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时限迫近(2/2)
史瓦兹随即惊醒:“怎么回事?”他几乎没有休息过的感觉。疲倦钻得太深,甚至穿透他的身体,在另一侧如锯齿般冒出来。
“玻契斯在哪里?”谢克特催促道。
“哦——哦,对了。”史瓦兹先是胡乱四下张望,然后才想起来,他的眼睛不是看得最清楚的感官。于是他再度送出心灵卷须,让它们蜿蜒地延伸,尽力侦测一个它们非常熟悉的心灵。
他终于找到了,却避免与它有实际接触。他虽然在那个心灵上花了许多苦工,但对那些病态的卑鄙念头并未增加任何好感,根本不想与之亲近。
史瓦兹喃喃道:“他在另一层楼,正在跟某人谈话。”
“跟谁?”
“那人的心灵我没接触过。慢着——让我听一听,也许教长秘书会——有了,他称呼对方上校。”
谢克特与波拉很快互望一眼。
“不可能是叛变吧?”波拉悄声道,“我的意思是,帝国军官当然不会跟反叛皇上的地球人勾结,对不对?”
“我不知道,”谢克特以悲伤的口吻说,“如今,我愿意相信任何事。”
柯劳第中尉发出会心的微笑。他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手中握着一把手铳,还有四名士兵站在他背后。他的口气带有绝对的权威,因为如今情势正是如此。
“我不喜欢地球仔,”他说,“我从不喜欢他们,他们是银河中的渣滓。他们带有疾病,迷信,懒惰;他们既堕落又愚蠢。可是,众星在上,他们大多还知道分寸。
“就某个角度而言,我能了解他们。他们生来就是如此,自己也无可奈何。当然,假使我是皇上,我可不会忍受皇上忍受的那些——我的意思是,他们那些该死的俗例和传统。不过这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们会学到……”
艾伐丹终于爆发:“你现在给我听好,我不是来这里听……”
“你会听下去的,因为我还没说完。我正要说,我不了解的是某些地球迷的心灵。一个男子汉——想必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可以那么自贬身价,竟然跟他们混在一起,还紧咬着他们的妇女不放,那我对他就毫无敬意。他比他们还要糟糕……”
“那么,你和你那可怜、肮脏的借口一起滚到太空去吧!”艾伐丹凶狠地说,“你可知道一个颠覆帝国的阴谋正在进行?你可知道情况多么危急?你多耽误一分钟,都会更危及全银河万兆人口的安全……”
“哦,我可不知道,艾伐丹博士。是博士,对吗?我绝不能忘记你的尊衔。你知道吗,我自己有个推论:你是他们的一分子。你或许生在天狼星区,可是你有地球人那样的黑心,你利用银河公民的身份帮他们达到目的。你绑架了他们的官员,那个古人。话说回来,这本身是件好事,我不在乎帮你掐断他的喉咙。可是现在有许多地球人在找他,他们还送了一封信到要塞来。”
“真的?他们已经这样做了?那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废话?我必须见上校才行……”
“你指望有一场暴动,或任何形式的麻烦吗?也许你甚至早有计划,以此作为预谋叛变的第一步,啊?”
“你疯了吗?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好吧,那么,如果我们释放那个古人,你该不会介意吧?”
“你不能那样做。”艾伐丹猛然站起来,一时之间,他像是想要跳过桌子扑向对方。
但手铳握在柯劳第中尉手中:“哦,我们不能吗?现在你听我说,我自己也有个小小的目的。我打了你一巴掌,又让你在那些地球仔同伙面前屈膝。我再让你坐在这里,乖乖听我教训你,说你是一条多么下贱的虫。而现在,我好想有个借口,让我能轰掉你一条手臂,以报复你对我的伤害。你再动一动试试看。”
艾伐丹僵住了。
柯劳第中尉哈哈大笑,将手铳放到一旁:“真是遗憾,我得把你留给上校,他会在五点十五分见你。”
“你早就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挫折感将他的喉咙撕成粗糙的砂纸。
“当然啦。”
“若是由于我们浪费这些时间,柯劳第中尉,因而延误了宝贵的时机,那么你我都没有多久可活。”他的语气冰冷,令他的声音听来十分骇人,“但你会比我早死,因为我将用最后几分钟的时间,把你的头骨打得稀烂,把你的脑浆也榨出来。”
“我会等着你,地球迷,随时候教!”
