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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神庙屠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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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余辉堕入西山时,神见殿后殿里掌起了兰灯。

仙乐声声,华席美酒,县祭木兆吉端起玉杯朝接引使遥遥地敬了敬,似乎尚未畅饮已有醉意,“大安县乃偏远之地,大人远道而来,粗茶淡饭,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接引使笑道:“公子谦虚了,大安县的茶食远近闻名,本官难得来此一趟,自要尝个新鲜。”

他手里端着酒杯,口中却赞着茶食,说罢便将酒一饮而尽。

木兆吉笑了笑,陪着将酒饮尽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客气话,酒过三巡,接引使已然微醺,见木兆吉仍不提神官大选的事,心中不由讶异。

听说木兆吉不学无术,今日一见,见此人眼下青黑,骨瘦如柴,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病弱之态,还以为他是个草包,倒没想到他能如此沉得住气。

眼看着无话可谈,气氛渐渐的有些尴尬,接引使只好主动说起了正事,“过两日就要去州城了,公子放心,一切事宜皆已打点妥当。”

木兆吉扬了扬眉,转着玉杯玩味地问道:“哦族长真打算保我争神官之位”

接引使道:“公子为何有此一问本官不是都来了吗州试、殿试之事都已安排妥当,路都为公子铺好了,公子还有何可疑的”

木兆吉笑道:“大人误会了,我受族长之恩得以在这大安县庙里安身立命,怎会疑他老人家只是我素来知道自己的斤两,若无人铺路,纵是州试也过不得。”

接引使笑道:“公子何需妄自菲薄如今不是有人铺路了吗莫说是州试,便是殿试,公子也过得。”

“那殿试之后呢”木兆吉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接引使愣了一愣,随即干笑道:“公子不必担心,这回不同以往。这二十年来,圣女掌有大权,我们木族向来以圣女为尊。此番神官大选,圣女殿下心目中的人选自然在景木二族,景家择定的人选是景少宗,而我木族择定的公子,可想而知天选之时,各族必定轻视公子,而将杀招冲准景少宗。正所谓蚌埠相争,公子就等着渔翁得利吧!”

“……族长高明。”

“自然!族长一直记着公子生父之功,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公子谋个好前程,而今机会来了,还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一旦公子大选得势,不但族长能了却夙愿,木族也能春秋鼎盛,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的确是好事,那这杯酒就敬族长他老人家吧。”木兆吉笑着举杯。

接引使忙举杯一饮而尽,却未见到木兆吉的眼底有戾气涌起,待他将酒杯放下,木兆吉已是一副醉醺醺的神色了。

“没想到族长如此器重于我,过两日就要启程了,想来这大安县日后是回不来了,可那雁塔下还有些斋戒之女等着行净法,临行之前,凭我一人只怕难以把这差事了了,既然大人来了,不妨帮下官个忙,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木兆吉满脸诚意地问道。

“这……不大妥当吧”接引使分明眼神一亮,却又故作推脱。

木兆吉笑道:“有何不妥这大安城中的百姓早知大人要来,专挑这几日送女前来斋戒,本就是想沾沾大人的贵气,大人只当笑纳,就算是给那些女子添添福气。”

接引使闻言好生沉吟了一阵儿,为难地道:“这……既是百姓有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下官多谢大人体恤。”

“公子言重了。”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仰头大笑。

……

夜幕初降,细雨方歇,神柱前点起了祭火,祭坛四方挂起了祭幡,中央铺上了华贵如云的驼毯。

一列十余名待嫁少女似初入瑶台的仙子,缓步上了祭台,盈盈一跪,轿音化骨,“叩见县祭大人、接引使大人。”

木兆吉道:“抬起头来。”

“是!”少女们依言仰起头来,面纱随风轻舞,一张张俏丽的容颜若隐若现,月光下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接引使负手而立,熊熊祭火映在眼底,一跃一跃的。

木兆吉将接引使的神色看在眼里,淡淡地笑道:“合心意的,大人尽管挑,挑剩的……”

木兆吉扫了一眼列于祭坛两侧护卫的神殿鬼军,意味显而易见。

接引使却诧异了,“怎么公子无意这些女子”

木兆吉道:“今夜大人驾临神庙,下官着实开怀,不免多饮了几杯,眼下不胜酒力,恐怕难以奉陪了,还望大人莫要介怀,今夜务必尽兴才好。”

接引使更为诧异地打量了一眼木兆吉,他明明换上了赤咒祭袍,竟说不胜酒力,不奉陪了

“大人放心,雁塔下还有一批斋戒之女,明晚下官一定奉陪。”木兆吉朝接引使打了个恭,才不管他是否生疑,吃定主家这回用得上自己,接引使不会为难他,于是不由分说地下了祭坛,一步三晃地走了。

出了祭坛,一入海棠林,木兆吉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圣女殿下心目中的人选在景木二族把他当傻子蒙呢!

