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勇气与忠诚(2/2)
七月九日,罗严塔尔在全战线发动攻势,他将兵力全部集中投注在几个重点上,所到之处,均给敌人迎头痛击。但贵族联合军并没有因此而像以住一样陷入混乱,反而整齐而从容地迎战,而且不久之后,还抓住罗严塔尔军力伸展至战线边界时的时间差予以反击。单凭这一份反应已能看出,梅尔卡兹确实是位优秀且卓越的指挥官。
但罗严塔尔对敌人的反击并未作势再度进攻,而是将中央部队整个撤离战场,另一方面,左右两翼的部队则是巧妙地变换角度向两边伸展开来。
在这些动作连续进行的同时,还不断地蓄意向敌人挑衅。在这个时侯,如果自上空往下俯瞰的话,可以见到罗严塔尔的舰队,全军构成一个凹字形,似乎试图将敌人诱进,然后自三个方向予以合击。
梅尔卡兹的参谋们确实也都是这么认为,故纷纷向司令官进言,要求将己方进攻的速度减低下来,勿中敌方战术的圈套。
梅尔卡兹在旗舰的舰桥上交抱着两臂。他心中尚存疑虑,在他的眼中看来,罗严塔尔舰队的动作极为不自然。屈指可数的用兵专家罗严塔尔是不是在玩什么把戏呢?譬如表面看来是作势攻击但实则却是伺机逃跑……不过,梅尔卡兹最后还是采纳了参谋们的意见。已方军队的血气过盛一直是梅尔卡兹最忧心的地方,因此在用兵的时候,得随时以慎重为第一优先考虑因素,如果罗严塔尔的目的是逃走的话,那么不用付出太大的代价便可轻易地取得香陶星域了。如果这回的对手是莱因哈特本人,则另当别论,既然不是莱因哈特,那么这种危险的赌博游戏最好还是可免则免。
贵族联合军追击的速度放慢了。罗严塔尔在确认之后,并未立即采取行动,而是深思熟虑地持续使凹字形的阵形柔软地动作缓缓后退。不久到达香陶星域的外缘与敌军的距离拉开之后,立即将全军编成球形阵,用最决的速度撤离。
香陶星域就这么落入贵族联合军的手里。
“罗严塔尔这家伙竟然出了这么一个难题来考我。”
莱因哈特在获悉报告之后,苦笑地说着。他并没有感到不悦,实际上罗严塔尔未死守香陶星域的心理对他来说,就像完全掌握于手中般地容易了解。
但比起其他只能靠战术层次来掌握事态的单纯武夫,莱因哈特仍备受像罗严塔尔这般思考与视野范围广阔的男子推崇。但对这样的男子是无法要求其具有不求回报的忠诚心的,作为其上司者,得时时展现出足以作为其上司的才能与器量,莱因哈特并不憎恶这种上下之间随时的紧张感,相反地,也唯有他有这种器量,像奥贝斯坦这种不受欢迎的人,才能在他底下做事奥贝斯坦就说了以下这样的话:“梅尔卡兹一级上将在元帅您还没诞生以前,就是一个名声响亮的军人,如果这时能让他随心所欲地自由发挥,那么对我们而言会非常不利。”
“自由发挥?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我不认为布朗胥百克公爵能有让梅尔卡兹尽情发挥的器量。”
“诚如您所言,与其要将梅尔卡兹当成对手,不如将目标转向那些可能在他背后加以阻挠或使之困扰的无用之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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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香陶星域的获胜而沉浸在狂喜当中的贵族们,用尽一切所有美丽的言辞来赞美回到秃鹰之城要塞上的梅尔卡兹,但梅尔卡兹的脸上却出找不到丝毫微笑的踪影。
“这星域并非我军战胜所获得,而是敌人主动放弃的。过度的高估自己的实力是战争的大忌。”
