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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异议交腾推首领,同声相应属何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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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鹏凝神注视刀尖,就似刀尖上悬挂有千百斤重物一般,刀法越展越慢,但屠虎那狂风暴雨般的急攻,却老是攻不进他刀光划出的一道圆圈。

李天敖看看不对,心里暗想:“要糟!”心念未已,猛听得李鹏喝声:“着!”蓦地一招“反手撩阴”,反手上撩,屠虎横刀一架,手腕上已是着了一刀!屠虎一声大吼,刀交左手,一刀斩去,这一刀快得难以形容,李鹏得手之后,正在心中高兴,想不到对方如此凶顽,刚中了刀居然立即又取攻势,而且来得如此之快,要待躲避已来不及,肩头也着了屠虎的一刀,血光迸现。

屠虎左手提刀,还要追斫,但他那条右臂已只剩一片皮肉粘着,眼看就要断了,辛天雄与李天敖都不约而同地喊道:“住手,住手!”屠虎瞪眼道:“胜负未分,因何住手”忽觉剧痛攻心,原来他逞着一时血气之勇,急斫数刀,当时还不觉得怎样,但时间稍长,锐气稍消,他的身子又不是铁铸的,当然就感到了痛了。

辛天雄道:“咱们是好朋友比武,分不出胜负,这一阵就当作是和好了,难道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么”李天敖急忙点头道:“辛大哥之言有理,有理,这一阵就算和吧。”

要知两人虽是同样受伤,但李鹏伤在肩头,并非要害,而屠虎则伤在右臂,连臂骨都斩断了,他又并不擅长左手刀,倘若再战下去,他是必败无疑。李天敖正怕牟世杰这边不依,自己就要输了头阵,如今听得判作和局,当然忙不迭的同意。屠虎这时已痛得冷汗如雨,若不是怕当着天下英雄失了面子,早已喊了出来,饶他绰号“屠夫”,这时也不敢再逞强了。当下两方面都有人出来,替他们裹伤敷药,抬了下去。

那紫膛脸的汉子提着个独脚铜人出来,打个哈哈,说道:“干咱们这一行的朋友,哪一个不是在刀尖上打滚过来的咱们讲究的是个义字,挂红见彩,乃是吉兆,打不死依然是朋友,算不了什么。小弟替李大哥助阵,哪位朋友指教尽管在小弟身上穿个三刀六洞,小弟一样感激盛情。”

这汉子名叫韩维,是个独脚大盗,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人称“冷面虎”。他使的那独脚铜人,重四十八斤,本来是属于重兵器之类,但铜人的双臂又可当作点穴棒来使,兼有武学中“重、拙、巧”三者之长,端的是个厉害人物,比那绰号“屠夫”的屠虎更胜三分。

他这番话说得辛辣之极,那分明是邀人赌斗性命,牟世杰这边本来有几个人准备出去的,都给他这番话唬住了。

盖天豪大怒,正要出声应战,忽见人丛中站起一人,身高七尺,面如冠玉,朗声说道:“我来领教韩大哥的铜人打穴。”牟世杰这边的人大为惊诧,原来这个少年并不是他们的人,而是王燕羽的丈夫展元修。

王燕羽悄声说道:“你怎么不留着帮铁摩勒”展元修捏了她一下手心,小声说道:“为了你呀!”王燕羽登时会意。原来这汉子刚才曾出言不逊,对王燕羽隐隐含有侮辱之意,展元修是有意为妻子出气的。他想铁摩勒这边高手如云,少了自己一人,并无影响。但自己若胜了这阵,牟世杰就可稳操胜算,那么淘汰了李天敖也即是间接对铁摩勒有利了。

韩维认得他是女魔头展大娘的儿子,心头一凛,笑道:“展大哥,你是几时搭上了扶桑岛的交情”展元修道:“今日是推戴盟主,不是论对谁的交情深厚!我喜欢帮谁就帮谁,你管不着。怎么你要另挑选过对手么”

韩维怒气暗生,心想:“我是怕你的母亲,哪个怕你”但他仍是木然的毫无表情,说道:“展大哥说笑了,开饭店的还怕大肚皮么但咱们既是各自为朋友捧场,那就只是咱们两人间的事情了。展大哥可明白么”

展元修冷笑道:“你放心,你有本领尽管杀了我,决不会有人要你偿命就是。”韩维说道:“不敢。兄弟只是怕动手就难保彼此不有损伤,事先言明而已,如此,请恕兄弟放肆了。”呼的一声,提起独脚铜人,向展元修当头砸下。

