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六月飞霜 京城构冤狱 深宫读摺 侠女送奇书(2/2)
玉罗刹道:“是么”杜明忠昂头说道:“这两样东西是想送给魏忠贤,但我是要拿它去救人的。左都御史左光斗是俺的舅舅,他和杨涟等联合上疏,给魏忠贤下了天牢,陈巡抚读了邸抄,通知我赶上京都,设法营救。我既无法与奸阅相抗,迫得忍辱求情。左光斗是东林正人,天下共知,我救他又有何不对”
玉罗刹怔了一怔,道:“好,包袱给你。”对朱宝椿道:“罗铁臂救了杨涟的道孤,正在找你,你赶回去吧。”朱宝桩道:“你们何不早说,既然是为了救人,我也不劫它了。”拱手告辞,赶回山寨。
杜明忠上前叩谢,玉罗刹眼珠一转,道:“爹,咱们也上京瞧热闹去。”铁飞龙心想:杀女儿的正凶金老怪已被岳鸣珂杀了,还有两个仇人一个是慕容冲一个是应修阳都在宫中执役,下手虽难,但他们终须回京,在京城等候机会,也是办法。便也道好。
唐家璧尴尬之态,见于辞色,对杜明思拱手道:“你有铁叔叔护送上京,小弟告退了。”铁飞龙将他送出门外,回来笑道:“裳儿,以后不准你吓初出道的雏儿!”
三人一路同行,路上交谈,玉罗刹才知道杜明忠原来也曾在熊经略幕下作幕,管办文书,也认识岳鸣珂。玉罗刹不禁说道:“熊经略死后,后继无人,边防败坏,明朝的江山怕快要完了。”杜明忠道:“不然,不是后继无人,是怕朝廷不予重用。”玉罗刹心念一动,问道:.“你看谁可继承熊经略,重镇边关”杜明忠道:“辽东军中的食事袁崇焕就是当世奇才!他本来是一个七品县官,为熊经略赏识,保他巡边,广宁那役,熊经略被王化负所累,大败弃城,袁崇焕单骑出关,遍阅形势,回来请兵,自顿守辽河以东,可惜那时熊经略有五千部众,朝廷又不肯派兵。后来在兵败将逃之际,熊经略叫他去经理军事,安置游民,白天敌军出没,无法活动,他就在晚上深入荆棘蒙茸虎豹潜伏之地,走遍敌后乡村,把游民百姓重组起来。所以后来才有八里铺的小捷,才有在山海关对峙之势,要不然清兵早人关了。”
玉罗刹心道:“若然真有如此之人,熊经略的遗书倒可付托给他。只是他远在关外,如何寻找”
三人来到京城,已是正月下旬,这一日进了城门,便见街道乱哄哄的,数十名京官抬着魏忠贤的金身塑像,打锣打鼓在北京街道游行,市民远远的瞧热闹,低声唾骂。铁飞龙一问,才知是给魏忠贤建“生祠”。
其时是天散四年,魏忠贤操纵朝纲,权倾中外,民间的童谣道:“委鬼当朝立,茄花满地红。”“委鬼”是“魏”字,“茄”与“客”同音,从这童谣,亦可见客魏势力之大。朝中阁臣魏广征认是他的侄子,阮大针、崔呈秀、顾秉谦、傅樾、倪文焕、杨维垣等大臣俱拜忠贤为父客氏为母,浙江巡抚潘汝桢并首先倡议为魏忠贤建立生祠,继之全国各地都纷纷建立,真是集尽人间无耻之大成,最后在北京也建起来了,自称“读孔子书”的监生陆万龄并上颂德表日:“孔子作春秋,厂臣作“要典”:“厂臣即魏忠贤。”孔子诛少正卯,厂臣诛东林党人,礼宜并尊,岁祀如孔子。”这些话也真亏他说得出来。
玉罗刹看到那些大官的无耻模样,气得几乎要拔剑去乱杀一通,铁飞龙把她拉开道:“别看了,我的胃几乎要作呕啦!”
到京之后铁、玉二人和杜明忠分道扬镖,铁玉二人住在长安镖局,杜明忠则投靠他的表亲兵部大员孙承宗。分手时,玉罗刹微微冷笑对杜明忠道:“你去向魏忠贤贿赂求情,我看未必有效。”杜明忠道:“我是尽力而为,将来也许还要请你们帮忙。”铁玉二人见他虽然有点糊涂也还不失为正人君子,便把长安镖局的地址给了他。
长安镖局的总镖头龙达三是铁飞龙的好友,见铁玉二人到来,自是殷勤招待。晚饭之后,玉罗刹问起杨涟被捕下狱的事情,龙达三叹口气道:“真是一言难尽哪!”