梅尔卡兹无视他们空洞的赞美,独自地说着陈腐的教条,而心中也如是地想着。但他眼看着大贵族们身处险境而不自知,如果不泼点冷水,从初步开始稳固阵脚,那么到失败时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是吗,提督你是谦虚了。”
那看来笑容满面的布朗胥百克如此说道。但在他的心中一定是在暗忖着“这男人真是无趣之至。”即使别人这样认为,梅尔卡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而这样的性格究竟是利是弊,他自己也无法分辨。虽然有着无数的赫赫战绩,到现在为止,却仍然无法升为元帅,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无趣的性格所致,但在阴险狡诈的宫廷权力斗争中,却也未曾遭受过陷害,这是否也是拜性格所赐呢?后来,莱因哈特派人送了一份古典式的决战书到秃鹰之城来,大约是在七月底的事,即吉尔菲艾斯刚在奇霍伊萨星域击破了立典亥备侯爵的舰队不久。
决战书经由超光速通讯出现在贵族联合军首脑们的面前,确实充分收到了激怒这些大贵族的效果。
莱因哈特说-无知又胆小的贵族们,如果你们还有像老鼠尾巴尖那么一点的小勇气,那么就走出要塞来堂堂正正地和我们决一死战吧!如果连这么一点小勇气都没有的话,何不抛弃你们有名无实的自尊心投降呢?不仅可保住你们的狗命,同时我们也会准许你们这些无能的白痴能够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相信你们也知道了,前些日子,你们那位尊敬的副盟主立典亥姆侯爵终于走上了绝路而且还死得很惨。如果你们不想也有相同命运的话,何不选择一条苟且偷生的路来走呢……?“混帐,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口出狂言!”
“金发小子!难道你忘了香陶星域的事吗!”
年轻的贵族们愤怒得几乎发狂。全如莱因哈待所期望的一般。对于如此容易失去理性的对手而言,这种程度的挑弄已经是足够了-连梅尔卡兹亦不得不承认这一点。那些年轻的贵族当中,竟然有人因而用皮鞭痛打士兵来发泄心中的怒气。据说这名青年在孩提时代,就时常用皮鞭鞭打父亲领地上的农奴来作为消遣、解闷。
之后不久,莱因哈特军的先锋米达麦亚舰队的军舰不时地在秃鹰之城要塞的附近出没。极尽所能地挑衅戏弄,有时还故意地在要塞主炮的射程范围之外大摇大摆的行进,时而接近时而走远,走远之后又靠近过来,一切举动都故意让要塞内的人瞧见。
深识兵法的梅尔卡兹当然严令禁止出击。在米达麦亚看似儿戏的行动中,目的不外乎只有一个,就是要引他们出战,而其中必然隐藏着恐怖的暗着。他虽然竭力地对贵族们说明这一点,但对这些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贵族们半点效果都没有。
到了第三天,贵族们的怒气终于无法压抑地爆发了。有一群年轻贵族无视禁止出击的命令,自个带领着本部军马走出要塞,对米达麦亚的舰队加以攻击。
原本大模大样的米达麦亚舰队似乎卒不及防,措手不及之下不一会儿即被打得溃不成军,而身为司令官的米达麦亚更放弃了大量的军需物资,自顾着落荒而逃。至少,在那些年轻贵族们的眼中看来是如此。
“这家伙逃得可真快啊!难怪他被称为『疾风之狼』,原来意思就是说他逃命时跑得比谁都快!”
“哪有什么诡计啊!不也就是如此而已!梅尔卡兹是人老没胆了!”
年轻的贵族们于是掠夺了敌人留下的大批舰艇和军需物资,得意洋洋挺胸昂然地凯旋归来。但在要塞上等着这群夸耀胜利的年轻贵族回来的,却是一道严峻的命令。
“总司令官明令禁止出击,你们但却违背军令,擅自出击与敌军交战,罪行重大,应按军法予以制裁。违犯军规者交出阶级章并缴械之后,立即到军法会议(军事法庭)报到候讯!”
