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广陵散绝琴弦断 塞外星沉剑气消(2/2)
察拉汗想了片刻,微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水土不服而已。吃两剂药,明天就会好的。”
云瑚喜道:“那么我后天就可动身。”
察拉汗道:“不错,只须你多耽搁一天。”
当下他立即开了药方,亲自进库里温的药房配药,交给侍女煎成药茶,给云瑚分两次服下。
察拉汗笑道:“幸好是在库里温场主家中,他曾不惜重金,在和林收购了许多汉人的药材,一般常用的药,他的药库里都应有尽有。”
陈石星和他走出外面,悄悄问道:“我那妹子当真只是水土不服吗”
察技汗道:“我也正想问你,你们是异姓兄妹吧”
陈石星知道葛南威已经对他说了,自己和云瑚的关系料想亦已瞒不过他,面上一红,轻轻说道:“不错,我们是有了婚姻之约的异姓兄妹。”
察拉汗笑道:“那就恭喜你啦,云姑娘不是有病,她是有喜。”
陈石星又是欢喜,又是羞惭,低下了头,不知说什么好。
云瑚服了第一次药,库里温场主回来了。
“令妹没什么吧”他一回来就问。
陈石星道:“没什么。察大夫说她只是不服水土之故,吃了药明天就会好的。”
第二天云瑚再吃了两剂药,果然精神恢复如常,喝酒食肉,也不再呕吐了。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吃酸的东西。
第三天一早,陈石星与云瑚向库里温辞行。库里温说道:“请你们稍等片刻。”
只见库里良和那个练马师各自牵了一匹骏马,匆匆赶来。
库里良道:“这匹马是我爹爹的坐骑,名叫火龙驹;这一匹就是你那天降服的那匹野马。这是爹爹和我送给你们的礼物。”
陈石星道:“场主的坐骑,我们怎敢要那一匹马,也是小场主喜爱的,我,我们……”
库里良嚷道:“我说过这礼物你们是非要不可的,汉人大哥,你亦已答应接受了的,现在又想反悔么但送给客人的礼物,本来就应该是自己喜欢的东西,难道连自己都讨厌的东西,反而能够拿去送人吗”
库里温笑道:“你们汉人有句成语,叫做: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对吗这两匹马是你们的了,要是你们愿意和我交朋友,就请千万不要推辞。”
陈石星见他这样说,只好拜领他们所赠的名驹。
库里温道:“这一裳马奶酒和这一袋干粮给你们路上吃喝,聊表我的心意。”云瑚很是高兴,也收下了。
他们正要上马,察拉汗忽地将陈石星拉过一边,送给他一瓶药丸,和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他这举动,可令得云瑚不禁有点暗暗奇怪。
走出牧场,云瑚问道:“我究竟是什么病那大夫说了没有”
陈石星笑道:“瑚妹,老实告诉你,你有喜啦!那药丸就是安胎药。”
云瑚呆了一呆,“我当真是,是有了,你没骗我”
陈石星道:“你没怀过孕,但怀孕的妇人你总见过的,她们是不是都喜欢吃酸的东西”
云瑚满面通红,含羞带喜的低下了头。陈石星道:“瑚妹,我累了你,你,你不会不高兴吧”
云瑚抬起了头,笑道:“谁说我不高兴,只怕你不高兴。”
陈石星一怔道:“我怎会不高兴”
云瑚笑道:“将来我会喜欢这孩子比喜欢你更多,你不吃醋”
陈石星笑道:“我正是求之不得!”