狄伯恩要塞的指挥官已为帝国效命多年,一年比一年更老练世故。在过去几代的太平岁月中,几乎没什么军官有机会获得“勋荣”,而上校也不例外,他未曾立过任何战功。但从一名候补军官一路漫长爬升,他的足迹也已踏遍银河各个角落。因此,即使在地球这种神经病世界上担任驻军指挥官,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另一项杂务。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此总是委曲求全——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肯向一名地球女子郑重道歉。
艾伐丹进来的时候,他似乎显得很疲倦。他的衬衣领口敞开,那件配有金光闪闪的“星舰与太阳”标志的短军装,则随随便便挂在椅背上。当他以严肃的目光望着艾伐丹时,还心不在焉地将右手指节按得劈啪作响。
“非常混乱的一件事,这一切经过,”他说,“都非常混乱。我对你印象深刻,年轻人。你是拜隆星的贝尔·艾伐丹,上次那件令人相当尴尬的事也是由你领衔。你不能少惹点麻烦吗?”
“这次不只是我自己有麻烦,上校,而是整个银河都有麻烦了。”
“是的,我知道。”上校带着不耐烦的口气说,“或者说,至少我知道你声称如此。我接到了报告,说你的身份证明已不在身边。”
“证件被夺走了,不过埃佛勒斯峰当局认识我。行政官本人可以证明我的身份,而我希望,他在日落前就能给你答复。”
“我们会安排的。”上校双手抱胸,上身靠着椅背前后摇晃,“请对我说说你们这边的看法。”
“我获悉了一个危险的阴谋,一小撮地球人准备以武力推翻帝国政府。若不立即通知有关当局,他们不但很有可能毁掉政府,还会对帝国造成重大的伤害。”
“你太夸张了,年轻人,竟然提出这么轻率而牵强的说法。地球上的人,有能力发动扰人的暴动,有能力围攻这个要塞,有能力造成相当的破坏,这些我都愿意承认。但我从来没想到过,他们有能耐将帝国军队赶出这颗行星,更别说摧毁帝国政府。不过,我会听听这个——嗯——阴谋的详情。”
“遗憾的是,由于事态过于严重,我感到有必要向行政官本人当面报告详情。因此,假如你不介意,我请求立刻跟他联络。”
“嗯……我们行事不要太过匆忙。你可知道,你带进来的那个人是地球教长的秘书,是他们的古人之一,一个在他们眼中非常重要的人物?”
“一清二楚!”
“而你却说,在你提到的这场阴谋中,他是主要的策动者。”
“他正是。”
“你的证据呢?”
“我说过除了行政官之外,我不能跟任何人讨论这件事,我确定你了解我的意思。”
上校皱起眉头,审视着自己的指甲:“你怀疑我处理这个事件的能力?”
“绝对没有,长官。只不过这是个特殊事件,唯有行政官才有权采取决定性行动。”
“你所谓决定性行动是什么?”
“必须在三十小时内,轰炸地球上某座建筑,彻底将它摧毁。否则帝国大部分——甚至全部居民的生命都会被夺走。”
“什么建筑?”上校以困倦的口气问道。
艾伐丹却随即反问:“我能否跟行政官联络,拜托?”
两人僵持了一下,然后上校以强硬的口气说:“你可明白,你强行绑架一个地球人,已足以使你受到地球当局的审判和惩处。通常,政府原则上都会保护帝国的公民,因此会坚持交由银河法庭审理。然而,地球上的事务十分敏感,我曾接到严格指示,能避免冲突时绝对不要冒险。因此,除非你对我的问题有问必答,我将被迫把你和你的同伴交给本地警方。”
“但那样做等于判我们死刑。你自己也一样!……上校,我是帝国的公民,我要求晋见行政……”
办公桌上的蜂鸣器突然打断对话,上校转过身去,按下一个开关:“什么事?”
“长官,”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大群本地人已将要塞包围,相信他们拥有武器。”
“有没有任何暴力行动?”
“没有,长官。”
上校的脸孔并未显现任何表情,这一点,至少是一名职业军人的基本训练。“炮兵与航空部队随时待命——所有人员进入战斗岗位,除了自卫切记不要开火。明白了吗?”
“明白了,长官。一个举着停战旗的地球人求见。”
“送他进来,同时将教长的秘书再送到这里来。”
现在,上校以冷峻的目光瞪着考古学家:“我相信你也了解,你闯的这个祸有多可怕。”
“我要求出席这场会谈,”艾伐丹大叫,由于气愤而几乎语无伦次,“此外,我要求你做出解释,你为何让我在这里被关上几小时,而你自己却跟一个本地的叛徒密谈。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在见我之前先见过他,我可没有被蒙在鼓里。”
“你在进行任何指控吗,先生?”上校追问道,他自己的声音也提高了,“如果是这样,那就坦白说吧。”
“我没有做任何指控。可是我要提醒你,以后你要为今天的行为负责。而在将来,假如你还有将来,由于你的顽固,你很可能被认定是自己同胞的毁灭者。”
“安静!无论如何,我不需要对你负责。从现在起,我们将依照我的意思行事。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