梅尔卡兹之所以下达如此严厉的命令,是维持军队组织秩序理所当然势在必行的。否则若因一点小胜而不予以追究,那么今后违背司令官命令的行为,都有了一个前例可循,从而造成恶劣的影响。
但是年轻贵族们的心中却充满了愤恨与不忿。所有的人都陶醉在一时的胜利当中,自以为是不用一世的英雄。拥有少将阶级的菲尔格尔男爵,扯下了自己的阶级章,愤力地掷到地上,宛如古典悲剧中主角一般地大声喊道:“死,我并不害怕,但若不是与敌人作战而战死沙场,却是死在一个分不清是非黑白,连勇气与自尊心是什么都不懂的无能司令官之手的话,我无法忍受!不需要什么军法会议,我宁可现在当场自杀!”
“菲尔格尔男爵说的没错!”
年轻的贵族们异口同声一致表示赞同。
“不只他一个人死,我们所有的人都当场自杀以维护身为帝国贵族的尊严和荣耀,传颂后世。”
显然到了自我陶醉的极点。布朗胥百克公爵此时不但没有规劝之意,反而说道:“梅尔卡兹司令,这件事已经与战斗无关,我看就这么算了,毕竟他们是打了胜仗,这是很难得的。身为盟主的我有权利也有义务来作出一个最终的判决。”
自从立典亥姆侯爵死去以后,布朗胥百克公爵的盟主架势越来越让梅尔卡兹等人觉得难以消受。他站起来走到情绪激昂的年轻贵族面前,如朗诵诗歌一样用极为响亮的声音作了一番演说。
“诸位青年这一次的行动,不仅充份表现出我们帝国贵族无比的勇气,更将帝国贵族这种精神的精华昭示给千千万万的人们,可以说是给了那些狂妄自大的平民一记当头棒喝,不只是米达麦亚,就算是那个曾称侯爵或元帅的金发家伙也不足为惧。我们将会获胜。而后经由我们的胜利将会证明正义的存在。奥丁大神万岁!银河帝国万岁!”
“奥丁大神万岁!银河帝国万岁!”
年轻的贵族们热烈呼应着,叫喊着。梅尔卡兹见到这幅情景,再也没说过任何一个字。他由失望转变成绝望,或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
“差不多也该是时候了,奥贝斯坦。”
莱因哈特问道。
是差不多了,那装着义眼的总参谋长点了点头。
于是所有的提督们均集合在伯伦希尔旗舰上,在接获精密的指示之后,便各自率领其所属的舰队,出发前往战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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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达麦亚舰队又来袭了!”
八月十五日,在秃鹰之城上接获了这样的情报。但与之前所不同的是,这次米达麦亚采取了用长程镭射飞弹来攻击的积极攻势。
“败军之将,竟然还聒不知耻地敢再度来自取其辱。让我们来好好地教训他,让他明白不管打多少回合,他都不过是一个永远无法取胜的废物!梅尔卡兹的命令及军规,早已被置之不理。年轻的贵族们纷纷奔上战舰,在接获港口管制官指示之前,早已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乘舰出击。
米达麦亚此时真是忍不住要嘲笑一番了。
“这些贵族的笨儿子们,如果乖乖地缩在要塞当中还可以活得长久一些,但却偏偏不见棺材不流眼泪,急着要出来送死,还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事实上,米达麦亚在年龄上是与他口中这些”贵族的笨儿子”是同辈的,但在战历与功勋上确实是有资格来骂这些年轻贵族为“贵族的笨儿子”。
在他眼中看来,跟这些竟然无法识破他前回是故意诈败的蠢人作战非但无聊且毫无乐趣可言。他略有点失望地喃喃自言道:“他们竟然连这种最基本的战术都不懂,老实说,和他们打实在没什么意思,如果有机会跟杨威利打那就不同了,或者元帅阁下也是这么想的呢!”