云瑚说道:“我、我还在想——”陈石星道:“想什么”
云瑚笑靥如花,轻轻说道:“我听得人家说,孕妇在开头四五个月,还是可以如常操作的。咱们有了库里温场主送的坐骑,两个月内到达天山,料想是不成问题的,天山派掌门人霍天都是你的师兄,到了天山,请他做咱们的主婚人正是合适。不过我恐怕不能陪你回到金刀寨那儿了。”
陈石星道:“你在天山待产,有人照料,我也放心得下。”云瑚说道:“我也是这样想。孩子出生之后,我就让他拜你的师兄为师。待他长到十岁年纪,我再将他带回中原。但你可不能等这样久才来看我,我希望你早则明年,迟则后年,再来天山一趟。”
陈石星笑道:“咱们现在都还未曾抵达天山呢,你就说第二趟了”云瑚说道:“不,大哥,我要你现在先答应我。”
陈石星笑道:“我怎舍得抛下你们母子,当然会尽快的回来看你。”
云瑚心里甜丝丝的,说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大哥,你可不许骗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是陈石星的口头禅,她学着陈石星的口吻说话,但陈石星却是心情激荡,笑不出来了。
云瑚想起一事,问陈石星道:“对啦,我忘记问你,察拉汗还谈了一些什么关于葛大哥和杜姐姐的事情”
陈石星说:“原来这位察拉汗大夫是渭水渔樵的朋友,因此葛大哥与他一见如故。葛大哥告诉他是为了避仇来的。”
云瑚说道:“咱们的坐骑跑得快,相信一定可以追得上他们的。”
陈石星道:“对啦,要是有杜素素在你的身旁,许多我不方便做的事情,她都可以帮忙我照料你了。”
云瑚当然听得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面上一红,说道:“我已经歇息过了,咱们继续赶路吧。说不定葛大哥和杜姐姐正在前头等咱们呢。”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走到了第五天,他们仍然未曾碰着葛杜二人,也未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这一天他们正在快马加鞭之际,忽听得蹄声得得,来得有如暴风骤雨。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陈少侠,你想不到我会来找你吧老朋友已经来到,你为何还不下马,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故人之情”
陈石星回头一看,追来的人正是慕容圭。
陈石星怒道:“慕容圭,你还有脸来见我”
慕容圭笑道:“陈少侠,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登马诺给你的那株千年何首乌,其实乃是我的。”
陈石星气往上冲,大怒喝道:“什么千年何首乌,我侥幸没有给你的‘毒婴儿’害死!”幕容圭笑道:“不错,是毒婴儿,我是怕你上不了天山,中途倒毙,没人照料这位云姑娘,故此……”
话犹未了,陈石星己是扑上前去。云瑚防他有失,说道:“诛杀奸贼无须讲什么江湖规矩!”慕容圭哈哈笑道:“你们不顾江湖规矩,想要以二打一,那也成呀!我们大家不必讲江湖规矩!”
只见树林里冲出三骑健马,转眼之间,就来到慕容圭身边。三个人同声喝道:“陈石星,你伤了我的师父,我们是特地来报师仇的,对不住,我们也不能和你讲什么江湖规矩!”
这三个人都是弥罗法师的弟子,两个喇嘛僧,手持黄金杵的是大弟子大吉,手提银铁杖的是二弟子大体,还有一个手摇折扇的少年是弥罗法师最得意的关门弟子长孙兆。他们正是因为怕毒不死陈石星,特来追杀的!
三人同时下马,此时慕容圭早已和陈石星交上手了。
慕容圭暗中投靠右贤王,谋害阿璞将军,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有人在阿璞将军面前揭发他的奸细身份,陈石星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得心安。故此非把陈石星杀了灭口不可!
双方都是满腔仇恨,一照面即下杀手,慕容圭以大摔碑手法一掌劈下,陈石星欺身猛扑,剑诀一领,一招“李广射石”,径刺他的咽喉。
掌风剑影之中,只听得“嗤”的一声,幕容圭的半边头发在剑光中变作了一丛乱草,随风飘散。陈石星亦似风中之烛,斜窜出去,晃了几晃,兀未稳住身形。
慕容圭还算闪避得快,但在他霍的一个“凤点头”之际,虽然避过了利剑穿喉之祸,却是难躲割发代首之灾。陈石星这一剑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削过,半边头发被削,头皮一片沁凉。
这见面一招,慕容圭几乎丧了性命,但他惊魂稍定,却是大禁大喜过望。“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小子的功力是大不如前了,你们快来呀!”幕容圭叫道。
长孙兆和大吉大休同时下马,他和陈石星的仇恨最深,来得最快。
陈石星身形未稳,长孙兆已经扑到他的跟前,狞笑说道:“小子,你也有今日!”声出招发,边缘磨得锋利的折铁扇已是倏地张开,当作五行剑使,削向陈石星右边的琵琶骨。云瑚来得也正是时候,她和长孙兆几乎是同时抢到陈石星的身边。
“长孙兆,四十板屁股伤好了没有你别结了疮疤忘了痛,我们上次饶你了你的性命,曾经警告过你的,你这样快就忘了么”云瑚冷笑说道。冷笑声中,唰唰唰连环三剑!