展元修一领剑诀,一招“白虹贯日”,分心便刺,他出剑如风,但那韩维却也不弱,只听得当的一声,将他这一剑挡了回去。铜人横扫过来,铜臂插向展元修腰间的“愈气穴”。

展元修焉能给他插中,一个侧身,唰唰唰又已连刺三剑,这三剑也都是刺向韩维的要害穴道。

韩维见他剑法凌厉,心内暗暗着慌,迫得转攻为守,将铜人四面遮拦,舞得风雨不透,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连珠密响,铜人身上已中了十数剑,铜屑纷飞,伤痕斑驳。但那铜人重有四十八斤,七寸来厚,宝剑也不能穿透,何况展元修的只是一柄普通的青钢剑,展元修刺了十数剑,剑尖亦已折了。

展元修的剑法以迅捷刚猛见长,他本拟不碰着铜人便把对方刺伤的,不料韩维身手矫捷,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不论他刺向哪个方位,韩维的铜人总是及时挡住,竟然无懈可击。

展元修暗暗着急,心想:“这厮把铜人当作盾牌,我刺他不着,怎能给燕妹出这口气”韩维则是暗暗欢喜,想道:“你剑法虽高,原来却是个有勇无谋之辈!好,我巴不得你刺得更凶更猛,现在由你暂且逞能,待你的剑断折,我就要你的命!”

韩维正在打着如意算盘,忽见展元修双眉倒竖,蓦地大喝一声,插剑归鞘,一拳捣出,这一拳正中铜人的背心,只听得“嘡”的一声巨响,铜人反震回来,韩维挡不住这股力道,竟给铜人碰伤了自己的额角,血流如注,“扑通”便倒,展元修这一拳看似冒险,其实他是看准了对方功力远远不如自己,才敢出此一招的。不过,他虽然击倒了韩维,拳头亦已红肿不堪了。

展元修恨气难消,不待韩维跃起,一脚又踏着了他的后心,铁摩勒忙叫道:“展大哥,不可!”展元修冷笑道:“看在有人给你说情,饶了你吧。”抬起脚来,韩维已痛得晕了过去。原来展元修虽不要他的命,但已把他的五脏六腑震伤,纵然能够医好,也是废人了。

李天敖大怒,跳出来道:“姓展的,我也来领教你的高招!”牟世杰笑道:“李寨主忘了规矩了,这位展大哥替兄弟助阵,照规矩是只能打一场的呀。”李天敖拐杖一顿,说道:“好,那我就领教你扶桑岛的绝世武功!”

牟世杰道:“小可僻处海隅,见闻浅陋,对本门武学,也只略窥藩篱而已,岂敢当这绝世武功四字今日前来,正是想见识各位的惊人技业,久仰李寨主七十二路乱披风拐法乃是武林一绝,今日幸会,小可便先向李寨主讨教几招拐法吧。”说罢将佩剑一扔,却走到一棵大树前面,随手一劈,将一株横生的树桠劈了下来,众人见他运掌如刀,无不惊异。

只见他信手劈削,转瞬之间,已将那株树极削成了一支四尺来长的木棍,回到场中,立了一个门户,朗声说道:“请李寨主赐招!”李天敖这才知道,他是要用这支随手削下来的木棍来斗自己的铁拐,不由得怒气暗生,杀机陡起。

群盗中有一大半是未曾见过牟世杰本领的,心中均是想道:“这少年虽然是虬髯客的第四代传人,但年纪轻轻,即算他一出娘胎,便学武艺,也未必便能超得过铁拐李。如何这样托大,用一根木头,就要来斗对方百炼精钢的铁拐,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群盗正在为牟世杰担忧,只听得李天敖已是冷冷说道:“牟兄既然定要较量我的拐法,我也只好献丑了!”他深恨牟世杰藐视于他,一出手便是刚猛之极的狠招,但见杖影如山,呼呼风响,端的有雷霆万钩之力!