但这一次有点不一样,在确认了贵族联合军的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也亲自出击之后,他知道自己所背负的任务显得至关重大,连续两次,甚至三次的作势败逃也不得不忍耐。
双方军队爆发了强烈的冲突。
无数舰炮吐着无数的光舌。具指向性的能源光束交互地将双方舰艇予以轰炸、击碎,而后续发出的光舌又把爆发时所涌现的光芒切开。
但是这情况并未持续太久,米达麦亚舰队似乎不堪重击,又逐渐开始后退,贵族联合军见状便倾全力跟进攻击,但对方似乎已放弃了抵抗,加快了后撤的速度,形成一副狼狈败逃的景像。“看吧!瞧他们那副丑态。自上次败逃之后,已经不把羞耻当一回事了,我们就送他归西,然后再把那个金发混球抓来千刀万剐吧!”
贵族们欢声雷动,争先恐后地驱舰追击。
但也有人对米达麦亚舰队的软弱抱着怀疑的态度,那就是在贵族联合舰队的后部一直与布朗胥百克公爵保持着等距离的法伦海特中将,他曾与莱因哈特,梅尔卡兹同在一个战场上作战,是一位熟练老成的提督,他适时地向友军提出警告:“可能有陷阱!”试图唤起一心想着要乘胜追击的己方的注意。
在意识到陷阱的可能性之后,一些贵族们停止了昂然前进,停下来整顿阵势。
但这时米达麦亚舰队却又回头反击,这使得贵族们气得咬牙切齿,发誓不歼灭这支讨厌的米达麦亚舰队誓不罢休,于是又促使了速度已放慢下来的贵族联合军再度前进,像这样的状况,重复了好几次。米达麦亚对于时间点的掌握真可说是出神入化。
如此一来,贵族联合军便不知不觉地一步又一步,逐渐地被引诱到莱因哈特与奥贝斯坦所精心摆设的纵深阵当中去了。当贵族联合军的战线往前后两个方向愈拉愈长,彼此之间的通信和支援也出现困难时,米达麦亚知道时机到了,遂下令全舰队停止前进,回头全力反击。
贵族们见其又再度回头,以为又是狼来了的把戏,并末予以重视,但此时的米达麦亚舰队却和之前判若两人,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与压迫力向联合军逼近,在最初的凶猛一击下,即完全粉碎了敌方的先锋集团。
许多贵族们就在不知其究竟的情况下,连着战舰一并化为火球。躲过了第一击的各舰艇操作员因战况的急剧变化,纷纷惊慌失措,但周遭在此刻早已成了一个充满破坏的杀戮战场。遭受粒子光束炮直接攻击的战舰,顿时破片四处纷飞,又受到光束射线的照射,好像彩色镶嵌玻璃般地闪耀着。很多舰艇受到核融合爆炸所发出的能源影响而摇摇欲坠。
“明白了吧!你们这些愚蠢的贵族,就让我来教教你们真正的战争是怎么打的,趁没死之前,用你们那比猪狗还不如的笨脑袋,能记多少就记住多少吧!米达麦亚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复仇的乐趣。与年轻贵族们拙劣的表现比较起来,他的战斗指挥真可以称得上是一件艺术品。
贵族联合军的舰队此时已是一片混乱,原本统一的指挥系统也全然丧失。
面对米达麦亚应用巧妙的战术,他们只能将命运寄托在各舰独立的一对一应战上。
当然,以这样的方式是无法对抗的,舰艇一艘接着一艘地浸浴在血祭当中。
“撤退!撒退!没时间顾及友军了,再不撤退只有白白死在这里。”
看出战况失利的法伦海特,此时立即开始急速后退并且发出指示,贵族们也纷纷跟随着逃脱。但在这场宇宙战斗中抛弃了己方而迳自逃走的贵族联合军,却又受到来自两方侧面的炮火的袭击。左方的坎普舰队,右方的梅克林格舰队借着庞大的火力给予痛击。贵族联合军的舰艇一艘接着一艘地被消灭了。舰队显得愈来愈单薄,舰艇的密度也愈来愈小了。
贵族联合军继续拼命败逃,正当以为摆脱了坎普和梅克林格的猛烈攻击时,马上又有毕典菲尔特与缪拉的舰队自两侧杀了过来。在上回合战斗中狼狈逃窜幸存下来的贵族联合军舰艇不一会儿工夫,已化成金属的残骸,开始飘荡在宇宙之中。
这时的莱因哈特在伯伦希尔旗舰的舰桥上,脸上洋溢着会心的微笑。
这事实上是一种极为辛辣的战法,亦即在事先便设定敌方脱逃的路线,然后将多数的兵力埋伏在那里守株待兔(附言:有点类似于楚汉相争时韩信在垓下设定十面埋伏来对付项羽)。在这种情况下逃走的路线亦即为最初进击的路线,所以非常容易设定。而且如果在逃走敌人的面前加以正面拦截,在无路可走之下,那么很可能将会招致其破釜沉舟式的誓死的反抗,所以应故意留点路让敌人的先头部队过去,然后再从背后加以攻击,这样一来,不仅在地理上占着较有利的位置,而且也可以让敌人存有饶幸心理而把注意力放在逃跑而不是战斗上,对己方所造成的伤害也就少很多了。
“不论是死是活,凡能将布朗胥百克公爵带到我面前来的人,即使是普通士兵,也一律升为提督,并且有奖金作为奖赏。各位好好地把握住机会吧!”