大安县虽然偏远,可他也听说了圣子奉旨回南图的事。圣女筹谋多年,为的不就是她儿子她心目中的神官除了圣子怎会有旁人只怕是因为圣子要回南图,赶不回中州夺位,景木两家才与圣女定下了此计,想先保一个无名无势的旁支子弟上位,待圣子回来再行禅让!

就算他木兆吉此去中州得了神官之位,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傀儡,圣子归来之日,就是他的死期!

木兆吉冷笑一声,悲凉愤恨揉在心头无处宣泄,于是顺着林荫小路望去,快步向西而去。

幽殿外守有一队披甲侍卫,一见木兆吉,侍卫急忙行礼,“县祭大人!”

“滚开!”木兆吉一脚将那侍卫踹倒,胡乱踢了两脚,“滚滚滚!都滚!都滚!”

侍卫自认倒霉,爬起来就要招呼左右退下。

“回来!”木兆吉却又把那侍卫给唤了回来,“开门!”

侍卫悻悻而回,把门开了,这才带人走了。

木兆吉进了殿内,把殿门一关,顺手插上了。只见殿内掌了灯,一名女子立在墙角一架鹤足铜灯旁,见他来了,既不叩首,也不言语。

木兆吉想起庙祝的话,心道:果真是个冷性子的人儿。

这女子本该进献给神殿的接引使,可他留了个心眼儿,就想看看那人值不值得他献上如此姿色的美人。果不出所料,木家保举他去中州神殿就是让他送死的,既如此,这等姿色的美人献给那谋害他的狗辈还不如自己享用了,死前做个风流鬼,好过憋屈死!

“本官乃本县县祭,是特地来为你行净法的。”木兆吉展开双臂,给暮青看了看他那身赤咒祭袍,而后猛地向前一扑,“过来吧!”

暮青早有所料,闪身一避便到了大殿中央。

木兆吉只觉得一截柔软的云袖从自己的指尖儿擦过,撩得他心神荡漾,不由耐着性子道:“本官知道你怕,可怕有何用人各有命!你出身低微,本官又何尝不是本官不过是木族一个无名无势的旁支子弟,来此地当个县祭靠的是祖荫和施舍,生不由己,死不由己。”

说话间,他逼近了一步。

暮青盯着他的步伐,往窗边退了一步。

“当然,对你而言,本官已是位高权重,所以本官可以玩弄你的生死,就像本官的生死任由族老玩弄一样。”

“你看,你我皆是身不由己之人,唯有这身子上的快活可以由己,那何不能快活时且快活”

“你放心,本官一向怜香惜玉,保管叫你食髓知味,不思还家。”

木兆吉一边说着一边逼近,暮青一退再退,已然退到了窗边,背靠着飞瀑石景,轻烟淡拢,宛在云中。

木兆吉心驰神往,忍不住再近一步,终于到了暮青面前。他见暮青没再退避,便抬手去拨她的面纱,边拨边道:“实话告诉你,本官此番前往中州参选神官,十之八九能夺大位。你今夜若肯侍奉本官,兴许本官会带你前往中州,待本官成了神官,就立你为圣女……”

圣女岂由神官来立此话连木兆吉自己都不信,一说出口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里藏着说不尽的悲凉、讽刺,也不知悲的是谁,讽的是谁,直把自己笑岔了气,正呼哧呼哧喘气时,他的笑容忽然诡异地一僵!

他仍然看着暮青,暮青也仍在窗边,夜风把柔软的面纱送来他指间,也送来一丝香甜的气味,叫他忽然间想睡。

他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看见风撩起面纱,听见自己的脖子咔嚓一响。

骨断声被窗外的飞瀑声掩盖住,有那么一瞬间,木兆吉忽然明白了暮青退向窗边并非想躲,而是蓄意刺杀,可荒唐的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果真是天人之姿!