云瑚揭开他的“疮疤”,气得他哇哇大叫。他是瓦刺第一高手弥罗法师最得意的弟子,若论真实武功,本来不在云瑚之下,但一动了气,却是给云瑚杀得手忙脚乱了。云瑚唰、唰、唰连环三剑,快如闪电,长孙兆的折铁扇滴溜溜一转,以一招“覆雨翻云”拨转对方的力道,这本是他拿手的本领,但只能化解云瑚前两招的攻势;最后一招,“叮”的一声,火花飞溅,他的折铁扇被穿了一个窟窿。云瑚用的青冥剑,乃是张丹枫妻子生前所用的宝剑。
说时迟,那时快,大吉大休已是双双扑到,慕容圭惊魂稍定,也是退而复上。
大休一声大吼,螟铁杖一招“泰山压顶”,直砸下来。就在此际,云瑚转过了身,双剑齐出,“当”的一声,把镍铁杖荡开。陈石星的武功虽然还未曾恢复如初,双剑合壁的威力仍是非同小可。
陈石垦晃了两晃,定住身形,墓容圭与长孙兆都已退而复上,四个强敌四面合园了。
陈石星道:“瑚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有个人要你照料,你不能只顾我了,你先走吧!”
云瑚想起腹内婴儿,不由得心头绞痛,但她却如何抛得开陈石星
长孙兆不知云瑚母亲已死,只造陈石星说的那个需要她照料的人是她母亲,哈哈笑道:“陈石垦,你放心吧。你死了,这位云姑娘我会照料她的。那时她变成了我的妻子,她的母亲也就是我岳母大人了。嘿嘿,凡是她的家人,我当然都会一并照料!”
哈哈大笑声中,折扇朝云瑚面门一拨,伸手就来抓她。
陈石垦陡地喝道:“鼠辈敢尔!”身形滑似游鱼,从大吉大休的金刚杵和镣铁杖的交击缝中穿过,唰的一剑就指到了长孙兆面前。
长孙兆折扇一拨,“嗤”的一声轻响,折铁扇穿了一孔,要不是长孙兆缩手得决,虎口险些中剑。
幸亏慕容圭立即发掌相助,掌力由虚化实,长孙兆方能抽身。
陈石星剑势未衰,不必换招,剑尖已是刺入慕容圭的防御圈内。慕容圭使到八九分内力,兀是阻拦他不住,不禁也是暗暗吃惊:“怎的这小子竟然越战越强,难道他刚才故意弄假骗我上当”原来陈石星见云瑚逼险,一急之下,潜力不知不觉就发挥出来。寻常人在灾难临头之际,往往也能做出平时力所难及的事情,何况他本来是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功力的。
他的功力比刚才增强,云瑚也察觉到了,连忙叫道:“对,目中有敌,心中无故!”
“目中有敌,心中无敌!”这是张丹枫武学的精义所在,这八字诀陈石星曾和云瑚讲解过不只一次的。
陈石星瞿然一省,登时把一切忧虑全部忘却,恢复了心头的宁静。自己的寿命是否即将结束能不能够在死前最后帮一次老朋友(葛南威和杜素素)的忙甚至云瑚母子是否能够脱险这一切令他心境不宁的事情全都不去想了!他的心境平和,功力也不知不觉的恢复到原来的七八成了。
他的功力恢复了七八成,和云瑚的双剑合壁,也就足以与四名强敌周旋,不过也救灾只是打成平手而已,急切之间,想要取胜,亦是不能。
但慕容圭这班人见他越战越强,却是不禁心中起了怯意。
斗了半个时辰,双方气力都是渐渐消耗,越来越差了。尤其大吉大傣二人用的是重兵器,更是汗如雨下,气喘吁吁。
陈石星看出破绽,陡地一招“白鹤亮翅”,剑势斜飞,在大吉的黄金杵上轻轻一引。最初交手之时,他用这一招未能随心所欲的带动大休的重兵器,这次则是如愿以偿了。
只听得震耳如雷的“当”的一声巨响,大吉的黄金杵碰上大休的螟铁杖。两人气力相当,兵器的重量也差不多,大体的银杖打破了大吉的脑袋,大吉的黄金杵插进了大休的脑袋,这一对师兄弟同时在惨叫声中倒地,一命呜呼。
慕容圭这一惊非同小可,转身便逃。陈石星剑掌兼施,一剑削去他肩上的一片皮肉,一掌打着他的背心,剑伤尚轻,掌伤更重,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但慕容圭的武功也确实了得,虽然受了重伤,在这生死关头,居然还是跑得飞快,陈石星已是强弩之未,第二剑追上去刺不着他,他已是跨上了坐骑了。他的坐骑是右贤王赏赐的大宛名驹,跑得比陈云二人的坐骑都快的。陈石星的坐骑还在后头,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逃跑。
长孙兆的武功不及幕容圭,跑得稍慢。他的坐骑是久经训练的大宛名驹,他撮唇一啸,坐骑唤来,此际刚要跨上马背。
