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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陶瓷器店的媳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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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刻剪刀是始创于江户时代的刀具专营店,经营由专业工匠手工制造的剪刀、菜刀和镊子之类的商品。他们不仅销售,还提供研磨修理服务。

“据说那女人在被杀前去过刻剪刀。买了什么来着……啊,对了,买了一把厨剪。”

“然后呢?”

“嗯,刻剪刀的老板说,那个刑警一个劲地问关于那个女人来买剪刀的事情。比如她是不是常客啊,说没说买厨剪的用途啊之类的。”

“老板怎么回答?”

“他说以前没见过这个顾客。至于为什么买,卖家不会知道。”

“问题真奇怪。”

“对了,刻剪刀的老板说,厨剪很便宜,到处都能买到,她却特意来买手工制造的,应该是个很讲究的人。可她看起来并不像那种人。”

“哦。”即便三井峰子买了厨剪,那又怎样呢?尚哉暗忖。他想不出这件事跟凶杀案有什么关系,只能认为警察们自有主张。

“听说被杀的女人四十五岁。”铃江喝了口茶,“年纪轻轻的,真可怜。人啊,什么时候会碰上什么事都说不准,只能在活着时享受生活,活得快乐些。”

“妈,您不是活得很快乐嘛。”尚哉说道,“下周还要去旅游吧?还是像往常一样和小歌会的那些朋友去伊势?”

“去参拜伊势神宫,然后去志摩。我尤其期待志摩,听说那里的鲍鱼简直是极品。”

“那真不错。”

比起凶杀案,铃江似乎更愿意跟儿子说说有关伊势志摩旅游的事。尚哉发觉了这一点,站了起来。要是总在这里跟妈妈说话,又该被麻纪埋怨了。

4

尚哉供职于一家大型综合建筑公司,主要负责为买房者提供售后服务。在结束对东阳町新建独栋住宅的三个月例行检查后,他在回公司的途中顺便回了趟家。他把车停在人形町大道上,往店里看了一眼。铃江正在打电话,麻纪不在。

“要是有宣传册的话,能给我寄一份就好了。比如有什么东西……有伊势虾吗?哦,有些奇怪的东西啊。其他呢?松阪牛?那是什么啊……哦,那应该很快就能买到。啊,是吗?我知道了,谢谢。”铃江面朝电话,没发现尚哉走了进来。挂断电话后,她才看到尚哉,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个时候……”

“我从这里经过,顺便回来看看。是在商量旅游的事情?”

“是啊。”

“那个……”

“她去美发店了,这次不知会染什么颜色呢。”铃江撇嘴说道。

尚哉经常感到不可思议,在他不在时,婆媳二人究竟如何交流呢?她们既然不面对面说话,铃江怎么会知道麻纪去了美发店?

“啊,欢迎光临。”铃江一脸热情地朝尚哉背后笑道。

尚哉回过头,只见昨天来过的那个刑警正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小纸袋。

“昨天多谢了。”

“啊,是加贺先生吧?”

“是的。您还记着我啊。”

铃江心想“这是谁呢”,抬头看了一眼尚哉。尚哉介绍是昨天提到的刑警。

“听说你也去过刻剪刀?”铃江看着加贺。

“都传开了?那就好说了。您也听说死者买了厨剪吧?”

“听说了。那又怎么样?”

加贺露齿微笑,略加停顿后说道:“您家有厨剪吗?”

“啊?”尚哉和铃江同时叫出声来。

“当然有。”铃江说道。

“对不起,我能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可为什么要看呢?”

加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像我这样的辖区刑警能做的事,常常无法判断是否有意义。若厨剪与案件有关,我就会让和厨剪有关的人把厨剪拿给我看看,仅此而已。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铃江见加贺说话彬彬有礼,也就放下心来,说了句“请稍等”,便走进里屋。

“真辛苦啊。”尚哉说道。

“是啊。”加贺不好意思地笑笑。

铃江回来了,手里拿着尚哉经常看到的那把厨剪。“这把很普通,不是刻剪刀里卖的那种。”她说着把剪刀递给加贺。

“还挺新的,刚买不久吗?”

“应该是在两年前吧。这种东西不容易坏。”

加贺道谢后将厨剪还给铃江。

“您夫人呢?”

“出去了,”尚哉回答,“去了美发店。”

“哦。啊,对了,您吃仙贝吗?”加贺把纸袋递给铃江,“要是您不介意,请收下。只是已经买了两天。”

“甘酒横丁那边的店吧?以前经常吃,可最近,你看啊,牙不行了。”铃江说完后看了一眼尚哉,“但孩子们应该会吃,我就收下了。多谢。”

“请好好保护牙齿。打扰了。”

加贺刚走出店门,尚哉就追了出去。“请留步。我想问点事,可以吗?”

加贺闻言一脸困惑地开口道:“问我?”