莱因哈特如此地激励己方的士气。
相对于穷追不舍,战斗意志因为欲望而加速提升的莱因哈特军,全然失去斗志一味顾着逃命的贵族联合军此时无异是相当于被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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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没尽早前来救援?我差点就要命丧黄泉了!”
当在要塞中见到归来的梅尔卡兹时,这就是布朗胥百克公爵所讲的第一句话。
但梅尔卡兹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名将,脸色不但一点也没变,甚至可以说是以一种早已预料到的表情,只是静默地低着头,不发一语。但在一侧的舒奈德少校却难耐心中的怒气,不禁愤怒地往前迈了一步,但被他的上司拉住了胳臂。
退出到他室之后,梅尔卡兹对怒不用抑的副官,教诲似地说。
“不需要生气,因为布朗胥百克公爵事实上是一个病人。”
舒奈德惊讶地瞪大了眼晴。
“病人?”
“是精神方面的,他的身体虽然很健全,但这种精神上的病却是由来已久,根深蒂固。”
梅尔卡兹所说的病,指的是布朗胥百克公爵那无意识且极易受伤的所谓自尊心。其本人或许根本毫无察觉,但由于他深信自己是一种最伟大,最光荣的存在。所以无法感谢他人,甚至无法认可与自己有不同看法的人。于是看法与他不同的人就被视为是叛逆者,忠告被当作是诽谤。因此,修特莱也好,菲尔纳也好,即使是为着他的利益而出谋献策,但仍不为他所容,而终究弃阵营他去。
当然,像具有如此性格的人,也无法接受社会上是存在着多种的思想与多样的价值观,也不可能察觉到时代的巨变。
“这种病情的根源已经存在多时,那就是长达五百年的贵族特权传统,五百年来所有的贵族都患有这一种病。公爵也是这传统之下的受害者,如果他在一百年前这么做的话,或者会很成功,但是现在……我就不敢说了。唉!从某方面来说,他其实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年纪尚轻的舒奈德,并未能像上司这般宽容,或者应说是达观。自梅尔卡兹面前退下之后,他乘着电梯来到了要塞的辽望室,在半球体透明的外壁对面,无数相互重叠的恒星群正在远处闪耀着光亮。
“或许就像司令官所说的,布朗胥百克公爵也许真是个不幸的人,但是不得不将自己的未来托付给这种人的人,岂不是更加不幸……”对于年轻军官这番怅然若失的疑问,群星依旧沉默。
除了布朗胥百克之外,逃亡到秃城之城要塞上来的,还有来自另一个方向的人。那就是布朗胥百克公爵的侄子,代理伯父负责防卫并统治公爵的领地斯塔特行星的赛德男爵。
威斯塔特是一个缺乏绿色与水份的干燥性行星,住有二百万人口,在边境地区算是多的了。由于地质肥沃,在为数甚少的绿洲上,进行着集约农耕与希土类元素的开采。在和平的时代,自其他行星运来了数兆吨的水,以支持开发工作。
赛德男爵其实也并不是一个全然无能的统治者,或许是由于年轻的缘故,在政策的实施上缺乏了必要的弹性。而且为了要能够自背后暗中提供物资援助伯父布朗胥百克公爵,对于民众的压榨便愈是变本加厉。这种行为在从前是可以行得通的。但随着莱因哈特的急剧抬头,大贵族的支配体制逐渐松动,甚至已发展到内战的情况,民众也都有所了解。于是反抗的情绪逐渐地在蕴酿。赛德男爵得知后又惊又怒,继而对之加以镇压,终究导致民众的反抗。
在类似情况发生几次之后,最后民众终于发起大规模暴动,对赛德男爵的镇压政策加以报复。赛德男爵控制不了局面,最后只能单独一身,驾着太空梭逃亡,但由于自己身负重伤,到达秃鹰之城之后,不久即伤重死亡。
“这些该死的贱民……胆敢用肮脏的手杀死我的侄子!”
