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回(下)(1/1)
青城十九侠 (蜀山别传) 第一二回(下)
无名钓叟看出有异,问知前情,叹道:“令爱前生孽重,我只说人定可以胜天,谁想依然难保,枉费我许多心力了。”纪光惊问其故。无名钓叟道:“令爱全身精血,五分之二耗于怪物,五分之二耗于婴儿,只有五分之一留待自己苟延残息。否则,只要常服我的灵丹,未始不可多活一二十年。如今骨髓俱枯,元阴已竭,纵然多服灵药,也不过是一二年间的事罢了。”纪光闻言,自是悲苦。无名钓叟劝道:“数由前定,哭也无用。我此次事事谨慎,一切均早有防备,却未料到产妇会给婴儿乳吃。且莫愁苦,好在还有些日寿命,许能从死中求活,也说不定。此子如不遇我,自是难料;此番化去他的恶根野性,便是仙佛中人,也算你不幸中之大幸了。”说罢,将婴儿禁法一解,那婴儿便从纪光手中纵起丈许高下,伸出两条比铁还硬鸟爪一般的小手,对准无名钓叟便抓。
无名钓叟命纪光速去,将应用食物果子取来,一面闪躲。一会食物取到,无名钓叟先取了一枚果子,咬了两口抛掉。等婴儿拾起学样,刚咬一口,又给他劈面抢来吃了。然后又将别的食物果子,擎在手内不与。婴儿已是饿急,不由怒发如雷,两条细长手臂像雨点一般朝无名钓叟头脸上抓去。婴儿虽有异禀,怎能挨得上,只急得口中怪啸连连不绝。无名钓叟也不理他,等他跳叫力乏,意欲少息,又用食物上前引逗。约过有两个时辰,婴儿通未停止,渐渐目露凶光,野性大发,口中涎沫乱喷,几次伸出手爪,做出攫拿之势,与怪物在日生裂兽脑时的神气一般无二。无名钓叟知是时候了,便不住抽空去拔扯他身上的黄毛。婴儿又疼又恼,欲罢不能,不由急怒攻心,连身纵起,怪啸一声,口张处,喷出一团半寸方圆的红块。立时两脚一登,四平八稳,由近屋顶处跌将下来。
纪光上前一看,业已晕死过去。无名钓叟忙从怀中取出一把极锋利的小刀,匆匆将婴儿后脑剖开,从脑门附近割下一块比铁还硬的三角骨头,放入另一个玉盒以内。然后取了一粒丹药,手研成粉,洒在创口。从法宝囊内取出先准备就的生鹿皮与收口的灵膏,将创口贴好。无名钓叟动作甚快,等到一切准备停妥,婴儿已然回醒,睁着两只怪眼,不住东张西望,口边带着一丝微笑。虽然仍旧丑怪,已露出初生婴儿的天真,迥不似先前那般凶悍猛恶之态。无名钓叟给了他些果子食物,婴儿笑嘻嘻接过便啃。人小食量却大,又加生来就长着上下四个门牙,不消一会,便吃了好些。越发欢喜,赖在无名钓叟怀里,只管呀呀学语,甚是依恋。
无名钓叟便命纪光将婴儿抱了进去,吩咐产妇不可再给乳吃,饿了只可给他饭食果饵之类。因为产妇怀着这种怪胎,精血元气已然耗损大多,他生具异禀神力,再给乳吃,精血更要被他吸尽,纵使华、扁复生,也无能为力了,纪光称谢领命,抱了婴儿进去,依言吩咐,将婴儿暂交山妇抱持,纪光二次出来,无名钓叟才说起除蛇经过。
原来那头生肉角的朱蛇,名为独角吹蚺,其毒无比。便是惯产异蛇的南疆,也不常见。原是一对,以前被怪物葛魍弄死的,乃是一条母蛇。无名钓叟先听纪光说起纪女曾发毒药镖弩误中大蛇,没有打中怪物之事。因知怪物力大无穷,爪利如刀,差一点的蛇蟒不敢轻樱其锋,怎会斗了好一会,才被怪物弄死虽觉那蛇不比寻常,也未断定是这独角吹蚺。再加纪光父女移居沙洲前后,并无异兆,也就罢了。
直到纪女临产前三日,无名钓叟来到纪家,第二日无心中在沙洲上游玩,行经怪物所居的旧洞,看见洞口草色有异,洞外沙土中隐隐有蛇蟠之迹,细一观察,知有奇毒异蛇来过。暗忖:“这里湖荡沙洲俱是怪物新辟不久,听纪光说,平时连个虫舅影子都无,怎的会有这般大而毒的蛇而且洞口土石,有几处都被蛇口啃碎,痕迹新旧不一。分明来此寻仇不遇,怒到极处,恨而如此,其来并且不止一次。”无名钓叟正在奇怪,猛想起纪女遇怪时,误中大蛇之事,觉得有些暗合。二次又一细问纪光前事,那蛇形状竟似独角吹聪。这东西专爱寻仇,些须忤犯必报,越知所料十有二三不错,当下便留了心。