云瑚恨他口齿轻薄,柳眉一竖,喝道:“小贼辱我太甚,还想跑么”用尽浑身气力,振臂一掷,青冥宝剑化作一道青虹,脱手飞出。只听得长孙兆一声惨呼,宝剑从他前心穿入,后心穿出,将他钉在地上。他的那匹马也给剑尖划伤,负痛狂奔,转瞬不见。
云瑚说道:“可惜跑了慕容圭这个奸贼。星哥,请你给我把宝剑拔出来。”说话之际,身形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原来她这一下掷剑杀人,已是耗尽气力,跑不动了。
陈石星吃了一惊,说道:“瑚妹,你怎么啦。”连忙向她走去。他想宝剑迟些再拔不迟,云瑚若是受了伤,可非得立即救治不可。
云瑚说道:“没什么,只是气力用尽了,歇一歇就会好的。”
陈石星不放心,过去握着她的手,说道:“我替你把一把脉。”
云瑚大吃一惊,说道:“咦,你的手怎么这样冷我没事。倒是你——”
话犹未了,陈石星已是把手松开,只见他晃了一晃,“咕咚”坐在地上。原来他把了云瑚的脉,察觉并无异象,松了口气,他自己亦支持不住了。云瑚伸手拉他,两人都没了气力,变作了滚地葫芦。
陈石星盘膝坐定,说道:“别担心,过一会儿就好。你先歇歇。”
云瑚心里好像悬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莫非他是余毒未清,却瞒着我。”
过了一会,只见他头顶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汽,面色逐渐红润,张开眼睛,低声说道:“你的气力恢复几分了吧。请把坐骑唤来,咱们还要赶路。”
云瑚是个武学行家,知他正在运功自疗,行动尚未完毕,说道:“救朋友固然要紧,但要是你的武功受损,只怕也是力不从心。”
陈石星听她说得有理,只好暂且把一切抛之脑后,继续运功。过了半个时辰,他一跃而起,说道:“行啦!”
云瑚半信半疑,说道:“你真的好了”
陈石星反手一掌,把身旁一根粗如儿臂的树枝劈断,说道:“我几时对你说过谎话”
葛南威和杜素素跑得比他们更加狼狈,他们刚踏入回疆,便即发觉仇人已在跟踪而来。
他们踏进了冰雪的世界,这天已是逃避追踪的第九天了。
葛南威抬头看看前面那座高山,但见冰川映日,冰塔流辉,大喜说道:“咱们已经到了天山啦!”
杜素素喜出望外,说道:“真的吗咱们在瓦纳族的时候和他们说起天山,他们说得好像远在天边似的,怎的这样快就到了”
葛南威道:“这是天山的支脉,名为念青唐古拉山。”杜素素笑道:“原来你是哄我欢喜的。”
葛南威道:“虽然不是天山主峰,但也算得是到天山脚下了。我不知道还要走几天,但无论如何,到了这里,天山已经不再是远在天边了。咱们已经是在它的怀抱之中啦。”
杜素素道:“不错,越近天山,咱们也就离开危险越远了。那两个老家伙纵有天大的胆子,谅他们也不敢跑上天山与咱们为难。”
葛南威道:“能够摆脱追兵固然值得高兴,但更令我欢喜的是,咱们走近天山一步——”
杜素素笑道:“你就可以早一刻和陈石星会面了。嗯,你天天桂念着他,好在他是男子,否则只怕我也难免妒忌了。”
杜素素满怀欢畅,说道:“南哥,我想听你吹萧。咱们紧张许多天,也该轻松一下了。”
哪知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个极其刺耳的老妇人声音说道:“臭丫头,看你还能逃出我的掌心!”人还未到,声音已是震得杜素素的耳鼓嗡嗡作响。
杜素素不用看亦已知道这老妇人是谁了,吓得一声尖叫。
葛南威飞快的跑上去。只见迎面而来的,果然是江湖浪子柳摇风的父母——天龙剑柳树庄与艳罗刹孟兰君。
葛南威叫道:“柳老前辈,你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成名人物,可不能不讲道理,令郎——”其实柳树庄是“成名人物”不假,“德高望重”则是谈不上的。
孟兰君不待葛南威把话说完,便即喝道:“姓葛的,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来讨这臭丫头的回话!——”
“只有两条路给你选择,要嘛做我的媳妇,要嘛就让我在你的剑上划几刀,就像我的儿子给伤的那样!”