咚!

人倒在地上,死了。

暮青收起药瓶,迈过尸体,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儿往外看了一眼,见殿外果真没了护卫,于是又回到了尸旁。

她本以为今夜会被带到祭坛,却没想到县祭竟见色起意,将她独禁了起来。在来大安县的路上,她已与众人约好入夜之后祭坛相见,以杀接引使为号,一齐动手拿下县庙,救下那些斋戒的少女。可木兆吉这么一闹,月杀等人在祭坛上寻不见她,今夜只怕要生乱!

得速去祭坛!

暮青麻利的把木兆吉身上的祭袍脱了下来,套在了自己身上。

这祭袍是件风袍,后头连了只风帽,暮青摘下斗笠,将风帽戴上,打开殿门走了出去,匆匆进了海棠林。

来时的路和卫哨所在暮青皆已熟记在心,她却没有避开卫哨,速往祭坛,而是专门朝卫哨摸了过去。

林子里起了风,落花拂着草尖儿,沙沙的响。片刻后,暮青避在树后往林荫道上看了一眼,只见道旁落花满地,不见一个护卫身影。

守在殿外的护卫被撤走了,没道理这里的护卫也被撤走……

不见卫哨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大哥等人已到,要么是祭坛生乱,惊动了护卫。可若是祭坛生乱,护卫理应急报县祭才是,不见急报,县庙里又如此安静,莫非是……

暮青正思量着,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身旁细碎的树影黑了一块,不由就地一滚,起身之时抬手就射!

就在她抬手的一瞬,那人已率人跪了下来,“主子!”

暮青看清来人,急忙收手,“你们来了”

“是。”月杀回话时将暮青打量了一遍,目光在她穿着的祭袍上定了定。

暮青心道这人管家婆的毛病又犯了,于是解释道:“木兆吉死了,我没事!现在是何情况”

月杀道:“回主子,神庙里的人都药倒了,祭坛那边的情形还不清楚。入夜之后,侍卫们得王爷相助药倒了神道门的岗哨,潜入神庙后便分头行事。属下到了祭坛时,净法仪式已经开始,因未见到主子,属下便退出来寻找。为防迟则生变,王爷与侍卫们先行动了手,眼下未有回禀,不知情形如何。”

这县庙其实不算大,并不难找人,抓个人一打听就能问出斋戒之女关在何处。他赶到雁塔,与侍卫们解决了守塔的岗哨,进塔一问才知柳媚儿早在傍晚就被门子带走了,他便与侍卫们分头打探,没多久就发现了雁塔西边的幽殿。殿内死了个男人,尸体还温热着,旁边扔了只白纱笠,显然人刚死,主子不可能走太远,那幽殿附近唯有这林子可掩人,他便入林找寻,果然见到了她。

“神殿鬼军来了多少人”这时,暮青问。

“五十人。”月杀道。

“蛊人不好对付,倘若大哥失了手,祭坛那边必有一场死斗,没听见声响即是好事。走!去看看!”暮青说罢就走,却不料刚踏上林荫道就见有人长掠而来!

月杀飞身护到暮青身前,两名侍卫殿后,三人刚刚站定,那人就急急地落了下来。

“头儿!”来者是个神甲侍卫,瞥见暮青在月杀身后站着,顿时如见救星,急忙禀道,“主子,祭坛出事了!”

暮青心一沉,寒声问道:“出了何事”

侍卫道:“回主子,瑾王爷不谙内力,以蛊王制住众多蛊人费了些时辰,属下等下手前被那接引使察觉,那厮挟持了一名少女为质,眼下正僵持着!王爷动用蛊王颇耗精血,恐怕撑不了多少时辰!恳请主子决断,杀不杀那女子”

今夜举事干系重大,一介平民少女的性命完全可以弃之不顾,只要人质一死,侍卫们立刻便可以诛杀鬼军和接引使,接手大安县庙,布局后事。倘若以前遇上此等情形,侍卫们定会毫不迟疑地将那少女与接引使一同诛杀,可皇后殿下一向看重百姓的性命,故而突生变故之后没人敢杀那少女,就连瑾王都宁肯强撑着,可看他的样子应当撑不了多久,此事必须尽快决断!