铁飞龙追问所以,龙达三道:“阉党兴东林党之争,你们是知道的了。阉党就是魏忠贤的党羽。魏忠贤自封“九千岁”,手下的大官也成了“千岁爷”。他门下的文臣武将有“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等称号。他们专反“东林”。“东林”本来是因被贬大臣高攀龙于孔谦等在无东林书院讲学而得名,到了现在,凡一切正派人物,都被冠以“东林党”的帽子,成为罪名了。魏忠贤的党羽王绍徽把东林党中重要的人物百零八人编为“点将录”,比之为“梁山泊百零八将”他们阉党自称“正人”,而把“东林党”贬为“邪派”,准备按名单一一陷害。杨涟、左光斗、袁化中等在“点将录”中都是名列前茅的人物。”
玉罗刹怒道:“真是颠倒是非,成何世界!”龙达三续道:“熊经略被害死后,杨涟见客魏专横,愤不可遏,上疏劾魏忠贤廿四条大罪,不料上疏的第二天使有旨谴责杨涟。朝中正直的大臣都被激怒了,一面联合上疏,一面准备在皇帝坐朝时面奏。魏忠贤只手遮天,居然阻止皇帝一连三天不坐朝,在三天中他的布置已经完成,到了第四天,魏忠贤反以“和熊廷弼勾结”的罪名,把反对他的为首人物:杨涟、左光斗、魏大中、顾大章,袁化中、周朝瑞等六人逮捕下狱,关在北镇抚司大牢。魏忠贤好不阴毒,说他们曾接受熊廷弼的“赃款”,要向他们“追赃”,他们都是穷官儿,那交得出什么“赃款”!于是便五天一比,每“比”打四十棍,夹五十,今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之中,有几个熬不了刑,也曾授意叫有钱的门生亲故筹款“缴赃”,可是那“赃款”多寡任由魏忠贤开口,“缴赃”总缴不够,反给魏忠贤多辟了一条财路。”
玉罗刹拍腿叫道:“可惜了那枝千年何首乌!”龙达三道:“什么”玉罗刹一笑不语,道:“好呀,今晚我就瞧杨涟去。”龙达三道:“北镇抚司,非比寻常所在,姑娘不可造次。”玉罗刹大笑道:“皇宫大内,我尚自进出自如,北镇抚司算什么东西喂,慕容冲他们回来没有”龙达三道:“没听说,明天我替你查。”
玉罗刹和铁飞龙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说干就干,当天晚上,便换了夜行衣服,直采天牢。
牢狱墙高三丈,墙上插满铁钉,但却阻不了玉罗刹他们。铁飞龙跃上墙头,道:“你去探监,我挡敌人。”玉罗刹道:“好极!”跳人里面,真如一叶飘落,堕地无声。
玉罗刹伏在过道暗角,不久便有狱卒提灯巡过,玉罗刹一跳而出,明晃晃的剑尖在狱卒面门一闪,低声喝道:“杨涟住在那号牢房”狱卒吓了一跳,听了玉罗刹的话后,喜道:“你是救杨大人的吗他在西边第六号牢房,从这里向右首转过便是。”
玉罗刹道:“你若说假话,我就把你一剑斩了。”狱卒顿足道:“杨大人被打得奄奄一息,你要救快点去救!”玉罗刹看他神情,知他绝不会叫嚷破壤,便依着他的指点,转了个,摸到第六号牢房。
牢房的铁门厚达五寸,门上用一把大铁锁锁着,手力多强也捏不碎,普通人休想进得。可是这却难不了玉罗刹,她在绿林多年,对开锁的技术,精熟异常。只见她在百宝囊中取出一条曲曲的铁线,插进锁孔一撩,铁锁应手便开,玉罗刹摸人牢内。
牢房里黑黝黝的,但闻得微弱的呻吟之声,玉罗刹擦燃火石,只见杨涟披枷带锁,血肉模糊,几乎不能辨认。
杨涟骤然见有人来,已吃了惊,到看清楚是玉罗刹时,更是吃惊非小,挣扎喝道:“你来做什么”玉罗刹道:“来救你出去!”杨涟怒道:“我是朝廷大臣,岂能随你越狱!”玉罗刹气道:“你现在还讲这套,你不要性命了么”杨涟道:“我纵然被杀被吊,也不关你的事。你不守王法,我岂能与你一样”玉罗刹骂道:“王法,王法!我说你是个大蠢材”杨涟挣扎叫道:“你再过来,我便一头碰死!”