拥有特权的人很容易就会把其他并不拥有特权的人的存在及人格加以全面否定。布朗胥百克公爵不但认为民众没有反抗镇压政策的权利,甚至认为没有大贵族的允可,民众是没有权利活下去的。民众当中的病人或老人等等,凡无能力侍奉贵族的,比家畜更加不如,当然也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他如此地深信不疑。
但现在这样的贱民不仅反抗大贵族,甚至还杀了他的侄子,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布朗胥百克公爵已经到了狂怒的地步,他相信自己的愤怒是绝对正确的。
“这些忘恩负义的贱民,必须要用正义之刀来加以惩罚!”
他作了这样的决定。
“对威斯塔特施行核子攻击,对这些贱民不得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在这个决定上.很多人包括一些贵族在内都无法表示赞同。所谓核子攻击,也就是使用热核武器,同时将导致死灰大量散布。这种攻击方式自过去几乎使地球人类濒临灭绝的”十三日战争”以来,就没有人动用过。而禁止使用这种可怕的武器,已经成了宇宙间一种共同的约定。那以深思熟虑而闻名的安森巴哈准将,试图说服失去冷静的主君。
“你的愤怒是理所当然的,但威斯塔特是阁下您的领地,对之施以核子攻击的话是不是合适?“……”“而且在我军正与罗严克拉姆对峙的此刻,实在没有余力再抽调兵力。况且要将所有的住民杀死似乎于理不合,有损公爵你的威信,是不是只处罚主谋者就可以了呢?”
“住嘴!”
公爵大声喝骂。
“威斯塔特是我的属地。我有权利决定将那个行星连同那些贱民们全部一起消灭。鲁道夫大帝不也是杀了几亿个暴徒之后才将帝国的基础稳固下来的吗?”放弃了劝说的安森巴哈自主君面前退下后,忍不住叹息着喃喃自语:“看来高登巴姆王朝也就要这么灭亡了,一个自己将自己的手脚都砍断的人,如何还能够站得起来呢?”
但却有人将他这几句话拿去公爵面前告密,布朗胥百克公爵大为震怒,于是逮捕了安森巴哈,因为顾虑到他的功绩与声望,且又一直对自己忠心不二,故只是将之加以监禁并未立即处死。
梅尔卡兹也要求面见公爵,希望能阻止对威斯塔特施行核子攻击的计划,并且要求释放安森巴哈,但公爵拒绝了他的求见。
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复仇即将开始了。
7
有一名出身自威斯塔特行星的士兵,在核子攻击计划即将实施的前一天,千方百计自秃鹰之城逃了出来,来到了莱因哈特的阵营当中。
莱因哈特听完他的话之后,本来要立即派遣舰队到威斯塔特去阻止攻击行动,但被奥贝斯坦参谋长阻止了。
“不如我们就满足一下那发狂的布朗肾百克公爵的兽欲,让他如愿以偿去进行那残忍的攻击行动吧!”