“尔等速去换上神庙护卫的衣袍!”暮青断事果真果决,撂下句话转身就走。

侍卫们不明就里,却不敢迁延,立刻领命而去。

月杀跟了上去,见暮青出了海棠林,竟又回到了那座幽殿,一进殿就把门关了,将他挡在了门外。

暮青一关门就将祭袍一脱,往梳妆台前一坐!

此殿是县祭豢养禁脔所用,脂粉簪钗一应俱全,暮青未施脂粉,只是麻利地将长发披散了下来,稍加额饰,眉心画朱,然后起身来到衣柜前,打开了衣柜。

衣柜内罗尽百色云衣亵裳,暮青挑了身月色襦裙换上,而后来到尸旁解下斗笠上的面纱蒙了面,又拾起祭袍重新披上,将风帽一戴,在铜镜前一照,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月杀愣了愣,暮青大步下了殿阶,进了海棠林。

暮青去得快来得也快,那两名侍卫回来时身后又带了几人,众人看见暮青时险些没认出来!

只见暮青一副图鄂圣女的衣装,唯有行路时衣袂仍如往常那般凌厉生风,“走!速去祭坛!”

夜黑风高,祭火狂摇,十二神柱上绑着几名少女,衣不蔽体,宛如腐尸,几条蜈蚣从尸身上游动下来,爬入一个鬼军袖中,又从领口游出,钻入了那人的耳中。

那人的黑斗笠已然翻落在地,一张面孔青黑狰狞,皮下似有百虫蠕动。蛊虫咂食之痛随时会令他暴毙身亡,他却走火入魔一般难以动弹。

前方,目光所及之处遍是惨毒光景,十几名少女横陈于祭坛之下,无不身中蛊毒,惨遭凌虐。神殿鬼军散布于尸旁,死死地盯着空地中央的男子,传闻中狠辣无情的恶鬼们此刻竟满面惊恐之色。

空地中央,遍地毒虫黑血,男子面色苍白地立在其中,云雪拥着,出尘似仙,指端却托着只蛊王。那是只金蚕,身子圆胖,头生触角,口中吐着一缕金丝,那金丝与其说连着男子的指尖,倒不如说正刺入其中,因久食精血,其触角已化作了血红色。

男子明润修长的手指已然青黑,乍看之下枯如老树,细一观之可见手背上生着几缕黑气,黑气已隐入袖中,由经脉蔓延而上,逼至何处,不得而知。

祭坛上,暖白的驼毯上殷红点点,一名少女赤身跪着,玉雪般的身子上鞭痕累累,失了魂儿一般。她身后避着个赤身男子,手里抓着条马鞭,鞭身缠在少女的脖子上,拉扯之下已然磨出了血痕。

刺客闯入时,接引使正与人交欢,见鬼军受制,情急之下便将身下的少女当做了挡箭牌,本以为这可笑之举并不会为自己的性命争取多少时间,却没料到区区斋戒之女竟真的挡住了刺客。

双方僵持着,接引使却打起了哆嗦。时值三月,图鄂虽已春暖花开,但夜里仍有几分凉意,加之神庙建在高处,夜风愈发寒凛,寻欢作乐时不觉得冷,出了身冷汗,再被夜风一吹,接引使就哆嗦了起来。

“你、你究竟是何人!”这话他已不知问了多少遍,却从未得到过回应,他不敢探看,只能猜心,却就是猜不透那白衣男子为何既不杀他,也不搭理他,他和他身后的侍卫们都似乎在等着什么。

等什么等他活活冻死在祭坛上

这念头着实可笑,接引使神色癫狂,歇斯底里地喊道:“你究竟是何人究竟是何人!你他娘的倒是说呀!”

这一嗓子,音都破了,巫瑾却仍不吭声,只是脸色又苍白了些许,月光下如一尊玉人,一触即碎似的。

神甲侍卫们面色肃然,两个小将相互间使了个眼色——看样子只能杀那女子以保瑾王了!

两人竖起掌心,侍卫们得令,不由盯住祭坛,握紧了长刀。

杀机骤然而生!

恰在此时,忽听一道清音由远而至,春雷一般,喝破长风,“你说他是何人!”

侍卫们循声望去,尚未喜上眉梢,就纷纷一愣!

接引使不敢探头,只是听出那是道女子的声音,心中不由惊疑,于是从身前少女的腋下偷偷地瞄了出去。

只见一名女子踏着神道而来,身沐月华,赤袍月裙,行止之间衣袂生风,行经白衣男子身旁时竟半步也不停,径直往祭坛而来!