玉罗刹道:“你的儿子已给罗铁臂带到四川去了,你不想念他吗”她本想以亲子之情打消他愚忠之念,岂料杨涟反哈哈笑道:“骢儿无恙,我尚何忧!”玉罗刹道:“哼,你是个大忠臣,但你们死后,朝中尽是奸臣,明朝的江山岂不是更快完蛋”杨涟心念一动,忽又“呸”了一口说道:“忠臣岂是杀得尽的你当我朝中无人么了你看熊廷弼死了便有袁崇焕继起,叶向高去了又有洪承畴接任。大明江山胡虏夺不去,你们流寇也抢不去”杨涟以兵部大西升任左副都御史,做了几十年官,那正统的忠君观念已深人心肺,他把自己和朝廷视同一体,连来救他的玉罗刹,也给他当成“流寇”敌人了。他那料到明朝的江山在他死后便被满清夺去,而他所推崇的洪承畴后来也做了汉奸。玉罗刹气往上冲,道:“哼,不是看你被打成这样,我就先把你杀了!”这刹那间,她觉得杨涟既可怜,又可笑,既可恼,但亦可佩,可佩的是他不畏权势,敢劾奸阉,可怜可笑可恼的却是他至死不悟的愚忠!
杨涟声调一低,忽道:“你去吧!你日后见了我儿,叫他不要为官,但你也不能叫他为寇。”玉罗刹笑道:“你儿子将来之事你也要管么哼,他可比你强得多,我才不叫他学你的糟样子。”杨涟双眼一翻,痰往上涌,晕了过去。这时外面已传来脚步奔跑之声,片刻后“捉劫狱贼呀!”之声大起。
这时玉罗刹本可伸手将杨涟救去,但她却打消这个念头了,一转身闯出牢房,便跳上瓦面。
瓦面上铁飞龙正在以砖瓦作为武器,掷下去打那些想跳上来的锦衣卫。铁飞龙掷得又准又劲,锦衣卫一被打中便是头破血流。
铁飞龙见她空手上来,大为失望,问道:“找不见吗”玉罗刹道:“我决不救他了!”铁飞龙心道:这孩子脾气真怪。但机会稍纵即逝,这时锦衣卫已有数人跳上,再想劫狱,已是不能。
铁飞龙道:“那么咱们就闯出去!”玉罗刹一口闷气,无处发,一声长笑,杀人锦衣卫群中,刷刷几剑,随意挥洒,剑尖所触,不是穴道要害,便是关节所在,那些锦衣卫,几曾见过这样的剑法,片刻之间已有数人中剑滚下瓦面,痛得狂呼惨号。
铁飞龙道:“裳儿,不要多杀了!”双掌疾劈,将瓦面上剩下那几个卫士扫了下去,和玉罗刹腾身飞上民房,霎忽不见。
再说自玉罗刹去后,杨涟自知过不了今夕,呆然过了一会,北镇抚司许显纯和锦衣卫指挥崔应元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狱卒,提着土袋,许显纯道:“杨大人,请怒无礼,今晚要送大人归天
杨涟哈哈大笑,道:“你且待须臾,待我留下血书,烦你交给皇上,可不可以”崔应元道:“大人请写。”杨涟以指蘸血,撕下白布衬衣,写道: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雠人,久拚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可以见先帝于天,对二祖十宗,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斫东风,于我何有哉”
崔应元看到“大笑大笑还大笑,刀斫东风,于我何有哉”几句,几乎喝起采来,许显纯是魏忠贤乾儿子,瞧了一眼,阴沉沉的道:“还未写完吗”
杨涟以指蘸血,续写道:“……血肉淋,死生顷刻,本司追脏,限限狠打,此岂皇上如天之仁,不过仇我者迫我性命,借封疆为题,徒使枉臣子之名,归之皇上……”