冷酷无情的参谋长说道。
“然后我们将整个情景拍摄下来公诸于世,作为是大贵族们毫无人性的罪证,如此一来,不仅全银河帝国的人民会看清楚贵族联合军的真面目,而且在他们领地内的民众以及平民出身的士兵们也必然早晚叛离。与其派人去阻止,这样顺水推舟的效果不是更好吗?”
从不知恐怖为何物的金发青年,在这时候竟然露出了恐惧畏怯的神情,他紧紧盯着木无表情的总参谋长,一字一句地道:“难道你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二百万人被杀死吗?其中又有多少是妇女儿童啊!”
“这场内战如果长久持续下去的话,死的人或许就不只这个数字了,也许是二千万,甚至是二亿,两相比较,那一种比较合算呢?”
“不要用人命来作这种简单的数字比喻!”莱因哈特怒道。但参谋长并没有因而退缩,反而继续进言道:“元帅,我只想你明白一点,身为一个霸主,不能有妇人之仁,只要有大贵族们的权力存在的一天,类似像这样的事情不管多少次都可能会陆续发生。我们要做就是尽早作个了断,即使是不择手段,因此有必要让帝国境内每一个地方的人民都知道他们的恶行,同时广为宣传,他们并没有统治宇宙的资格……”“那么是要装作没看到吗?”
“为了帝国二百五十亿的人民,同时也为了早日迅速地确立元帅您的霸权。”“好了,不必多言……我明白了!”
莱因哈特无力地点了点头,但在他的表情当中,却缺乏了以往那股独特的神采。在旁边的如果是吉尔菲艾斯,绝对不会作如此的进言。莱因哈特在心中如是自问着:“吉尔菲艾斯,我知道你和姐姐一定会反对我这么做的,难道这一条就是我必须要走的路?……”(附言:其实在《银英传》的ova中,有关这段情节作了点改动,莱因哈特听了奥贝斯坦的话后,没能够立即作出决定,他只问清楚了攻击的时间,然后要奥贝斯坦在此之前给点时间让他考虑再作决定,但奥贝斯坦却早料到他有此反应,他以情报出错为理由故意把时间报前了一个小时,暗地里却以以防万一为由派出侦察舰过去拍摄,在莱因哈特考虑期间,核子攻击已开始了,莱因哈特在事后得知这件事后,虽曾斥责过奥贝斯坦的独行专断,自作主张,但也未作更深的追究,可能是奥贝斯坦的独断无形中帮他解决了一个难以决定的难题吧似乎这样的描写更符合莱因哈特的性格)
威斯塔特行星上散布着有五十多个的绿洲。在绿洲以外的地方是因日晒褪色而变成红褐色的岩山,灰黄色的沙漠与无限地延伸至地平线的白色盐湖,连一个人影都找不到。
也就是说,如果用核子飞弹对各个绿洲加以攻击的话,那么就可以将行星上全部二百万的居民杀得一个不留。
当天,在其中的一个最大的绿洲上,有人民集会在进行着。在凭借着起义排除掉贵族的统治之后,对于以后的方向还没有确定。以后应如何是好呢?所以这一次的主要议题是,应如何确保居民以后的和平与幸福。对于长久处于贵族的统治之下,久未举行自主性讨论的人们而言,集会是一件大事,甚至可以说是值得纪念的节日,所有的人都来参加了。
“我听说罗严克拉姆元帅是个好人,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一向照顾有加,不如我们就求他帮助,他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当有人热心地提出这样的意见时,其他人也热切地立即表示赞同。其实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当所有的意见被归纳总结之后-“妈妈,那是什么东西呀!”