牟世杰竟然不躲不闪,举棍便接,群盗都以为他的木棍非给铁拐打断不可,哪知牟世杰随手一拨,李天敖那根铁拐竟给他拨开了,李天敖连扫三拐,牟世杰便连接三招,每一招都是硬碰硬接,而且显得毫不吃力,轻描淡写的就把李天敖的刚猛拐法全都破解了。他的木棍还是完整如初。

这一下登时令得全场震动,啧啧称奇!有人说道:“这姓牟的莫非会妖法不成,铁拐李这一拐倘是打在石头之上,石头也都碎了,他的木棍却怎的丝毫无损”

原来牟世杰年纪虽轻,内功却早已到了上乘境界,他用的是个“卸”字诀,虽然表面看来乃是硬碰硬接,其实他却是随着对方的攻势,将对方的力道引过一边,李天敖的十成力道,一触及他的木棍,就至少要被他卸去了七八成,还焉能震断他的木棍

李天敖喝道:“你既说是较量拐法,何以不见还招”牟世杰笑道:“你远来是客,理当先让阁下三招!”笑声一收,木棍一挥,果然便使出了一招拐法,而且正是乱披风拐法的招数“一力降十会”。

李天敖的见识当然在那些大惊小怪的群盗之上,知道牟世杰的内功远胜于他,这才激他还招的。这时他见牟世杰也会使乱披风拐法的招数,虽然仍不免有些诧异,但已是暗暗欢喜。

这“一力降十会”的招数乃是双方力量的对比,李天敖自恃力大,见他使出了这一招,正合心意,当下依样画葫芦,也是一招“一力降十会”迎了上去。

哪知双方一触,只听得“当”的一声,牟世杰的木棍依然没有断折,李天敖的铁拐却不由自主的随他的木棍转了几个圈圈。原来牟世杰这一招刚中有柔,比李天敖高明得多,他改用了一个“转”字诀,既能把本来的力道发出去攻击敌人,又能借用敌人的力道还击,这种上乘的“借力打力”的功夫一使出来,李天敖焉能抵挡

幸而牟世杰不为己甚,随手转了几圈,便将木棍撤回,笑道:“李寨主的乱披风拐法果然非同小可,小弟再领教几招。”

李天敖实在已输了一招,以他的身份,本该立即认输,但他若输了这场,那就是要被淘汰的了。迫得厚着脸皮,冀图侥幸,一声不响,又把乱披风拐法霍霍展开。

牟世杰有意卖弄功夫,李天敖使哪一招,他也跟着使这一招,李天敖的拐法名为“乱披风”,当然是快到了极点,哪知牟世杰比他更快,但见他衣袂飘飘,俨如迎风起舞,李天敖的铁拐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着,更不用说打断他的木棍了。

群盗正看得如醉如痴,忽见李天敖“托”地跳出圈子,将铁拐往地上一插,双手一拱说道:“多谢牟兄手下留情,李某拜服。”牟世杰连忙还礼,将他的铁拐拔起,双手还给他。

除了铁摩勒、杜百英、董钊、盖天豪等有限几人之外,其他的人尚是莫名其妙。原来牟世杰待李天敖的“乱披风”拐法使到最后一招,即以迅疾无伦的手法挑破他的胸衣,倘若牟世杰加上一点气力,李天敖已是开膛破腹之灾。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然知道对方的功夫实在比他高出太多,不由得他不服了。

接着第二场该由老英雄铁臂金刀董钊一方对牟世杰一方,拥护董钊的多是在江湖上早已成名的老前辈,第一阵由董钊这方的威镇河朔万柳堂对牟世杰这方的盖天豪。

万柳堂号称“威镇河朔”,当然是有惊人的技业,三十年前,他凭着一杆铁枪,横行河朔,无人敢撄其锋,在绿林中算得是顶儿尖儿的角色。可惜他年纪老迈,比董钊还大两岁,盖天豪正当壮年,气力要比他胜过好多。斗到了三十来招,盖天豪用了一记“力劈华山”,万柳堂招架不住,险些栽倒。盖天豪敬他是个前辈,连忙把自己的大刀扔掉,将他扶起。盖天豪自愿作和,但万柳堂是个爽直的老英雄,却不肯依,指出盖天豪的大刀是自己扔开的,所以仍然要当作是盖天豪赢了。群豪对他们二人都很佩服。

董钊这边的孟洲老英雄赛专诸常淦正要出去见第二阵,董钊忽然自己站了起来,掀须笑道:“常老弟,这次是你邀我来的,你还记得当时咱们说了些什么”常淦道:“当时你本是不想来的,后来我说,咱们都已老了,对绿林盟主之位,都是不想染指的了,但去看一看有什么后辈英雄也很好啊。”董钊笑道:“着啊!所以我劝你还是坐在这里看看的好。”常淦道:“董大哥,话虽如此,可是我也想不到还有许多老朋友要推你出来呀!现在你若要退出,岂不是有负他们的好意,对老朋友也交代不过去啊!”

