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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又一个关系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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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内,贝莱觉得自己镇定了许多。“是谁把毒药涂在箭上的?”他质问。

“我根本无法想像。”

“我想,这不可能是那个孩子自己涂的。你有没有办法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我们可以查纪录。”克罗丽莎面露忧色。

“那你们的确保存了孩子父母的纪录?”

“为了分析基因,我们必须保存这种纪录。”

“孩子会知道自己的双亲是谁吗?”

“永远不会知道。”克罗丽莎肯定地说。

“他有没有办法查出来?”

“要查就得进入纪录室,但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有个成年人来到此地,想知道他的孩子是哪一个——”

克罗丽莎红着脸说:“几乎不可能。”

“我说的是假定。假设有人向你问起,你会回答吗?”

“我不知道。一个人想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谁并不违法,只是在习俗上,我们不会这么做。”

“你究竟会不会告诉他?”

“我会尽量避免说出来。如果是达尔曼博士就肯定不会说。他认为只有在分析基因时才需要知道亲子关系。在他之前,这里也许管理得没那么严格……你问这个干吗?”

“因为我看不出来这个孩子有什么动机要杀我。我认为,只有经由父母指使,他才会干这种事。”

“这实在太可怕了。”克罗丽莎由于心慌意乱,第一次和贝莱靠得那么近,她甚至向他伸出一只手,“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呢?老板被人谋杀,连你也差点死于非命。在索拉利世界,我们根本没有理由要施暴,我们要什么有什么,因此也没有个人的野心。此外,我们没有亲属概念,所以也不存在家族的野心。我们都是基因健康的人。”她的脸突然一亮“等等,这支箭不可能涂了毒药。我不该被你说服而相信它有毒。”

“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因为和毕克在一起的机器人绝不会让他玩毒药的,机器人不可能会做出令人类受到伤害的事。机器人学的第一法则很明确地有所规限。”

贝莱说:“哦,是吗?第一法则……它的规限究竟……”

克罗丽莎茫然地望着他:“什么?”

“没什么。你只要测试一下这支箭,就会发现上面的确有毒。”贝莱对这个问题已经不感兴趣了,他肯定箭上有毒,百分之百确定。“你仍然认为是达尔曼太太杀了她丈夫?”他问。

“只有她在现场。”

“哦。可是我刚刚差点成为箭下亡魂时,唯一在现场的成年人也只有你。”

“那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克罗丽莎叫道。

“也许吧。说不定达尔曼太太也是无辜的。我可以借用你的影像显现机吗?”

“可以,当然可以。”

贝莱打算要观看的人并不是格娜狄亚。但他却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找格娜狄亚·达尔曼。”这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机器人一声不吭,奉命行事。贝莱望着机器人操作影像联络装置,他对自己会下达这样的命令又惊讶又疑惑。

是不是因为刚刚提到这个人的缘故?还是因为上次他和她以影像会面时,曾令她发脾气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他看粗率丑陋的克罗丽莎看得太久了,得看看格娜狄亚来平衡一下视觉上的痛苦?

他告诉自己,老天,有时候人还真要懂得随机应变。

格娜狄亚几乎立刻出现在他眼前。她坐在一张靠背很直的大椅子里,显得十分娇小无力。她的头发向后盘成一个松松的发髻,耳朵上戴了副看起来好像镶了钻石的长耳环,身上穿了件样式简单的紧身洋装。

她低声道:“很高兴你和我联络,伊利亚。我一直在想办法找你。”

“早安,格娜狄亚。”贝莱不知道格娜狄亚那边现在是下午还是傍晚,他也无法从她的服装看出来是什么时候,“找我有事吗?”

“我想为我上次和你见面发脾气的事道歉。奥利瓦先生也在找你,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取得联系。”

贝莱脑中浮起丹尼尔被机器人盯得死死的模样,几乎笑了出来。他说:“没关系。再过几个小时,我就会和你见面。”

“好哇,如果——你说‘见’面?”

“亲自见面。”贝莱严肃地说。

格娜狄亚睁大眼睛,紧紧抓着椅子的塑胶扶手:“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吗?”

“我需要这么做。”

“我不认为——”

“你允许吗?”

她移开视线,问:“有绝对的必要吗?”

“是的。不过我得先去见另外一个人。你跟我说过,你丈夫对机器人很有兴趣,别人也跟我提过这一点,可是,你丈夫并不是机器人学专家,我说的没错吧?”

“那不是他的专业,伊利亚。”她依然避着他的目光。

“但是他和一个机器人学专家一起工作,对不对?”