“是的。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想着那件事。”

“哦。”加贺摸摸下巴,“那一起去喝点冷饮吧。”

两人走进一家自助咖啡厅,在二层靠窗的位置相对坐下。

尚哉直奔主题,问加贺怎么会知道麻纪的名字。加贺拍了一下桌子,摆出懊恼的样子,表情却并不沮丧。

“哦,我的确说出了您夫人的名字。当时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牵连,有些疏忽了。可这么一点失误都看得出来,您真是敏锐。”

“牵连?什么意思?”尚哉探身向前,“难道和麻纪有关?您要看我家的厨剪,这也很奇怪。请不要瞒着我。”

见尚哉如此着急,加贺伸出手,示意他少安毋躁。“没那么严重。我明白了,那我就告诉您吧。起因是在死者房间中发现的一把厨剪。”

“又是厨剪?”

“厨剪是新买的,刻剪刀的包装都还没拆掉,我们正是因此生疑。死者的房间里有一把厨剪,也不算旧,可她为什么又买了一把新的?若说是别人送的,但上面还贴着价签。一般送人东西时都要把价签撕下来的。”

“不错。”尚哉点点头。

“后来,我们在死者的电脑里发现了一封有趣的邮件,发送时间就在死者被害前。”加贺取出记事本,“是这么写的:‘买了,六千三百元,下次给您带到店里。’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是剪刀,因为一般的剪刀也不值六千三百元。但到了刻剪刀一看,我才发现六千三百元正是那把厨剪的价格。于是看了一下收件人的姓名,正是……”

“柳泽麻纪……”

“对。”加贺点点头,“收据上写着柳泽商店,因此我猜柳泽麻纪可能是店主的女儿或儿媳。遗憾的是您夫人并没收到那封邮件,她的手机好像设置成了拒收电子邮件的模式。因此死者应该是第一次给您夫人发邮件,她们可能最近才熟起来。”

“也就是说,麻纪托那位三井女士帮她买厨剪?”

“昨天我正是出于这个想法才去了您店里,但您夫人完全没提。我说的牵连就是因为这一点。”

“那您当时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加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喝了口冰咖啡。“刑警一般不会让人看出自己的目的。要是对方有所隐瞒,就要先缓一缓,看看情况。而且对方也可能有不便说的内情,比如家务事之类。”

听到“家务事”,尚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啊……”

“怎么了?”

“没事,没什么。”尚哉用吸管喝起冰咖啡。

“我不明白您夫人为什么会拜托三井女士。刻剪刀就在附近,她随时都可以去买。另外她为什么要买厨剪呢?刚才我也看了,您家的厨剪没什么问题。我本是想让她解释这些疑问,但又想或许有些话她不能当着您的面说。”

“原来如此。”

“您有什么线索吗?”加贺盯着尚哉。

尚哉叹了口气,说道:“就在刚才,我想起一件事。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要是不说,又难以洗清嫌疑……”

“能说的您就说,不能说的不用说。”

“我知道了。说起来有点不体面,我们家正闹矛盾呢……”

加贺闻言面露惊讶。尚哉讲起麻纪和铃江间的矛盾,他其实也想找人倾诉。

“是婆媳矛盾啊。这与此事有什么关系?”

“您可能不知道,女人真是很麻烦。简单地说,她们两人都下厨房,却不愿使用同一把菜刀。所以我家不少厨具都有两套,一套老婆用,一套我妈用。”

“啊,是这样。”加贺点点头,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所以她想买新厨剪。”

“我是这么想的。她不想让我和我妈知道,才托别人买。刻剪刀的人也认识她,很可能会告诉我妈。”

“嗯,我知道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她们的关系真那么不好?”

“坏得不能再坏了。”尚哉撇撇嘴,“下周我妈要去旅游,那时我才能松口气,因此现在非常期待。”

“旅游?去哪儿?”

“伊势志摩一带,还说可以吃到鲍鱼,兴致勃勃的。麻纪听了又气鼓鼓的,说自己哪里都没去过。”

“鲍鱼……”加贺望着远方,陷入沉思。

5

两天后,尚哉晚上回到家,发现那两人已闹得不可开交。

她们并非扭打在一起。铃江坐在放着餐桌的起居室里,一脸恼怒地看电视,麻纪则在夫妻俩的房间里垂泪。

“到底怎么了?”尚哉问妻子。

“我没错,就是想收拾一下房间。”麻纪哭哭啼啼地说道,“我就是碰了一下她的信,没必要那么生气吧?”

她说打开针线包时,发现里面放着一个信封,收件人是铃江。她一看,铃江就生气了,怪她随便动别人的信。

“你没看内容吧?”

“没看。我怎么可能那么做呢?”

尚哉暗想“真是服了”,来到楼下。铃江依然一脸怒气。

“妈,她就碰了一下您的信封,至于那么生气吗?真奇怪!”

铃江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别说得那么轻巧,虽然是一家人,总还得有点隐私吧。”

“可她没看内容。”

“不是那么回事。我是说她不能乱碰。”

“可她也不是出于恶意。我听她说,那封信放在针线包里,她不知道是什么,就看了一眼。”

“所以我才不高兴。她平常明明一点针线活儿都不做。”

“她想给我的衬衫钉扣子。”

“哼,笨手笨脚的。”

“她练习后也进步了不少呢。反正,把信放在针线包里是您的不对。”尚哉忽然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灰色信封,“就是这封信吗?”

