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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 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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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变化最先在1947年的冬天,那年弗朗西斯九岁。

她不再与弗朗西斯在她卧室里吃饭了。他们到厨房里公用的桌子上吃,在那里她曾照应她的老年房客们用餐。

外婆在娘家被培养成一个魅力十足的主妇。而现在她翻箱倒柜地找出原来的物品,把银摇铃擦干净,放在她的盘子旁。

安排上一道道菜,调节用餐服务的节奏,参与谈话,把容易的话题留给害羞的人,让他们能够发挥,把握好题目的最佳方面,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些可需要不平常的技巧,而这些技巧正在社会上消退。

外婆年轻的时候可是一把好手。她的技巧确实让她的只有简单会话能力的两三个房客觉得餐桌气氛焕然一新。

弗朗西斯坐在餐桌另一端主人的位子上,与外婆相对,他的前面是一列频频点头的老人在听外婆把这些还没有失去记忆的人的往事勾起来。她对弗罗德太太去堪萨斯城度过的蜜月表示了浓厚的兴趣,与伊顿先生共同回顾了一会害黄热病的经历,还兴致勃勃地听着其他人零散的、难以理解的发言。

“这多么有趣啊,弗朗西斯。”她一边说,一边用摇铃提示上下一道菜。午餐是各式各样的蔬菜和炖成糊糊的炖肉,可是她却把它们分成好几道菜,让厨房的雇工更加忙活。

餐桌上的不雅举动从来不提。外婆摇一下铃或是话说到半截时一个突然的手势就能应付各种情况,不论是汤洒了,某人睡着了,还是有人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到餐桌旁。外婆总在有限的预算里雇用尽可能多的帮手。

外婆的身体状况变差了,她开始消瘦了,开始能穿很早以前就搁置起来的衣服,其中有一些很优雅。她的脸形和发型与纸币上印的乔治·华盛顿的画像惊人地相似。

她待人接物的能力到了来年开春便开始下降。她维持着餐桌的秩序而且不许别人插嘴,她讲述自己在圣查尔斯的深闺故事,甚至为了教化和启迪弗朗西斯和其他人,她透露了自己的隐私。

妙龄少女时的外婆在1907年确实有过一段好时光。当时她在圣路易斯河的沿岸被高层次的舞会争相邀请。

这段故事里有一个“客观的经验”可以让每个人借鉴,她说着有意地看了弗朗西斯一眼,他正在桌下跷着二郎腿。

“我生在一个天生的小瑕疵很少用医疗手段来克服的时代,”她说,“我天生有很好的皮肤和头发,而我就充分利用这个优势。我用坚强的个性和乐观的心态克服了我牙齿的缺陷,而且非常成功,简直可以说它们成为了我美貌的一个标志。我觉得你们甚至可以把它们称为我的魅力‘商标’,哪怕用整个世界来换我都不肯。”

她不相信医生,她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切入正题,但是当她越来越明显地发现她牙龈的毛病可能会影响牙齿时,她请教了当时在中西部最享有盛名的一位牙科医生,菲利克斯·伯尔特医生,是个瑞士人。伯尔特医生的“瑞士牙齿”在某个特定的阶层特别受欢迎,外婆说,而且他经手的病例也非常可观。

害怕口腔里新的组合会影响声音的歌剧演员,从圣弗朗西斯科远道赶来的演员和其他公众人物都来他这里就诊。

伯尔特医生可以一模一样地复制一个人天生的整套牙齿,他用多种材料做过实验,也了解它们对和声的效果。

伯尔特医生为外婆做完假牙以后,她的牙齿看起来和原来没有任何差别。她用性格克服了先天的障碍,而且没有丢失任何她独有的魅力,她说这话的时候会露出尖刻的微笑。

如果这个故事里面有个“客观的经验”的话,弗朗西斯最多在以后才领略到。直到自己有足够的财力付账,他没有做过任何外科手术。

弗朗西斯能在这样的晚餐中坐定是因为之后还有一件非常乐意做的事情等着他。

贝莉的丈夫每天傍晚都赶着拖劈柴的骡车来接她。如果外婆在楼上有事的话,弗朗西斯可以和他们一起坐着车从巷子口走到大路上。

他过每一天似乎就为了等着傍晚坐车:与贝莉坐在马车的座位上,她的又高又瘦的丈夫一声不响地坐在黑暗里,马车带铁箍的轮子在沙石路上发出很响的声音,还有丁零零的铃铛声。两匹棕色的骡子,有时候沾满了泥浆,修剪的棕毛竖在脊背上像把毛刷;它们在臀部间嗖嗖地甩着尾巴。空气里有汗味和煮过的棉布味,骡子的喷鼻声和暖和的马具味。要是贝莉的丈夫白天去开荒了,他身上就会有柴火烟的味道,而且有时候他带着短筒枪去荒地,马车车厢里就会躺着一些兔子或是松鼠,它们被拉直了放在那里,仿佛正在赛跑。

他们在巷子里驾车时从不相互说话;贝莉的丈夫只和骡子讲话。颠簸的骡车让这孩子快·活地左摇右晃。他在巷子尽头下了骡车,向夫妇俩保证他会径直地沿巷子走回家,然后他一直看着骡车的灯笼消失在大路上。他可以听到他们在车上聊天。有时候贝莉让她丈夫开怀大笑,她自己也跟着笑。弗朗西斯独自站在黑暗里,愉快地听着他们的笑声,而且知道他们不是在笑他。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就让他不这么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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