妇颦眉闭目,螓首微垂,连耳上的珠环,都没有动一下。她身后的青衣小鬟,柳眉却似微微一扬,但目光一转,却也垂下头去,依然站在这少一哦妇身侧,亦是弱不禁风之态。

她神情间的这细微变化,却恰巧被管宁看在眼里,他心中不禁为之一动。只见“铁金刚”笑声未绝,大步走了出来,转目四望,大笑又道:“各位不是有钱人,也是大大的好人,兄弟今宵无事,各位却给兄弟消遣了这样久,兄弟此刻再不动手,可真有点不像话了。”

那三个肥胖商人,抖得更是厉害,头也垂得更低,哪里还答得出话来

“铁金刚”面上神情,突地一凛,满是森寒之意,刹那之间,还满面笑容的“铁金刚”竟变成满面杀意,缓缓的又接道:“可是你们带来的三口箱子,里面却只有些衣服,你们的银子,想必都是带在身上的了。”

三个肥胖商人仍然垂着头,“铁金刚”浓眉一扬,突地一把将当中一人笔直地拉了起来,另一只蒲扇般的巨掌,在他全身上下一搜,突地哈哈一笑,从这已被吓得满面土一哦色一哦的商人腰边,解下一条宽约半尺的皮带,一面笑道:“原来都在这里!”

将皮带解一哦开一看,皮带的夹层之中,果然俱是成垒的银票。

他狂笑着手腕一震,这肥胖的商人,像是浑身上下都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噗”地倒在椅上。马老二早已跟住上前,接着皮带,放在桌上。“铁金刚”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位难道还要兄弟亲自动手吗”

管宁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前,心中却是大为不安。先前吴布云在他身旁说的那句话,使得他直到此刻还未有所动作。

此刻,他心中却不禁又是不平,又是焦急,又是惊疑,暗暗惊道:“这吴布云年纪虽轻,却并非胆小畏事之人。他此刻如此做法,到底是何用意呢这‘铁金刚’如此跋扈骄横,我真该和他拼上一拼。看他如此对待人家,他若对那女子亦是无礼,又待如何何况──我怀中尚有那本秘笈,又怎能被他搜去!”

他越想越觉自己不应再袖手而观,目光抬处,却见吴布云此刻竟已退到门角,垂首而立,“铁金刚”却已将另两个肥胖商人的钱袋,拿了过来,放在台上,转身走到那黑衣瘦汉的身前,伸手一一哦摸一哦他身上的衣衫,口中“嘻”的一声,摇首叹道:“兄弟身上穿着的这件衣服,料子可真不错呀!兄弟一生之中,从来没有穿过这种衣服──”

又自摇首叹道:“可惜太小了一些!太小了些──”

目光突又一凛,沉声说道:“只是兄台的行囊之中,已有不少银子,那么兄台的身上,只怕也少不了有些值钱的东西吧”

这黑衣瘦汉长身而起,目光在四下缓缓转动一遍,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像是充满讥嘲之意的笑容,一言不发地走到那张八仙桌旁,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绿的翡翠鼻烟壶、数张银票、几锭金元宝,轻轻放到桌上,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言不发又坐了回去,闭目养起神来。

见了他这种神态,“铁金刚”竟不禁为之愣了一愣,拿起那鼻烟壶摩挲半晌,口中又自嘻嘻称赞着道:“真是好东西,好东西,就凭这就值千把两银子。”

语声一顿,又狂笑起来,大声道:“弟兄们,我早就知道今天这笔买卖不小。你们看着吧,还有值钱的东西在后面呢。”

大步走到那罗衣少一哦妇身前──

那罗衣少一哦妇身躯微微一动,向后一退,头上环佩“叮当”一响,这高贵美丽的少一哦妇,身形就只这微微一动,姿态之美,足以眩人心目。

刹那之间,管宁心中热血沸腾,只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眼看着这样一个妇人,受到如此粗俗的莽汉凌一哦辱。

他剑眉微轩,便待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哪知身后衣角突地被人一拉,耳际又响起吴布云轻微而低沉的声音,说道:“莫动!”

他脚步轻轻移动一下,终于顿住,只觉那罗衣少一哦妇的秋波,似乎轻轻向自己一扫,他面孔一红,自觉自己如此畏缩,实在不是大丈夫的行径,心中大生羞愧之感,便也缓缓垂下头去。

哪知──

突地响起一个娇美无比的声音,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你要干什么”

管宁大奇之下,忍不住抬首望去。只见这罗衣少一哦妇,已自抬起头来,面对那有如巨无霸一般的“铁金刚”,缓缓又说道:“你要干什么”

她一连问了两句,只问得这“铁金刚”呆呆地愣住了,似乎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方自哈哈数声大笑道:“小一哦娘一哦子,我要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马老二双手一拍两股,耸着双肩走了过来,笑着道:“我们大哥要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不过──嘻嘻,你要是……要是……嘻嘻,我们大哥不但不要你的珠宝银子,也许还要送你两个也未可知。我们大哥可是有名的慷慨呀!你要是不信,嘻,去问问北京城里的小金黛就知道。”

这马老二满脸谄笑,满嘴粗话,管宁剑眉一轩,心中大怒,却见那罗衣少一哦妇抬着头,一张宜喜宜嗔的娇面上,神一哦色一哦丝毫末变,伸出春葱欲折的一只纤纤玉手,轻轻一拢鬓发,又道:“这话是真的呢,还是假的”

“铁金刚”又为之一愣,方自哈哈笑道:“当然是真的,谁还骗你不成”

罗衣少一哦妇突地掩口噗哧一笑,笑得头上环佩叮当作响。

“铁金刚”呆呆地望着她,忍不住大声道:“小一哦娘一哦子,你笑些什么”

罗衣少一哦妇笑声未住,娇一哦声说道:“我笑的是你!”

这少一哦妇美如天仙,笑得更是令人目眩心荡。这“铁金刚”出身草莽,几曾见过如此美貌的妇人几曾听过如此娇美的笑声不知不觉,竟看得呆了,先前那种剽悍跋扈样子,此刻竟已荡然无存,目光呆呆望着这少一哦妇,缓缓道:“你笑的是我我又有什么可笑”

管宁见着他这种神态,心中真是哭笑不得,转目望去,房中一哦各人,除了那些彪形大汉目光俱都痴痴地望在这罗衣少一哦妇身上之外,别的人仍然是先前的神态,动也不动一下,他心中不禁更加奇怪,知道自己今日又遇着了一件奇事。

只见这罗衣少一哦妇笑声一敛,缓缓放下玉掌,娇一哦声又道:“我笑的是你实在太笨,既想要钱,还想要人。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呀,最多最多也只能再活一个时辰了。现在你要是听我的话,对这屋里的每一个人恭恭敬敬地磕上三个头,然后乖乖地爬出去,也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否则──”

她又只娇一哦笑一声,中止了自己的话。“铁金刚”面一哦色一哦一变,倒退一步,大喝道:“你说的是什么”

管宁心中一动,却见这罗衣少一哦妇又自垂下头去,再也不望那“铁金刚”一眼,而“铁金刚”的一双虎目眨也不眨地望在她身上,一双巨掌,一开一阖,掌上指节,格格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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