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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杀人的心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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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史瓦兹有条不紊的心灵中,已将这个问题考虑得很周全。既然他不想死,他就必须离开农场;假如他继续留在这里,普查很快会来临,死亡也会跟着敲门。

那么,离开这个农场吧。可是他要到哪儿去呢?

在芝加有一家——是什么,一家医院吗?那里的人照顾过他。但是为什么呢?因为他曾经是个医学“个案”。然而,难道现在就不是吗?而且他现在会说话了,能将症状告诉他们,这点他以前根本做不到。他甚至可以告诉他们有关心灵接触的事。

或者说,是不是每个人都具有心灵接触?他有什么办法能判断吗?……周围几个人都没有,亚宾没有,洛雅没有,格鲁也没有,他绝对可以确定。除非他们看到或听到他,否则无从判定他身在何处。哈,假如格鲁也有这种能力,他跟格鲁下棋就不会赢了……

且慢,西洋棋是种大众化的游戏。若是大家都有心灵接触,那就根本玩不成,不是真正的下棋了。

因此这点使他与众不同——一个心理学的活标本。身为标本的日子也许不会特别快活,但至少能让他活下去。

假如再考虑他刚想到的另一个可能性,假如他并非失忆症患者,而是迷失在时光中的人。啊,那么除了心灵接触,他还是个来自过去的人,也就是一个历史标本、一个考古学标本,他们绝对不能杀害他。

只要他们能相信自己。

嗯,只要他们能相信自己。

那个博士一定会相信他。亚宾带他去芝加的那一天,他还想先刮刮胡子,这件事他记得非常清楚。后来,他的胡子再也没长出来,所以他们一定对他做了些什么。这就说明,那个博士知道他——他,史瓦兹——脸上曾经生有毛发。这难道不算意义重大吗?格鲁与亚宾从来不需要刮脸,格鲁甚至跟他说过,只有动物脸部才生有毛发。

所以他得去找那个博士。

他的名字叫什么?谢克特?……谢克特,没错。

但他对这个可怕的世界了解太少。若是在夜间离去,或是横跨乡间小径,都会令他有如坠入迷雾中,还可能闯进他一无所知的放射性危险区。因此,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他鼓足勇气,午后便立刻跑到公路上。

在晚餐前,他们不会想要找他。可是开饭时,他已经远走高飞。而且他们都没有心灵接触,不会察觉到他早已失踪。

最初半个小时,他心中升起一阵洋洋得意的情绪。自从变故发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终于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在试图对外界展开反击。这回他有明确的目标,不像上次在芝加那样,只是毫无理由地逃跑。

啊,就一个老年人而言,他的表现不坏,他自会证明给他们看。

他突然停下脚步——停在公路正中央,因为某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某样已被他遗忘的东西。

那是个陌生的心灵接触,一个不明的心灵接触。他首次感知这个接触,是在他试图向闪耀的地平线走去,却遭亚宾挡驾的那一天。而当天,它躲藏在教长地产内向外窥探。

现在它又出现了,在他身后监视着他。

他仔细倾听,或至少就心灵接触而言,他所做的与普通的倾听相当。它没有越来越接近,却紧紧黏住他不放。它包含了警觉与敌意,却没有不顾一切。

其他的事已经明朗,跟踪者一定不能将自己跟丢,而且他还带了武器。

史瓦兹小心翼翼,几乎自然而然转过头去,极目向地平线仔细眺望。

那个心灵接触立即有所改变。

它变得多疑而谨慎,担心起自身的安危,以及这个计划的成败,姑且不论是什么计划。跟踪者拥有武装的事实变得更显著,仿佛他正在思索,倘若受困就一定要动用武器。

史瓦兹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手无寸铁且孤立无援。他也明白另一件事实,那名跟踪者宁可杀了他,也不愿让他逃脱掌握;只要他做错一步,那人就会将他杀死……但他却看不见任何人。

因此史瓦兹继续向前走,十分清楚跟踪者与自己很接近,随时可以将他杀害。他期待着某个毫无概念的变化,不禁紧张得脊背僵硬。死亡是什么感觉?……死亡是什么感觉?……这个想法与他的脚步频率一致,在他心灵中振动,在他下意识间摆荡,直到几乎超过他的忍耐极限。

他唯一的解脱之道,是紧紧抓住跟踪者的心灵接触。假如它的紧张程度突然增加,就代表对方准备举起武器,准备按下扳机或开关,而他便能立刻察觉。在那一刻,他会立即卧倒,他会立即逃跑……

可是为什么呢?若是为了六十大限,何不将自己就地处决?