杜素素给她气得几乎炸了心肺,斥道:“恶婆娘,你知不知道你那宝贝儿子——”
孟兰君冷笑道:“臭丫头,你伤了我约儿子,居然还敢骂我!”唰的一鞭就卷过去。
葛南威连忙上前,叫道:“柳老前辈,你是成名人物,总得把话说清楚了才拼吧。”
柳树庄板起面孔道:“我可没有打你。我们柳家要这位姑娘做媳妇也不算辱没了她!”
杜素素抵挡不祝合兰君的攻势,已是险象频生,葛南威没法,只好与她并肩御敌了。
孟兰君使出她在鞭法上最得意的“回风拂柳”绝技,唰、唰、唰,呼呼风响,卷起一团鞭影。当真是有如平地卷起旋风,向他们二人猛扫过来!
软鞭又再抖成一个一个的圈圈,正圈圈、斜圈圈、大圈圈、小圈圈,圈里套圈。葛南威把新学成的惊神笔法尽数施展,也还是不能尽数挑开她的圈圈。不过多久,他和杜素素的身形,又已在对方鞭势的笼罩之下。
百忙中葛南威忽地朗声吟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孟兰君冷笑道:“死到临头,你还吟诗!”心中却也有点奇怪:“怎的在这样紧急关头,他居然还有如此闲情”
心念未已,只见葛南威的笔法已是倏然一变。先是五萧直指,忽地一个旋风舞,四面八方碧森森一片萧影。当真像有“万山重叠”的气象。竟然把孟兰君的攻势挡住了。
原来他这一套惊神笔法取自唐诗意境,刚才使那两招就正是和他所吟的那两句诗的意境相符。葛南威继续朗吟:“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玉萧直上直下的拦扫,孟兰君虽然已经是使出了“回风扫柳”的绝技,软鞭却是攻不进他的防御圈内。葛南威吟罢诗句,趁着对方鞭势稍缓之际,把玉萧凑到唇边,“呜”的吹了一声。孟兰君骂道:“你捣什么鬼”忽觉热风扑面,不禁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有什么奇特的暗器从萧中吹出,忙把软鞭收回护身。其实却并非暗器,乃是从暖玉萧中吹出来的一口纯阳罡气。原来葛南威这支暖玉萧是一件武林异宝,不但坚逾金铁,而且可用箫管之中吹出的纯阳罡气克敌致胜。当然这也得内功有了颇深的造诣才行。孟兰君的功力在葛南威之上,不至被他罡气所伤。不过被那股热可炙人的热风拂面,却也感到甚不舒服。
孟兰君喝道:“老头子,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任凭别人欺负么……”
柳树庄畏妻如虎,只好上前,他一加入战团,形势立变。不过数招,葛南威只觉压力如山,不但玉萧不能挥洒自如,身形亦已给他剑光笼罩。
正在吃紧,忽听有琴声随风飘至。
柳树庄听得这几声铮铮的琴声,则是不禁心头一凛:“是谁有这样的功力,难道是天山派的掌门人霍天都来了”要知琴声初起之时,宛似游丝袅空,似乎还在很远的地方,转瞬之间,便已听得清清楚楚,来人的轻功显然是高明之极。能够攀登这座雪峰的人已非常人,何况来人的轻功又是如此高明,弹出的琴声又是如此美妙,声声都令人有“莫测高深”的感觉,也难怪柳树庄怀疑是天派的掌门人来了。
高手搏斗,哪容得稍有分神,就在这瞬息之间,柳树庄一个剑中夹掌,葛南威已是给他的劈空掌力震得飞了起来,柳树庄也给他从暖玉策中吹出的罡气,吹着了胸口的“璇玑穴”。
柳树庄的功力比葛南威深厚得多,运气三转,便即无事。不过在这片刻之间,他却也是不能上去追擒葛南威了。
另一边,柳树庄的妻子艳罗刹孟兰君则已追上了杜素素了。杜素素奋力一跃,仍然避不开她的魔爪,“嗤”的一声,衣裳下摆,给她撕去了一幅。
但也就在这瞬间,葛杜人亦是差不多在同一时候遇上了救星。
杜素素一跤摔倒,孟兰君冷笑道:“臭丫头,你愿意做我的媳妇还是愿意做丑八怪快说,我数到三字,你若尚未答应,对不住,我可就要用剑在你的脸上绣花了,一、二——”杜素素尚未爬得起来,孟兰君一面扑上去抓她,一面数数,但她的一个“三”字也尚未曾吐出口,陡然间只见一道白光,疾如电闪,来人竟是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银虹,向她疾扑过来了。