董钊搔了搔头,又笑道:“我今日得见英雄辈出,当真是一代胜过一代,心里实在高兴得很,哪还有与少年人争胜赌技的念头但老朋友们的情面却又难却,不如这样吧,这一阵我想请牟少侠再显显功夫,看看老朽还能接得几招这样就可以早些让压轴好戏登场了。”他这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他表明以老一辈的身份来试小一辈的功夫,并非要斗胜争雄,那自是胜固欣然,败亦足喜,点到即止的了;第二层是他的自谦,意思是若由常淦来打第二阵,胜败难知,若果胜了,那就要打第三阵,岂不耽搁时间所以不如由他来打,他这一阵必输无疑,这样就可以快些让铁、牟二人的压轴戏登场了。他这番话面面顾到,确实是个有身份的老前辈的口吻。

依照规矩,得胜这方可以不必换人,但也可以换人,因此辛天雄便问牟世杰道:“董老英雄是一片赏识后辈豪杰之心,指名要你接这一阵,你意下如何”

牟世杰连忙向董钊施了一礼,说道:“承蒙前辈青眼相加,恭敬不如从命,小辈敢不献拙”董钊哈哈笑道:“好说,好说。你用什么兵器”原来牟世杰尚未将佩剑戴上,董钊见他双手空空,是以有此一问。

牟世杰躬腰说道:“在老前辈面前,小辈焉敢动用兵器”董钊怔了一怔,随即又哈哈笑道:“好,那就让老朽再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小侠的空手入白刃功夫。” 江湖好汉对长幼之礼甚为重视,倘若平辈交手,一方不用兵器,那是无礼的表现;但对于长辈。却刚好相反,不用兵器,那是表示恭敬,表示不敢与老辈为敌,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敢让老辈受了误伤的。

群盗听了,都暗赞牟世杰谦虚有礼,但心里也都想道:“董钊的铁臂金刀比铁拐李可要厉害得多,牟世杰若然用剑,胜在年轻力壮,当可取胜。但若然只凭肉掌,气力派不上用场,胜败可就难以逆料了。他宁冒失掉盟主的危险,也不愿占对方年老的便宜,确是英雄行径!”

董钊将手指在刀背上一弹,说道:“好,那就请少侠接招!”金刀斜劈,牟世杰双拳一拱,一个“飞身夺位”,占着了下首的位置,避开了董钊的第一刀。他是以晚辈自居,所以第一招并不还手,而且让董钊占据有利的上首方向。

董钊笑道:“牟少侠不必客气!”一个“凤凰展翅”,身形反了过来,右刀斜削,左拳横捣,登时把牟世杰的左右中三路全都封住。牟世杰想不到他年近七旬,身法刀法,居然还这样利落迅猛,禁不住大声赞了一个“好”字!

群雄敬董钊是个前辈,更是轰然喝彩,同时又都想道:“在这刀光拳影笼罩之下,只怕苍蝇也飞不出去,且看这姓牟的如何脱困”心念未已,只听得“铮”的一声,但见牟世杰已是移形换位,绕到了董钊的侧边,衣袂飘飘,依旧是从容潇洒!

原来牟世杰是以“一指禅功”,将董钊的金刀弹开了少许,而他就是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从董钊的刀口下面钻过去的。群雄目睹这样惊险精采的闪招还招,都觉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刹那间,人人注目,鸦雀无声,但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喝彩,比刚才对董钊的彩声还要响亮得多!

董钊纵声赞道:“好功夫!老夫这柄金刀半世,今回才是真正碰到了对手了!”豪气勃发,金刀飞舞,拳势如风,当真是老路,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

牟世杰心道:“此老果然名不虚传,要是他年轻三十年,我决不能用空手应付。”当下展开绝顶轻功,与董钊展开绕身游斗,以拳对拳,以掌夺刀。

两人越斗越紧,群雄凝神静气,看得目不转睛。但见牟世杰左穿右插,俨如蝴蝶穿花,斗到紧处,四方八面,都是牟世杰的人影,场中虽然只有两人相斗,但却似千军万马交锋厮杀一般。群雄看得目眩神摇,牟世杰的身法越来越快,有几个人竟然头晕眼花,支持不住,连忙闭了眼睛,不敢再看。

忽见刀光如长虹划过,疾转了一圈,两人倏的分开,牟世杰抱拳施礼,口称“前辈恕罪”,董钊则正把金刀纳入鞘中,哈哈大笑。群雄有许多还看不明白,纷纷问道:“究竟是谁赢了”正是: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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