女子戴着面纱,那眉那眼,那眉心间的一点朱砂都惊了接引使。

“……圣女殿下!”接引使如遭雷劈,霎时懵了!

圣女殿下不是该在神殿吗怎么会到了大安县

看她身后跟着大安县庙的护卫,莫非今夜木兆吉借不胜酒力之故离去是与圣女殿下做的局若真如此,岂不表明圣女殿下早已知道木族叛投神官了

还有,圣女殿下那句“你说他是何人”是何意思那白衣男子能降住蛊人,莫非……

接引使此前一直不敢探头张望,直至此时受了大惊才不知不觉的从人质后头冒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巫瑾身上,这才看见他手指上停着只金身蛊虫!纵然看得不甚清晰,他却仍有撞破惊天密事之感!

那蛊虫莫非就是蛊王!

可蛊王不该在圣女殿下身上吗为何会在一个男子手中,且此人还能驭使蛊王

那男子莫非是……莫非是……

不!绝不可能!他理该在前往洛都的路上才是,怎会出现在庆州大安县

此时此刻,接引使心头可谓百事盘绕,绕成了一团乱麻。而就在他震惊失神的短暂工夫里,暮青已然上了祭坛的青石阶。

青石阶上横着一具尸身,一滩鲜血与浊白之物里滚着只吸足了血的蚂蟥,被踏上来的白靴碾了个稀烂,虫浆血污溅上驼毯,接引使倏地醒过了神来!

这一醒神儿,他的目光正巧平视着暮青的衣裙,只见那裙是身月裙不假,却非神殿供锦,那袍是赤袍也不假,襟边所绣的咒文却不对劲!

嘶!

这是县祭的祭袍!

接引使猛地仰起头来,正对上一双寒眸,那眸颇像圣女,却像在形上而非神似。圣女殿下柔美神秘,藏而不露,眼前的女子却风姿清卓,锐气如刀。

“你、你不是……”接引使指着暮青,话未说完,双眼便忽然被一道寒光照亮!

那寒光起于暮青指间,瞬发而至,势如天雷!

接引使跪在祭坛上,杀招自高处落来,欲避已然不及,只听咚的一声,好似瓜破,接引使惨叫一声,向后一跌,颅顶赫然插着把解剖刀,鲜血淌下,霎时糊了眼!

就在他眨眼的一瞬,一道寒光又至,自他喉头划下,血线哧的冒出,泼在驼毯上,仿佛开了一地梅花。

接引使用手捂住喉咙,血汩汩的从指缝儿里冒了出来,淌在胸膛肚腹上,俨然被一个开膛破肚的祭品。他张着嘴,口中吐着鲜血,眼里却忽现明光,仿佛已然悟出了暮青的身份。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他的眼中终于被死气蒙住,慢慢地倒了下去。

尸体摔在驼毯上,无声无息,却仿佛巨石崩塌。

那斋戒少女的魂识飘回了一缕似的,慢慢地仰起头,看向暮青。

暮青解下祭袍扔下了祭坛,赤红的祭袍落在血污里,她的目光从神殿鬼军身上缓缓地扫过,扬声厉喝:“杀!一个不留!”

……

嘉康二年三月初六,在国境线上失踪的英睿皇后忽然出现在图鄂庆州的大安县庙里,借瑾王之力杀神殿接引使、县祭木兆吉及神殿鬼军五十余人,接管了大安县庙。

此事机密,尚不为天下所知,就连大安百姓也没听见风声,只知道次日清晨,神庙就放回了十余名斋戒少女,文书上写着:“无罪还家,择良婚配。”

自古以来,鄂族女子貌美多是祸,从没听过无罪之说,有人猜测是县祭大人要去州城应试了,为图吉庆,故而赦了些人。但不论出于何种因由,神庙的文书都不会有假,而这一纸官文对少女们的族亲而言无异于天降大喜,各族欢喜来迎,爆竹开路,城中热闹得如同年时。