许颢纯一把抢过,道:“哼,你这直到如今还敢怨怼厂臣”“按:魏忠贤掌管厂卫,故称厂臣。”喝道:“快动手!”两个狱卒,将盛满泥土的土袋压在杨涟的面上和胸上,不消多久,杨涟便气绝身亡。许显纯道:“把左光斗和魏大中也一并做了,免得担心劫狱。”至于周朝瑞袁化中和顾大章却因关在另一监牢,侥幸得以暂逃性命。
杨涟的绝命书,许显纯当然不会拿给皇帝,可是崔应元巳经记熟,他是同情杨涟的人,后来弃职归隐,杨涟的绝命书也就流传开来,脍炙人口了。这绝命书既有愚忠之忱,亦有豪迈之气,真是文如其人,既令人觉得可笑可怜,亦令人觉得可钦可佩。
再说玉罗刹和铁飞龙回到长安镖局,说起杨涟之愚,玉罗刹犹觉气闷。铁飞龙忽道:“他虽愚忠,倒底还是一条汉子。若皇上有诏放他,那就好了。”玉罗刹拍掌笑道:“是啊,我早该想到这着,我们今次来京,为的三事,一是物色可传熊经略遗书之人:二为珊瑚妹子报仇,找慕容冲和应修阳的晦气:三是救这个顽固不化的杨涟。第一件事可遇而不可求:二三两事可得人皇宫一趟,嗯,不如明晚我就单身人宫,给你看看慕容冲回来没有”铁飞龙低首沉吟,玉罗刹道:“爹,你让我去吧,宫中路道我比你熟,而且今晚闹了天牢之后,宫中高手,必然调来,我正可乘虚而入。”铁飞龙想起她的轻功比自己高妙,几乎到了来去无踪的地步。便道:“好,你小心点!若然慕容冲已经固来,你不要惹他,待我想办法约他单打独斗。”玉罗刹点头答应,她却未料到,就在她离开天牢之后不到半个时辰,杨涟已被土袋闷死了。
玉罗刹艺高胆大,第二晚果然偷偷的溜人皇宫。但她却不知皇帝住在什么地方,心想:“那淫妇客氏的“乳娘府”我是知道的,不如先到那里,很可能小皇帝就在那儿。”主意打定,施展绝顶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乳娘府,飞上客氏寝官外面的大梁,客氏正在里面和女儿谈话。
玉罗刹心道:“听说客氏的女儿是红花鬼母的徒弟,不知她心性如何”凝神静听。只听得客氏道:“婷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叫皇上纳你做贵妃如何!”客娉婷道:“妈,你又未老,怎么说话如此糊涂”客氏道:“我说你才糊涂,做贵妃有什么不好你先做贵妃,然后我设法令皇上把皇后废掉,那时你就是皇后了。”娉婷道:“我不想守寡。”客氏道:“咦,你说什么了你怎么咒我的由哥儿”娉婷道:“谁咒他,妈,你该知道我学过武功,对人的体质强弱,只要一望便知。小皇帝表面虽没什么,但你听他说话短促,毫无遗音,身子虚浮,走路轻飘,目前不过是用补药支撑罢了。妈,我敢跟你打赌,他绝对不能再活三年!”
客氏一想,女儿所说,确是实情。但仍然说道:“如若你所说,那就更要预早图谋了。我现在虽然有权有势,但千古以来,几曾见过有乳娘可以长霸宫中之事。除非是皇太后才可垂听政,永保繁华。女儿,你做了皇后,皇帝死后,你便是皇太后,哈,到了那时,你随心所欲,怕什么守寡
玉罗刹心道:“这女人真是无耻之尤,我若非怕打草惊蛇,一剑就把她结束!”
客娉婷心中也是气闷非常,她入宫之后,见母亲如此荒淫,已是极难忍受,听了此话,更是又羞又气,蓦然发脾气道:“妈,我明天要回家。”客氏道:“回家,你回什么家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娉婷道:“我要找师父去!”