尚哉伸手要拿,铃江慌忙抢过。“你也不能看。我都说了,我也有隐私。”

“要是那么不想被人看到,就该藏好才是。”

“你怎么听不懂呢?我都说了不是那个问题。反正我没错。”铃江起身走进旁边的卧室,哗啦一声拉上了门。

尚哉叹了口气。他饿了,但看样子没人给自己做饭。他挠挠头,心想,吃点茶泡饭吧。

6

铃江明天就要去旅游了。尚哉走出了人形町站,时间比平常略早。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他转过头,只见加贺走了过来。

“真巧,我正要去您家。”

“又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还是跟您说一下比较好。您有时间吗?”

“现在?”

“就在那边,不会耽误很久。”加贺说完,不等回答便迈开步伐。

他们在刻剪刀的门口停下。玻璃门关着,但里面亮着灯。一头白发的店主坐在玻璃柜台后面。加贺打开玻璃门,店主笑脸相迎。

“每天都那么辛苦啊,刑警先生。咦,柳泽先生。”

“晚上好。”尚哉打了个招呼,他从小就与店主很熟。

刻剪刀是一家小店,只有一个l形的玻璃柜台,里面放着锋利的指甲刀和小刀等商品,像贵金属制品一样泛着光芒。

墙上也有玻璃展示柜。里面不是商品,而是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刀具,俨然一座小型刀具博物馆。

“老板,我跟您说的那个……”

加贺话音刚落,老板就微笑着从背后的箱子里拿出一把剪刀,长度不到十厘米,前端不是尖的,而是圆弧形的。

“这是什么?”尚哉问道。

“您夫人想买的其实是这把剪刀,不是厨剪。但被害的三井女士弄错了,才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怎么回事?”尚哉不解。

“老板,这种剪刀叫什么?”

老板将胳膊交抱在胸前。“也没有正式的名称,我们都叫它食用剪。”

“食用剪?”尚哉仍很疑惑。

“我想您夫人跟三井女士说的应该是这个名称,但三井小姐一听就误以为是厨剪。”

“经常有人弄错。”老板笑道。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剪刀?”尚哉看着老板问道。

“把它放在兜里,吃饭时碰到硬的东西就剪一下,比如鱿鱼、章鱼之类。”

“还有鲍鱼。”加贺补充道。

尚哉不由得惊呼出声。加贺笑着点点头。

“没错。您母亲牙不好,但很期待这次旅游时能吃鲍鱼,所以您夫人才想把食用剪送给她。”

“这,怎么会……”

“昨天有个女人来买食用剪。我曾拜托老板,一有人来买这种东西就通知我。我就马上赶过来,这才有幸听那人说了一番话。”加贺说道,“您猜对了,那人就是您夫人的朋友,受您夫人之托来买剪刀。您母亲明天就要出门旅游,想必您夫人也是慌了。她现在应该已经拿到朋友替她买的食用剪。”

“麻纪……为了我妈……”

“柳泽先生,女人是很复杂的。表面上看起来关系不好,实际可能正好相反。当然也有表里一致的情况。作为刑警,我觉得女性的心理最难琢磨。”

“您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或许您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不,不。”尚哉摇头,“能知道真实情况真是太好了,感觉轻松了许多。但我该怎么对麻纪说呢?”

“您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对了,那鲍鱼……”加贺竖起食指,“您母亲期待的可能是烤鲍鱼块。那是当地特产,和生鱼片不一样,非常软,牙不好的人也能吃。”

“是吗?”

“这件事最好不要告诉您夫人。”加贺竖起食指放到嘴边。

尚哉到家时,店门已经关闭。麻纪正站在厨房里尝炖菜,铃江坐在桌边整理票据。他说了一声“我回来了”,只有铃江答应了一声,麻纪没有转身,可能又在生闷气。尚哉担心,如此一来,麻纪颇费周折买来的食用剪也很难送给母亲了。

尚哉准备上楼换衣服时,发现走廊里放着旅行包,应该是母亲的行李。尚哉心想,或许麻纪已将剪刀送给了母亲。他偷偷打开包,只见里面放着装有洗漱用品和替换衣服的塑料袋,没有食用剪,看来麻纪还没送给母亲。

他正要合上包,忽见包内侧口袋里有个信封,正是前几天铃江藏起的那个。他好奇地拿了出来,发现是伊势志摩的特产店寄来的。

里面有一份宣传册。尚哉翻开册子,不由得笑了。

那是“伊势志摩限量版hello kitty”的宣传册,印着伊势虾hello kitty吉祥物、松阪牛hello kitty手机链等商品的照片。

尚哉心想,那个刑警说得对。他不必担心麻纪会以怎样的方式将食用剪送给铃江,因为她们之间自有交流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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