孟兰君大吃一惊,飞身斜窜,挥袖拂出。只听得声如裂帛,她这一拂竟是未能拂开对方的宝剑,衣袖也给削去一幅。好在盂兰君已经解下软鞭,一招“回风拂柳”,这才化解了对方接续而来的两招凌厉剑招。
“老妖妇,你敢欺负我的杜姐姐,我与你拼了!”孟兰君这才看得清楚,来的是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云瑚。
云瑚既然来,陈石星当然亦已来了。陈石星来得正是及时,刚好接下了恍若流星飞坠的葛南威。
幸好柳树庄在发出那记劈空掌之时,也是心神忽乱迷际发出的,掌力稍为打了折扣。葛南威没有给他打个正着,这股劈空掌力虽然强劲,也还未能伤了葛南威。不过待到葛南威脚踏实地,亦已是感到呼吸不舒,全身无力了。陈石星见他没有受伤,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便即迎上前去,朗声说道:“柳老前辈,令郎受伤之事,可不能全怪杜女侠。晚辈当日也曾在场,请容晚辈说明当日之事,与你们两家调解如何”
其实用不着陈石星说明,柳树庄亦知是自己的儿子先自理亏的。但他一来是舐犊情深,二来是为妻子所逼,明知理亏,也不能不为儿子报复。
他忌惮的只是天山派掌门霍天都,一见来的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他也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了。
柳村庄一声冷笑,喝道:“何方小子,你也配做我的调人磕个响头,给我滚下山去,否则,哼、哼,我可要马上把你的武功废了!”
陈石星见好友受辱,怒从心起,喝道:“有本领的你来废我的武功!”反手一剑,“当”的一声,火花飞溅,两口宝剑,都没损伤。
柳树庄功力较高,陈石星的宝剑给荡过一边,身形也接连两晃。柳村庄喝声“着!”一招“李广射石”,剑尖直指陈石星后心。
哪知陈石星的无名剑法善于临机应变,他一个“移形易位”避招进招,脚步歪歪斜斜,正好与他虚实莫测的剑法配合,醉汉似的,随手一剑,竟是从柳树庄绝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
若然换了一个功力稍弱的人,这一剑非给陈石星刺中不可,但柳树庄运上了“天龙功”,一剑刺出,方圆数丈之内,内力弥漫,伊如暗流汹涌,陈石星这一剑只差半寸,剑尖依然是给他的内力荡歪。不过,陈石星抓着这片刻的空隙,却已是冲了过去与云瑚会合了。云瑚正在给孟兰君杀得手忙脚乱。
双剑合壁,威力大增,荡得柳树庄的剑光四面流散。孟兰君的软鞭被圈在剑光之中,急忙抽出。饶是她变招得快,只听得“咔嚓”一声,鞭梢亦已被削断一段。孟兰君大惊之下,连忙靠到丈夫身边。此时双方都已经与自己人会合了。
陈石星暂缓发招,说道:“柳老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意思还是想替他们调解。
话犹未了,柳树庄已是大怒喝道:“好小子,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们的双剑合壁不成”反剑一劈,劲风澈荡,声如裂帛,那流散的剑光,重又凝聚起来,匹练般横卷过去。这一招他全力施为,天龙功力透剑尖,陈云二人双剑合壁,也不过堪堪抵敌得住。
激战重开,柳村庄运上了天龙功,剑锋所到之处,隐隐如闻风雷之声!若在平时,陈石星与云瑚联手,当可胜得过柳树庄。但如今一来陈石星的功力未曾完全恢复,二来云瑚又是身怀六甲,跳跃不灵,他们只有勉强招架。
葛南威在旁观战,但见剑光鞭影,此往彼来,枝叶纷飞、落花片片,不要多久,在他们周围的几棵大树,已是只剩下光秃秃的枝,葛南威喘息未定,看得惊心动魄,只恨自己无力相助!”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陈石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知凝神应敌。柳村庄可是不由得心头一凛了:“这个人不知是敌是友,功力可要比陈石星这小子还高得多!”