客氏道:“你那师父武功虽然是当世第一,却是不识时务。”娉婷道:“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找她。”客氏道:“我有你一个女儿,宫中又是危机隐伏,你别瞧我有权有势,由哥儿若然死了,我给人害死也说不定。你既会武功,我就全靠你保护了。”娉婷眼睛一湿,道:“那你就莫迫我做什么贵妃,你一迫我,我马上就走。”客氏道:“好,你不愿意,我就另给你挑一门亲事,新科状元好不好文状元武状元随便你选。”娉婷绷脸怒道:“妈,我不准你说这个。老实说,我在这宫里住得闷透啦。妈,明天我丢西山看花,你去不去”客氏道:“我老咯,提不起这个劲啦。你看花解解闷倒是无妨。我前天才叫巧匠做了一辆逍遥车,就在外面走廊摆着,你去可以坐逍遥车去。在车里你可以看到别人,别人看不到你,你瞧,妈多疼你。”
娉婷面上现出一丝笑容,客氏忽道:“你替我端一碗参汤送给皇上吧!”娉婷道:“我不去!”客氏道:“又发脾气啦!好,不要去。春桂,你来!”唤过一名宫娥,叫她将参汤送给皇上。
宫娥提了一个铁盒,盒内盛有参汤,盒底烧着酒精。玉罗刹瞧她走出宫门,身形一起,轻飘飘的跟在她的后面,宫娥竟是丝毫不觉。
皇帝住的地方,距离乳娘府不远,宫娥走了一会就到了。玉罗刹见官外有卫士巡逻,便伏在假山转角,到那宫娥出来时,玉罗刹搓了一粒小小的泥丸,夹在两指之间,轻轻一弹,宫娥额角上着了一弹,大声叫嚷,卫士道:“什么事情”跑过去看,宫娥道:“我给人打了一下。你看我的头发都乱啦,痛得很!”卫士笑道:“你见鬼啦,我看打着那里”乘机揩油,抚摩宫娥的脸蛋。玉罗刹趁这时机,身形一起,掠上琉璃瓦,飘身进入内院,又跃上皇帝书房外面的横梁,外面的卫士正在飘飘然和宫娥打情骂俏,那里知道。
书房内小皇帝由校正在批阅奏疏,大臣的奏摺都给魏忠贤截去了,他能看一些小官的奏疏解解闷。看到一本,自言自语道:“咦,这个人倒大胆,居然上疏替熊廷弼喊冤,还要朕杀魏忠贤以谢天下,我看他叫什么名字。”由校原非十分糊涂,只是受制于客氏已久,无法自拔。他现在已是二十岁的少年了,做着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也觉气闷。所以有时也找些奏疏批批,聊且过过皇帝的瘾。
这一本奏疏他却不敢批了,又不甘心送给魏忠贤,看了奏疏后面的名字,喃喃说道:“袁崇焕,辽东大营食事,唔,我且把他记在心头。想法用他。啊,他已经来京听候差事,也好,过几天我叫大学士去召他。可是这奏疏怎样处置呢”搔头无计,忽然窗门打开,一股劲风扑了进来!
由校惊叫一声,书案上凭空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在桌子中央,刀尖上还插有一张字条,.潦草的字迹写着:“速释杨涟,礼葬廷弼,若不依从,取你首级!”由校大叫“来人呀!”猛然想起那个奏疏,要捡起时,那奏疏已不见了
这自然是玉罗刹的杰作,她以闪电般的身手,寄简留刀,又取了袁崇焕的奏疏飞身便走,掠过假山,蓦地里呼呼风响,眼前像飞来一片红云,一个庞大的身影挟着两片怪兵器骤然压下,玉罗刹横剑一披,只听得一片破锣似的响声,震耳欲聋,宝剑几乎给那两片怪兵器挟出手去。定睛一看,来的是个穿着大红僧袍的喇嘛,这人叫做昌钦大喇嘛,除了一身武功之外,还精于制炼补药与房中术,由校因为无聊,纵情声色,魏忠贤投其所好,特别礼聘这个喇嘛出来,让他服侍皇上。至于皇上是否会因吃了那种“补药”而短寿,那却不放在魏忠贤心上了。
昌钦喇咻虽然一身邪气,武功却是非同小鄙,手使两片铜钹,真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未能把玉罗刹的剑夺走,也是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玉罗刹刷刷两剑,闪电刺来,昌钦喇嘛展开两片铜钹,左右分挡,不料玉罗刹的剑法奇诡绝伦,剑锋一转,突然戮向中盘,昌钦喇嘛含胸吸腹把铜钹一缩,未能挟着宝剑,束袍的腰带却被挑断,吓得连连后退,玉罗刹飞身便走,这时宫中报警之声四起,卫士纷纷赶来,景仁官的琉璃瓦上,突然现出一条人影,大声叫道:“玉罗刹,你好大胆,这回你插冀难逃!”发话的正是慕容冲。
