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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 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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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孝钰知道,自己必须跟着走进那座小楼了。

她居然也能跑得这样快,方孟敖今天是第二次让何孝钰舍命地追他了。

帽儿胡同二号北屋。

“我现在就去外文书店。”谢培东已经拿起了包,“必须立刻阻止方孟敖和梁经纶见面!”

“不行。”张月印立刻否定了他,“谢老,方孟敖同志今天一系列的反常行动,都是上午见了你以后发生的。刘云同志明确指示,国民党铁血救国会很可能会怀疑上你。”

谢培东:“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够回避。请组织相信,我有理由去找方孟敖。对付那个梁经纶,我有办法。”

“就是不能让你去面对梁经纶!”张月印当即打断,“刘云同志命令我们在这里静观其变,等候华北城工部和中央新的指示。”

谢培东知道不能去了,望向已经暮色苍茫的窗外:“真不知道孟敖见了梁经纶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干出什么事呀……”

张月印只好说道:“谢老,我们就相信崔中石同志这几年的工作吧。”

外文书店外,太阳已经落山。

书店内,光线在一寸一寸减弱。

何孝钰站在一楼的楼梯口,扶着梯柱,喘气过后是浑身无力,望着已站在二楼房间门外的方孟敖。

房门开着,从门框中透出黄昏,方孟敖像个受过绅士教育的大男孩,侧身站在门边,不看门内,接受着何孝钰眼神中的无奈和欣赏。

何孝钰这时也只能是无奈和不忍责备了,只希望他能够更懂事一些,更听话一些。

方孟敖向她飞过来一个“放心”的眼神,接着向屋里问道:“对不起,我能进来吗?”

“大哥!”

——楼下的何孝钰听出了,二楼房内的谢木兰之前并没有听到方孟敖上楼的声音,因此这一声叫得好生慌张。

不能再站在楼梯口了,何孝钰转身向那边的书架走去。

二楼房间门内,谢木兰像受了惊的小鹿,躲开了大哥的目光,望向梁经纶,“他是我大哥……”

这是什么话?

谢木兰更慌张了:“对了,梁先生知道的,他是我大哥……”

“木兰同学在我这里借书。”梁经纶居然如此冷静,如此镇定,“方大队长请进来吧。”

“梁先生有大学问。”方孟敖走进了房间,深掩着对这个人的厌恶,望着谢木兰,“你和孝钰都应该好好跟他学习。”

“是的,大哥……”谢木兰声音好轻,再不能不望大哥了,目光里满是希望大哥疼怜。

“‘谢公最小偏怜女’。”方孟敖心里难受间,脱口念出了这句诗。接着,他闪笑了一下,想起了这是“八一三”以前,在上海的家里,父亲在偏袒妹妹和谢木兰时,对自己还有孟韦常念的一句诗。

这句诗在今天,在此刻,念出来竟如此恰当!他望向了梁经纶:“梁先生可能不知道,我那个当行长的父亲,从小就偏爱我两个妹妹。‘八一三’,我的小妹在上海遇难了,我爸便更宠木兰了。她任性的时候,还请梁先生多教育。”

“好孩子谁都喜欢。在学生里面,我也有些偏爱她。”梁经纶真会回答!

方孟敖盯向了梁经纶的眼,带着笑。

梁经纶没有刚才那样冷静镇定了,他看不出这种笑容后面的真实意思,却又不能回避,也只能笑着回应。

谢木兰却像被钉在那里,不敢动,不敢说话,只感觉到脚底下是楼板。

“梁先生喜欢的学生不止木兰吧?”方孟敖笑着说出了第一层意思,“我把何孝钰也带来了。”

“哦?”梁经纶的眼神不能再没有反应,“怎么没有一起上来?”

“在楼下看书呢。”方孟敖要开始跟这个人较量了,转向谢木兰,“我跟梁先生有话要谈,你也下去吧,孝钰在等你。”

“嗯……”这个时候,谢木兰居然还望向梁经纶,站在那里没动。

“去吧。”梁经纶说道,“正好和她谈一谈关于学联明天组织领粮食的事。”

“嗯。”谢木兰的腿这才能动了,走到门边才突然想起应该跟大哥打招呼,仓忙回头:“大哥,我去了。”

方孟敖最不愿看到她这种慌乱的掩饰,便不看她。

谢木兰迈门槛时被绊了一下,那本书、那支笔都从手中甩了出去,想去扶楼梯,还是跌倒在门外。

这回梁经纶被窘住了!

想过去搀她,却有人家大哥在。

他飞快地望向方孟敖。

方孟敖也早已转过头来,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但见他笑对依然撑在门外的谢木兰:“你看,又摔跤了吧。小时候摔跤大哥怎么说的?”

大哥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居然这样神奇!

谢木兰立刻站起来,没有了刚见大哥时的那种惊慌,也没有了突然跌倒时不想起来的尴尬,回头那一笑让两个男人都为之心碎!

“想起了没有?”方孟敖的笑问稳稳地托住了站在那里的小妹。

“想起了。”谢木兰望着大哥,不掩饰眼眶里还有泪星,答道,“‘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答完,用笑容回应着大哥的笑,却没有看梁经纶。

方孟敖大笑起来,望向梁经纶:“还有好些事梁先生不知道,我们家从小就把木兰比作花木兰。她自己也当了真,才几岁就跟我约好了,长大要跟我一起去投军打仗。抗战那几年,跟日本飞机交火,好几次我都想象副手是她,可惜不是她。”说到这里,他笑着等梁经纶的反应。

梁经纶只得做沉思状。

——一天之内,清早跟当父亲的方步亭过了一招,梁经纶已然十分难受。现在,跟这个身份经历都十分传奇的儿子又碰上了,没想到会如此难受。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最害怕的不是共产党学委,不是共产党城工部,也不是国民党内那些容不了自己的人,而是这个将要紧密合作的方孟敖。再艰难应对也得执行好建丰同志的指示,走一步是一步吧。

抛开念头,梁经纶终于找到了应该有的笑容,答道:“木兰在学校里也是有名的体育健将,抢篮球时摔了跤也不肯丢球。”

谢木兰能够望梁经纶了,那种刚才还只有大哥独有的依赖,又出现在望梁经纶的眼神上。

轮到方孟敖笑得难受了,眼前这个小妹,他说不上来是心疼还是生气;身旁这个男人,他说不上来是憎恶还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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