陈石星正在把无名剑法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本来就已经有点招架不住,如何还能应付一个武功比陈石星更强的对手柳树庄心头一震之下,饶是他定力坚强,剑法也不免乱了。
此消彼长,陈云二人剑光暴涨,只听得一片密如爆豆的声响,孟兰君那条软鞭给削成了七八段。柳树庄兵刃虽没损伤,惊险却比妻子所受的更甚,他的帽子被陈石星一剑削破,头皮都感到一片沁凉!
柳树庄转身便逃,陈石星此时方始听得有个陌生的声音赞道:“好剑法。”
这人随手拾起一块冰块,把手一扬,喝道:“你们胆敢在天山行凶,就这样想跑了么多少留点标记回去吧!”
冰块在他打出之时,已经一分为二,孟兰君跑在前头,柳树庄稍后,但两人都是同时给冰块打中。
孟兰君骨碌碌的就从山坡上滚下去,柳树庄也觉奇寒彻骨,这刹那间,四肢百骸都好像要寸寸断裂似的。原来孟兰君已是给废掉武功,柳树庄亦已耗掼了十年功力!幸而柳树庄还能施展轻功,孟兰君在积雪的山坡上滚下去也未至于重伤,柳树庄抱起妻子,连常烘话也不敢交代半句,径自走了。
陈石星见来人露了这手超凡绝俗的武功,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说道:“来的是霍师兄小弟是——”他大喜过望忽地只觉真气涣散,眼前金星飞舞,身如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霍天都道:“石星师弟,我已经知道你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了。咦,师弟你怎么啦”陈石星支持不住,坐在地上,但他可没忘记一件紧要的事情。
“师兄,我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告诉你,师父晚年创了一套无名剑法,可惜我不能和你仔细细说了。”
霍大都道:“师弟,你不必为此事挂虑。我看了你的剑法,已经懂得剑意……”他是当世第一武学宗师,一按陈石星背心,便知回天乏术,陈石星的“毒婴儿”剧毒突发,真气都涣散了。
陈石星把古琴拿出来,说道:“葛大哥,你一直想听广陵散,我没机会给你弹,请让我如今了结心愿!”葛南威来不及劝阻,他已是叮叮咚咚的弹了起来。
好像是情人的喁喁细语,好像是知己的款款深谈。好像是到了春暖花开的江南,好像是在独秀峰凌虚傲啸……云瑚不觉陶醉在琴声之中,想起了“独秀峰青,漓江波暖,花桥烟月朦胧!”想起了太湖的月夜泛舟,想起了雁山的采撷红豆。
琴声一变,宛如三峡猿啼,宛如鲛人夜泣,他弹出了千载之前稽康弹这曲广陵散的心境。好友生离,娇妻死别……忽地“啪”的一声,琴弦断了。
人琴俱杳,云瑚呆若木鸡,扑在陈石星身上。剑气消沉,广陵散绝,情天难补,空有余哀!正是:
何堪星海浮搓去,月冷天山,哀弦低诉!核誓三生,恨只恨情天难补。寒鸦啼苦,凄咽断,春光暮。旧侣隔幽冥,怅佳人,倚楼何处凝仁望昔日游踪,没入乱山烟树。凤泊鸾飘,算鸿爪去留无据。菩提明镜两皆非,又何必魂消南浦且大际驰驱,寻找旧时来路。
——调寄长亭怨慢
<center>(全书完)</ce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