慕容冲深知玉罗刹轻功高妙,擒她不易,并不跳下来拚,只是大声叫道:“不要慌乱,速闭外出的宫门,明灯放箭,守着宫墙,然后搜索,她逃不了。”慕容冲内功深厚,声音直传出官外,顿时宫墙上亮起千万盏明灯,卫士都现出身来,要想硬闯出去,那真是万万不能。
玉罗刹人急计生,那宫墙上的灯笼虽如繁星密布,光线却并不能射到宫中内苑,玉罗刹一身黑色衣裳,穿花绕树,专拣暗路潜行,并时不时施展声东击西之技,用石块抛出去引开追近身边的卫士。居然给她走到了客氏的乳娘府外。
客氏听得外面杀之声,早已吓得紧闭房门,遁入地窟。客娉婷仗剑守护,宫中无人,玉罗刹飘然飞人,见了那架逍遥车,微微一笑,卷起车,躲进车内。宫中卫士纷扰半夜,不见有人闯出,大为奇怪,慕容冲率卫士步步为营,仔细搜索,直闹到天明之后,闭宫大搜,仍然不见。慕容冲大为丧气,只道玉罗刹已仗着她那绝妙的轻功,不知从什么地方溜出去了。只好传令停止搜索,以后加紧戒备。谁知玉罗刹正躲在逍遥车内睡觉,舒服非常。
第二天中午,宫中又已宁静如常。客娉婷本想早上出去,因慕容冲闭官大搜,已闷了半天,这时戒严令解,宫门开放,急急驱车出外,客娉婷时时出宫游玩,卫士司空见惯,见她驱车出宫,谁敢搜索
逍遥车果然舒服,坐在上面一点不觉颠簸,不久到了西山。客娉婷正想下车赏花,忽闻得车中有细细咀嚼之声,好像老鼠偷食似的。客娉婷怪道:“咦,这样华丽新造的车子怎会有鼠子躲藏”正想揭开坐垫,忽然有一股力向上一顶,客娉婷跳了起来,坐垫掀开,在那长长的可并坐两人的狐裳为垫的靠背椅子下面,一个人突然坐了起来,笑道:“你好呀,多谢你的蜜枣和合桃脯。”
原来是玉罗刹忍不着饿,偷她带来的东西吃,越吃越有味,以致咀嚼出声。客娉婷大吃一惊,未待拔剑,玉罗刹已一拳打碎玻璃,跳出车外去了。玉罗刹边跑边喊道:“喂,你的师傅已经死啦,你不出宫,你师傅传你的武功可就白费心血啦!”客娉婷叫道:“是谁杀的”玉罗刹道:“谁也没有杀她。她是给她的贼汉子气死的,现在武林之中,得她真传的,有你啦!她的儿子是个脓包,不顶事。你不出去扬名立万,替师门争气,你师傅死不瞑目!”话声停后,人也不见了。
再说铁飞龙等了一天一夜,正是忧心仲忡,见玉罗刹回来,急问经过。玉罗刹一一告诉,铁飞龙听到慕容冲回来,面色一沉,听到玉罗刹偷客娉婷的东西食,又哈哈大笑。说完之后,玉罗刹道:“慕容冲暂时难以找他晦气,以后再提。熊经略的遗书,我却觅得适当的人可以送了。”
铁飞龙道:“你说的是袁崇焕吗”玉罗刹道:“正是。起初我听得杜明忠说他是当世奇才,还不相信,后来杨涟说他可继承熊廷弼,我也还未尽信,现在看了他的奏疏,这人的确有胆有识,可以送书给他了。”铁飞龙道:“熊经略的遗书有关国运,不可不慎。他既然在京,我叫龙大哥打探他的住址,咱们再去试他一试。”
再说袁崇焕从关外遣散回来,听候分发,像他这般的中级将领,在宫中数以百计,兵部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拚死上疏,也无下文,这晚闷闷无聊,泡了一壶浓茶,独坐孙子兵法,刚看了几页,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走进一个老头一个少女。那少女喝道:“袁崇焕,你好大胆,居然敢与魏公公作对,你还想活吗”
袁崇焕道:“你们是谁”玉罗刹道:“来杀你的!”从怀中抽出奏摺,朝桌上一掷,喝道:“这是不是你写的”
袁崇焕心中一凛,想道:“我来京之后,就闻说奏疏多给客氏扣下,又听说客氏有个女儿通晓武艺。莫非我的奏疏也给客氏拆去看了,叫她女儿和卫士来杀我”却也昂然不惧,大声说道:“是我写的又怎么样”正是:胸中存正气,一死又何妨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