“约丹·李比。”她立刻说,“我的好朋友。”

“噢?”贝莱提高嗓门。

格娜狄亚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我不应该这么说?”

“只要是事实,有什么不应该?”

“我老是害怕我会说出一些让我显得好像——当每个人都认定你做了某件事情时,你不知道,那种感觉……”

“别紧张。那个李比怎么会是你的朋友?”

“噢,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就住在附近吧,我们以影像会面所耗费的能源几近于零,所以我们可以毫无困难地以自由行动的方式会面。我们总是——我们以前总是在一起散步。”

“原来你能够和别人一起散步。”

格娜狄亚的脸红了:“我说的是以影像一起散步。哦,难怪,我一直忘了你是地球人。所谓‘自由行动’,就是把焦点对准在我们各自的身上,那么我们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失去联系。我们可以各自在自己的业地上散步,然后把两个影像联系起来,就变成我们在一起散步了。”她抬抬下巴“这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接着,她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可怜的约丹。”

“什么意思?”

“我想到你以为我们两个人是亲身一起散步。如果他知道有人竟然会这么想,一定会疯掉。”

“为什么?”

“他最怕和人类亲自见面了。他跟我说过,他五岁时就坚持只以影像和人会面,不再见人了。有些孩子会这样,瑞开——”她顿了顿,好似有些困惑,接着继续说,“我丈夫有一次在我提到约丹时跟我说,现在,那样的小孩子越来越多了。他说,因为这是一种社会进化的现象,观看影像会一直持续下去。你认为呢?”

“我不是权威人士。”贝莱说。

“约丹甚至不肯结婚。瑞开很生气,说他反社会。瑞开还跟他说,大众基因库需要他的基因,可是他还是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

“他有权拒绝吗?”

“不——不,”格娜狄亚说,“但是,你知道,他是个很杰出的机器人学专家,而机器人学专家对索拉利世界极有价值。我猜,他们一定对他做了某种程度的包庇。不过,我认为瑞开后来并不想再和他共事。有一次瑞开告诉我,说约丹是个坏索拉利人。”

“他有没有对约丹说过这种话?”

“我不知道。瑞开一直到去世前都和约丹一起工作。”

“他是因为约丹不肯结婚,所以才认为他是坏索拉利人吗?”

“瑞开说过,婚姻是生命中最艰苦的一件事,但必须忍受。”

“你认为呢?”

“认为什么,伊利亚?”

“婚姻呀,你认为那是生命中最艰苦的事吗?”

格娜狄亚的脸逐渐变得毫无表情,仿佛正在苦苦地洗去所有感情的痕迹:“我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贝莱再问:“你说你总是和约丹一起散步,然后又修正说是以前的事。这表示你已经不再和他一起散步了吗?”

格娜狄亚摇摇头。她的脸上又恢复了表情,但却是一副幽怨的面容:“不,我们已不再那样子了。我找过他一两次,他似乎总是很忙。”

“这是你先生去世后的事?”

“不,之前就已经这样了,大约在好几个月之前。”

“你会不会认为是达尔曼博士命令他不要再理你?”

格娜狄亚吓了一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约丹不是机器人,我也不是机器人,我们为什么要接受命令?瑞开又为什么要下这种命令?”

贝莱不想解释。他只能以地球上的语汇来说明这件事,可是她很可能不会了解的。而且,就算他把话说清楚,结果也很可能令她感到厌恶。

贝莱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格娜狄亚,我和李比见面后会再去找你。哦,你那边是什么时候?”他一开口就后悔了。机器人会告诉他地球上的时间,格娜狄亚则可能告诉他索拉利世界的时间。贝莱实在不想再暴露自己的无知。

可是格娜狄亚却以肯定性的字眼说:“午后。”

“这也是李比业地上的时间?”

“是的。”

“好。我会尽快以影像和你联络,再安排和你本人见面。”

格娜狄亚又犹豫起来:“这有绝对需要吗?”

“是的。”

“好吧。”她低声说。

联络李比花了一点时间,贝莱利用空当又吃了一份原封包装的三明治。他变得更加小心了,不但在拆开三明治的包装前先检查封口处,还很仔细地把三明治也检查了一遍。

他拿起了一盒塑料盒装的冷牛奶,用牙齿咬出一个开口,然后直接从开口处喝牛奶。他很担心地想,其实也有那种无臭无味、效力发作很慢的毒药,可以用皮下注射针筒或高压喷射针注入牛奶盒里。但他随即又觉得这种想法实在有点幼稚,便不再想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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