晚间入定时,澄神息虑,运合阴阳,按先天易数细一推算,才知雌蛇死后,被怪物扔落山涧,身上带有怪物争斗时遗留的气息。隔了好久,才被雄蛇寻去闻见,雄蛇四出寻找怪物报仇,几次寻到怪物所居的洞内,这东西也颇有灵性,只当怪物未死,不在洞中,所以没有扰害旁人,径自回转。这次怪婴儿一降生,那蛇就在湖荡左近潜伏,它如闻见婴儿从先天中带来怪物的气息,定要跟踪寻来。无论人畜,只要被这种毒蛇吹上一口毒气,准死无疑。
无名钓叟说了上述经过,接着说道:“当时我恐婴儿受了伤害,所以才吩咐将婴儿室中门窗封闭严紧。我知婴儿将生在半夜,彼时正是天地交泰,毒蛇尚在洞中蟠伏吐纳,来时必在天明以后,特地命你前去安睡,由我一人暗中处置。我本不难迎头用飞剑将它杀死,一则它那毒气如能当它喷时收敛了去,日后颇有用处;二则这蛇又是蛇中之王,远近百里以内的毒蛇听见它的啸声,俱要赶到,这次前来与前几次不同,必定带有许多同类,正好诱它入洞,一网打尽。婴儿胞衣气味最重,我已预先命人等婴儿一降生,便扔在昔日怪物所居的洞内。同时我将本身真气调匀,准备同蛇斗时,将它内丹化成的毒气包住,收人玉瓶之中。
“那毒气非常厉害,我不知它年份的深浅,一丝也大意不得。我还未十分将气炼凝,正在入定之际,你已然悄悄出去,隔窗偷看婴儿,又私将窗板挑破。如非那蛇闻得胎衣气味比婴儿浓厚,赶寻了去,此时婴儿焉有命在等我炼好真气,忽听蛇啸之声。再一看你不在榻上,忙出来一看,那蛇已从屋前绕向后洞,那先前拱破产妇室中窗户的一条大蛇刚刚退出。我隔窗看见你父女无恙,才放了心。便隐过一旁,等群蛇蜂拥人洞,才行现身,朝着洞口坐下,引它出来就戮。当初未有湖荡前,那洞原是平原中仅有的一块大石,虽有洞穴,里面全是坚石,并无出路。蛇到里面,只见胎衣,不见仇敌,越发急怒发威,乱咬了一阵,吞下肚去,我在洞外微一引逗,便将它引了出来。先用真气收了它的丹元,然后无分大小,一齐杀死。
“如今毒蛇已尽,俱化血水。只是那一股奇毒之气闭在洞中,无处宣泄,日后必定生成一种五色彩菌。这东西配治蛊药,以毒攻毒,大有功效。日后发现,不可用手去挨,速往桐凤岭送信,我必亲来采取。令爱除非打得千年灵芝,终难永年。我走时再给她留下数十粒丹药,至多可保五年寿命。婴儿万不可憎他异种。须要好好看待,异日也是我辈中人呢。”
纪光闻言,含泪称谢,当下便要将婴儿拜在无名钓叟门下。无名钓叟笑道:“若论我为人,却也介乎仙侠之间。可惜当初投师走错了路,误入旁门,所学除行医外,俱非玄门正宗。还算我心术端正,见机又早。当先师遭劫之际,我刚学成剑法,触目心惊。想改投正教,又觉不报仇而事仇,有负师门恩义。这才立誓积修外功,力行善事,使各派道友知道旁门之中一样也有正人。但等功行圆满,再行兵解,转这一劫,以求正果。如收徒弟,异日便兔不得有了门户之见,将来学成在外,定必生事,反而累我。当初不肯收你,只允传你医道,也是因此。此子有这般奇特的禀赋,异日自有机缘相就。如今刚生下他,我就肯收,也难传授,何必忙在一时呢”纪光知道无名钓叟性情古怪,不敢再为深说,只得罢了。
三朝之后,无名钓叟作别走去,纪光挽留不住,只得恭送过湖。回家见纪女伏卧病榻,甚是清瘦,好生痛借。除尽心爱护外,又将无名钓叟留下的丹药按时与她服用。纪光医道本已得了无名钓叟真传,这几日又在百忙中抽空领教,益发精进,每日诊治,纪女病体自是逐渐有了起色。就这样,还是过了百天才能下地。大半年以后,表面上看似复原,细按脉象,真元仍是亏损到了极处。纪光知道爱女决难长寿,心中异常愁苦。还算婴儿灵敏,自生下地以来,身健力大,不需乳食。又经无名钓叟去了脑中恶骨,除性情古怪外,天性最厚,一点点的年纪便知孝顺,还可略慰母怀。纪光给婴儿取了个名字,叫做纪异。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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