时间滑移的理论在他脑海中淡去,他再度接受失忆症的解释。他可能是一名罪犯,一个危险人物,因此必须受到监视。或许他曾是一位高级官员,必须接受法律审判,不能私下将他杀害。他的失忆症也有可能是潜意识发挥的功能,避免自己发觉曾经犯下滔天大罪。

现在,他走在空旷的公路上,向一个充满问号的目的地前进,身边还有个死神做伴。

天色越来越黑,迎面而来的风越来越冷。这似乎不太对劲,就跟过去两个月的经验一样。史瓦兹判断现在是十二月天,四点半钟的落日可以证明这点,然而,冷风的寒意却不像中西部冬季那般刺骨。

史瓦兹早就认定气候普遍温暖的原因,是由于这颗行星(地球?)并非全然依赖太阳的热量。放射性土壤本身便会发热,虽然每平方英尺的热量很小,几百万平方英里放出的就很可观。

如今在黑暗中,跟踪者的心灵接触逐渐接近。他仍旧全神贯注,准备进行一场赌博。在漆黑的夜晚,跟踪是一件困难的事。那人曾经跟踪过他,跟着他走向闪耀的地平线。这一次,难道他就不敢再冒险吗?

“嘿!嘿,老兄……”

那是个鼻音浓重而高亢的声音,史瓦兹立刻站住。

他慢慢地、硬邦邦地转过身去。一个瘦小的身影向他走来,还不断挥着手,但在这个没有阳光的时段,他无法看清对方的面貌。那个身影不慌不忙地渐渐接近,他则一动不动地等在原处。

“嗨,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走在路上没伴可真不好玩,介不介意我跟你一道走?”

“你好。”史瓦兹生硬地说了一句。正是这个心灵接触,他就是那名跟踪者。而且他的面孔也不陌生,它属于那段懵懂的时光,是他在芝加时见过的。

然后,跟踪者表现出了全然熟识的态度:“嘿,我认识你。绝对没错!……你不记得我吗?”

假使换成普通情况,换成另一个时间,史瓦兹不敢肯定是否会相信对方在讲真心话。可是现在,他清清楚楚看得出来,在相识的薄薄一层外皮下,包裹着心灵接触的深层内容,它们在告诉他——对他高声呐喊——这个具有尖锐目光的瘦小男子,从一开始就认识他。不但认识他,还准备了致命的武器,必要时会置他于死地。

史瓦兹摇了摇头。

“绝对没错,”瘦小男子仍旧坚持,“在那个百货商店里,我把你从人群中救走。”他装模作样地哈哈大笑,似乎快笑弯了腰:“他们以为你染上放射热,你记得吧。”

史瓦兹的确记得,不过印象很模糊,很朦胧。先是有个像这样的男子,几分钟后,又出现另一伙人,先拦住他们两个,后来又为他们让出一条通路。

“是的,”他说,“很高兴遇到你。”这不是什么精彩的对话,但史瓦兹无法做得更好,那个瘦小男子则似乎不在意。

“我叫纳特,”他一面说,一面伸出一只软绵绵的手,“那一次,我没机会跟你说太多话——由于情况紧急,所以我忽略了,你可以这么说——但我当然很高兴,能有第二次的机会……让我们拉拉手。”

“我是史瓦兹。”说完,他轻轻握了握对方的手掌。

“你怎么会走在这里?”纳特问道,“要走到哪儿去吗?”

史瓦兹耸了耸肩:“只是随便走走。”

“健行,是吗?我也一样。我一年到头都在健行——闲来没事穷解闷儿。”

“什么?”

“你知道的,这能使你精神饱满。你能呼吸到新鲜空气,感到血液循环加速,不是吗?……这回走得太远了,我讨厌晚上孤单地回去,总喜欢找个伴。你要到哪里去?”

这已是纳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而心灵接触明白显示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史瓦兹不知道自己能搪塞多久,在那人心中,有种急于探究事实的渴望。说谎绝对无济于事,史瓦兹对这个新世界所知不多,想说谎也无从说起。

于是他说:“我要到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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