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2)
“对面的公路好像就在眼前啊。连路边空啤酒罐上的商标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300毫米的镜头嘛。”
视线越过中间位置上的那排仓库,公路显得近在咫尺。
小池朝相机所对准的方向,用带长焦镜头的取景器和肉眼交替地看了三四遍。眼前的这条公路是一条连接大井北端和南端天桥的汽车公路。相机所对准的地方偏向北端天桥,也就是在这台三号起重机的正西方向。
“他到底要拍什么呢?”
镜头中映出的只有平淡无奇的公路,所以小池股长颇为纳闷。
“镜头盖已经取下了,可装好的胶卷一张都没有拍。”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相机显示窗所显示的胶片编号上看得出来。”
“哦。这么说,一张都没拍,他自己就摔下去了?”
“是啊。”
“尸体已经僵硬过半了。从下颚、脖颈等上部肌肉直到肩、胸、手都已经僵硬,腹部和腿部则还没有。虽说有个体差别,但在这种状态下,一般来说已经死了九到十个小时了。尸检是在八点十分,所以他掉下去摔死的时间应该在昨晚十点或十一点左右。等解剖之后,还能知道更准确的死亡时间。如此看来,死者昨晚爬上起重机是想来拍摄照片的。但是,半夜三更的他到底想拍些什么呢?”
小池股长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阵后,回头问昨晚当班的保安道:“晚上十点、十一点钟的时候,这条路上会有什么经过吗?”
“没有什么啊。人,自不必说了,那么晚的时间,连小车也不会开过的。顶多偶尔有卡车开过而已。”
“拍些卡车又有什么意思呢?……真搞不懂啊。”
“小池股长,死者生前可是十分喜欢摄影的呢。”负责照相的警员说道“我看了他的摄影包,里面有200毫米和150毫米的交换镜头,未开封的胶卷20卷。全是asa400的高感光度胶卷。可见他一开始就打算来这儿进行夜间拍摄的。”
“什么意思,高感光度胶卷?”
“就是在稍暗一点的地方也能不用闪光灯拍摄的胶卷。这一带有很多路灯,用这种胶卷的话,仅靠这些灯光就完全能拍摄了。”
“不愧是精通摄影的啊。”
“这些都是常识……摄影包上写着罗马字呢,是kyaa[19]。”
[19] “山鹿”的罗马拼音。
“啊,那是死者的姓名。他的口袋里有名片,表明他是福寿生命保险公司藤泽分公司的人,叫山鹿恭介。”
“山鹿恭介?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名字……”
负责摄影的警员把手放在额头上。
“啊,想起来了。”
他飞快地将手从额头上移开。
“山鹿恭介,不就是在a报社新闻照片大奖赛中获得去年年度最高奖的那个人吗?作品的标题叫作《冲撞》。拍的是去年十月份发生在东名高速公路上的连环撞车大事故,作品大受好评啊。”
说到这里,他自己的脸上倒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唉,死者就是那个山鹿恭介啊!”
“可名片上的头衔写的是保险公司外勤员啊。”小池说道。
“a报社的新闻照片是公开征集的,所以有各种职业的业余摄影者应征。同样的活动b报社和c报社也都在搞,但一般认为a报社是最具权威性的。题为《冲撞》的那张表现连环撞车事故的照片,十分具有视觉冲击力,所以我还记得。这个叫做山鹿恭介的人,以前也常常有作品入选月度奖,似乎是a报老主顾了。由此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专业摄影家才有的摄影器材了……原来是这样啊,我以前还不知道他是在保险公司工作的呢。”
“连环撞车事故发生在东名高速公路上,这台照相机所对着的也是公路,这家伙怎么专拍公路呢?”小池自言自语道。
这时,在一旁听着他们一问一答的船舶公司职员插嘴道:“或许是我多嘴了吧,我看这个叫山鹿恭介的人说不定是想在这里拍摄暴走族的吧?”
“暴走族?”
“昨晚是星期六嘛,暴走族一到星期六晚上十点钟左右就会到这条公路上来目空一切地狂奔。”
“哦,原来如此。”小池股长出于礼貌笑了一笑,答道“这倒使我注意到一个重要问题了。”
“可是,那都是今年春天之前的事情了。也不知为什么,最近暴走族已经不见了踪影。”
“是吗?”
“这个叫做山鹿的人可能不知道这些情况,所以还来这里拍暴走族。也难怪,他是藤泽人嘛。”
“或许就是这么回事吧。”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摄影警员对小池股长说道:“他今年大概也打算参加a报社的新闻照片征集活动,所以选择了暴走族作为主题,一定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非要在这么高的起重机上来拍呢?蹲在路边拍拍不就行了吗?”
“或许是想靠拍摄角度出奇制胜吧。因为在路边拍摄是平面型的,那种构图太常见了。”
“哦,原来如此。在起重机上拍摄的确是异想天开啊,谁也不会想到采用这种构图的。”
股长走到安放着照相机的栏杆前,朝下望了望。正下面老远的地面上画着白线描出的尸体轮廓。四名警员小小的身子围在轮廓图的四周。才看了一眼,小池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他就是从这儿,跨过栏杆摔下去的吧。”他对两个部下这样说道,其实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恐高症。那两人也一起往下瞅了瞅,引得下面的同事一齐仰起了脸。
栏杆的高度到小池的胸口处,约有一百一十公分左右。
“他为什么要跨过栏杆呢?”
栏杆的外面有一圈十五公分宽、阳台似的宽边。
“估计他是想寻找更好的拍摄位置吧。出了神的摄影者往往都会忘了自身的危险。可能是他跨过栏杆后,才突然发觉下面的可怕,刹那间引起了脑贫血,迷迷糊糊地放开了抓住栏杆的手。”
如此看来,显然不是自杀,无疑是过失死亡了。
小池离开栏杆,将视线投向混凝土地面。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嘴里又嘟哝开了:“奇怪啊,一个烟头也没有。”
他歪着脑袋,似乎感到十分不解。
“从他口袋里掏出的烟盒里还剩下六支烟。一盒是二十支,所以已经抽了十四支了,虽说那十四支未必都是在这儿抽的,也该留下一两个烟头才对啊。他在等暴走族的时候,怎么也要抽上三四支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