有一名在母亲怀抱中的幼儿,指着划破天空中的一条线问道。接着其他的人也都看到了,有一道不详的轨迹,正斜斜地横过那灰蓝色的天空。
那随之而起的纯白色的闪光,似乎使所有的景物都褪色了一般。
接着看到的是火红色的半球浮上了地平线,并且加速地连续膨胀,变成了一朵高达一万公尺蘑菇状的云。
紧接着一阵爆风涌到,速度达每秒七十公尺,温度超过八百度的热浪席卷而来,烧毁了地表面,烧毁了植物,烧毁了建筑物。也烧毁了每个人的身体。
身上穿着的衣服和头发都起火烧了起来,烧得渍烂的皮肤上布满了水泡。
活活被烧死的婴儿,最后的哀嚎在热风中荡漾着忽然消失了。母亲呼唤着孩子的呼声,父亲忧虑着家人的叫声,不一会儿全都听不到了。
被热风卷起旋荡在高空中的大量尘土,好像沙瀑似地流泄回到地上,埋葬了死者那被烧得不似人形的躯体。
自萤光幕上看到这幅景象的年轻军官,脸色苍白地离开座席,忍不住蹲在位子旁,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但是任谁都没有对之加以斥责。自监视卫星上所传送回来的画面,强烈地攫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他们现在终于更加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再也没有任何事物,会像人类之间恃强凌弱所表现出的残暴一样玷污宇宙的法则。
“把这些影像传送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贵族与我方究竟何者才是正义,连小孩子都明白了。这些贵族无异是在自取灭亡。”
奥贝斯坦以冷静的语调解说着,但并没有引起任何立即的反应。
“您认为如何呢?元帅阁下。”
莱因哈特的表情极为痛苦凝重。
“是你要我装作没看到,结果变成如此的悲剧。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难道没有其他方法了吗?“或许有,但是我的智慧仅止于此而已,无法找到其他更理想的方法。如您所说,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把目前发生的事作最大程度的利用。”
莱因哈特盯着冷漠的参谋长。冰蓝的瞳孔里浮现出嫌恶的颜色,但已分不清这究竟是对着站在跟前的这个人,或者是对自己本身。
威斯塔特行星所发生的惨剧,此时正透过超光速通信呈现在帝国的各个角落。各地都引发了相当大的愤怒与震撼。民心加速地自贵族所控制的旧体制中脱离,甚至连一些原本反对莱因哈特的贵族们也一致强烈地认为布朗胥百克公爵已经没有所谓的未来了。
吉尔菲艾斯在完全平定了边境的星域之后,接下来就是与莱因哈特会合,于是舰队便朝着秃鹰之城前进。他自然也看到了传送的影像,在知道了在威斯塔特所发生的事后,对于大贵族们的愤怒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但是有一天,瓦列的舰队捕捉到了一艘太空梭。梭上乘着一名士兵,曾经是布朗胥百克公爵的部下,因被迫参与对威斯塔特行星的核子攻击,而于中途逃亡。这无疑是值得赞赏的行为,但是接着下来,在他所说的话当中,有着让人无法听过了就算的内容,吉尔菲艾斯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为了确认这一点,他重复地问了好几次。
“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罗严克拉姆侯爵听说过贵族联合军要残杀威斯塔特行星上二百万居民的消息。但是他竟然置之不理,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所有居民被杀害,这是为了要作为政治上的宣传。”
“会不会是侯爵没有采信那个消息的可靠性才导致如此的下场,你难道有证据可以证明侯爵是故意眼睁睁地任由威斯塔特上面的居民被屠杀的吗?”
“证据?”
那名士兵冷笑地说-那影像本身的存在不就是证据吗?这么清晰的影像能够说是凑巧偶然拍到的吗?那是由大气圈的附近,以高倍率镜头近距离对地上拍摄而得的。”
吉尔菲艾斯一语不发地要那名士兵退下,并且对知情的人下达缄口令。这真是件令人难以至信,也不想相信的事情,这难道会是事实吗?他只觉得内心中混乱一片,理不出半点头绪来。
“就快要见到莱因哈特阁下了,到时再直接当面问他是否真有其事。但如果万一这是真的又应如何是好呢?如果是谎报的话也就算了,但是如果是事实的话,我又该怎么办呢?……”吉尔菲艾斯扪心自问着,但终究没有任何俐落的答案。
一直到现在,莱因哈特的正义也就是吉尔菲艾斯的正义。难道是到了无法一致的时候了?照理说来,自己和莱因哈特之间应该是密不可分的,但是……-
银河的历史,又翻过了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