就在这一片热闹的气氛里,一些不起眼的人分散着进了城,身份文牒、官凭路引皆由县庙签发,丝毫没有引人注意。

三月初八夜里,城门一关,几顶轿子就悄悄地上了青石古道,过神道门,入神庙,一路畅行无阻。

轿子落在神见殿前,云老一下轿就领着南图使臣一行人匆匆地进了后殿。

后殿上首,暮青喝着茶,景子春在下首苦哈哈的伏案疾书。

这两天,他是又当县祭又当书吏的,为防雁塔底下那些少女回乡后说起见闻惹人起疑,英睿皇后命人连夜洒扫了祭坛,黎明时分,命他扮作县祭在祭坛上为那些少女斋戒,颂念祭文直到天明,而后签发了文书,赦众女子无罪还家。

这两天两夜,他连个整觉都没睡,大安县庙里的所有官凭都是他一手签发的,差点儿没把手给累断,一度怀疑英睿皇后把他点进这一百名先进城的卫从里,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干这签发公文的苦差的,害得他这两日总怀疑自己是犯了大过,被朝廷贬官贬到大安县当书吏来了。如若不是三殿下前夜受了内伤,正静养着,他一定前去哭诉一番。

“面具还有多久做好”这时,暮青问道。

“回主子,快了。”月杀道。

“景家的人呢”暮青转头看向景子春。

景子春急忙起身回道:“回皇后殿下,明早一定到。”

这话刚落,一名侍卫就进了殿来,“启禀主子,云老大人到了。”

景子春一听,理了理衣袍便从桌后走了出来。

云老由人搀进殿来,一入内就率使臣们行了礼,听见平身之后抬眼望向上首,云老及使臣们眼里仍有惊波未平。

前夜,本以为英睿皇后只是率人下山探察,没想到她竟把大军撂在山上,乘着斋戒的轿子进城去了!当在山上瞧见火把的光亮逐渐远去时,众人差点儿没惊厥过去!那些神甲侍卫却司空见惯了似的,任凭他们磨破了嘴皮子都不肯听受差使,硬是盯着他们在山中熬了一夜。

昨日清晨,捷报传来,直到今夜,他们的心都仿佛还在心口跳着,若非此刻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一县官府竟能在一夜之间就换了主子!

要是神殿得知神甲军进入图鄂的路引是官府发的,不知脸色会如何

“皇后殿下,听说三殿下受了内伤,不知伤势如何”事情既已做成了,再把那些忧虑之言宣讲一遍显然已经无用了,云老只能问一问巫瑾的伤势。

暮青道:“静养了两日,好些了,眼下天色已晚,大哥已经歇下了,老大人明日再去拜见吧。”

“是!”云老应下,略微顿了顿,终究是意难平,干脆直言道,“皇后殿下英明睿智,素怀奇谋大勇,老臣钦佩之至,可事关三殿下的安危,皇后殿下日后再出险策是否能不再瞒着老臣”

“可以,如果老大人能信任本宫,不会多加阻拦的话。”暮青淡淡地道。

云老一听,差点儿没气得吹胡子瞪眼,这究竟是谁不信任谁啊他承认他年纪大了,是有那么一些唠叨,可在朝中还没这么被人嫌弃过!

“不知皇后殿下今后有何谋算”经过这回的事,云老也算吃一堑长一智,既然自己这把老骨头被嫌弃了,那与其等人告知后策,还不如自己主动问,“老臣听说娘娘前夜假扮圣女殿下伺机杀了接引使,那往后呢娘娘不会想一直假扮圣女吧”

以英睿皇后的胆量而言,云老以为这种事情她绝对做得出来。

却没想到暮青尚未接话,侍卫就进了殿来,“启禀主子,面具做好了。”

月杀接过来察看了一眼,而后呈了上去,暮青接来手中,使臣们纷纷瞄向那张面具,不知那是何人的脸,又有何用处。就只见暮青捏了捏那张人皮面具,又在脸上比了比,而后扬眉望了下来。

使臣们迎着那目光,忽然就觉得心尖子颤了颤!

暮青的嘴角少见地扬了扬,眉眼间的意气如青云盖日,大雪封霜,刹那间刺了人的眼!

只听她道:“本宫对假扮圣女没有兴趣,倒是有兴趣假扮一下大安县祭,去选一选那……图鄂大神官!”

------题外话------

我最近魔怔了,某天做了个梦,被萌了一脸,就忽然想写神棍的二代故事,但是神棍还被关在小黑屋里,不知何年何月能见天日,于是我只能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冷静冷静一定要tnnd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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