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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证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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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因坐在安乐椅里把身子向后一仰,一种不耐烦的情绪使他讲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兰宁博士,一个机器人能够制造得从外表看来与真人没有任何区别是完全可能的,对吗?”

兰宁沉思起来。“为了取得经验,‘美国机器人公司’试制过”他犹豫他说,“当然,那是没有正电子大脑装置的。如果运用人的卵细胞和通过激素调节,就完全可以培植出人的肌体,并可以在一种从外表检查无懈可击的疏松硅酮塑料骨胳上长出皮肉。眼睛、头发、皮肤……则与真人完全相同,而不仅是类似。如果在此基础上,再加上正电子脑以及您所要想加上的一切内部装置,您就可以获得一个真人型的机器人了。”

“制造这样一个机器人需要多长时间?”奎因简短地问道。

兰宁考虑了一下:“如果您手头材料设备齐全——大脑、头骨,卵细胞、适当的激素、光辐射设备等,大体需要两个月。”

奎因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那咱们就看看拜厄利先生的内部竟是什么货色。这样一来,就难免有损‘美国机器人公司’的声誉了。但你们完全有可能加以制止。”

当这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兰宁焦急地转向苏珊·卡尔文说:“您干吗要这样固执……”

她也急了,声色俱厉地反问道:“您到底需要什么:是要真相,还是要我辞职?我不愿为您去撒谎。‘美国机器人公司’会维护自己的,希望您自己不要成为胆小鬼“如果他真的把拜厄利拆开,全部滑轮机件都暴露出来,那怎么办?”

“他拆不开拜厄利,”卡尔文用一种蔑视的口气说,“拜厄利的聪明才智至少不比奎因差。”

拜厄利被提名为市长候选人的消息,提前一个星期就飞遍了全城。要说“飞遍”,似乎也不确切,它是悄悄地传遍了全城每个角落的。开始,人们对此只是报之一笑,谁也没认真去想这事。但是,随着奎因那只伸得长长的手暗中不慌不忙地一拔弄,这种嬉笑就变得不那么轻松了。随之便出现了惶惑不解,人们由嬉笑逐渐表现为惊奇。选举前夕的一次集会上,笼罩着一片令人不知所措的气氛。没有竞选的对手已是定局,一个礼拜以前就已经看得出,被提名的很可能只有拜厄利一个人了。就是现在也没有人能取代他,只好提他。

但是对于提名他当候选人,人们的想法是很混乱的。

假若一般选民不为这种种疑惑所苦那倒也好,可是偏偏又有人提出了控告,这就更使人们感到困惑。如果指控属实,那就是个严重问题;如果指控与实际情况不符,那起诉者可就愚蠢到令人吃惊的地步了。

在毫无声色地表决了拜厄利为候选人的那次会议后的第二天,一家报纸发表了一篇与苏珊·卡尔文博士长篇谈话的摘要,题为《世著名机器人学专家谈机器人心理学和正电子学》。

在这以后,又突然发生了一件事,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说:“鬼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正是那些老教旨主义分子们所期待的。所谓老“教旨主义者”,他们并不是一个政党,也不是正式宗教。实际上,是人们对当时那些不能适应于“原子时代”(当时原子还是刚刚出现的一种新事物)

生活的人的称谓。他们追求过轻松简单的生活,虽然他们所处的现实生活对他们来说并非那么简单,但是他们就这样生活着。

老教旨主义者们无须乎再寻找他们仇视机器人及其制造者们的新的借口,仅凭奎因的控告和卡尔文分析这两点,他们就足以把自己的仇恨大声疾呼地发泄出来了。

美国机器人公司的各个庞大的工厂,就像一个个被工蜂守卫着的蜂窝,现在已经做好了一切应战的准备。

史蒂芬·拜厄利在城里的寓所已处在警察的严密监视之下。

这一场政治运动把一切其它方面的事都推到一边去了。它所以还像是一场竞选运动,也只是因为它恰好填补了从提出候选人到正式选举这段时间的空白。

这个虚张声势的小个人的到来并未使史蒂芬·拜厄利感到精神紧张,甚至在看到这个人身后出现了一批身穿制服的人时,他仍然泰然自若。大街上,在警察布好的森严的警戒线以外,新闻记者和摄影师正按照自己行业的传统等待在那里。一家颇善钻营的广播电视公司,已把摄影机的镜头对准了检查官俭朴寓所的黑色大门,播音员正利用这个时间在装腔作势地发表着不厌其烦的评论。

这位讨厌的小个子走到前边,递出一张印制华丽的文件,说:“拜厄利先生,我奉命来这个住所进行搜查,这是法院命令,……嗯……凡非法存在的任何类型的机器人或机械人……”

拜厄利欠起身接过公文。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目光扫了一眼,微微一笑,接着又还给小个子,说:“一切都符合手续,请开始执行你们的任务吧。”他对满脸不高兴,从旁边一间房间出来的女佣人说,“霍培女士,您跟他们一块去可能的话,帮帮他们的忙。”

这位名叫哈罗逊的小个子开始踌躇起来,他脸上一阵发着红,极力躲避开拜厄利的目光,转身对两名警察嘟哝说:“走!”

过了十分钟他就回来了。

“完了吗?”拜厄利问了一声。他的口气表示出他对回答不回答他这个问话并不特别感兴趣。

哈罗逊清了清喉咙,先是比较平和地,停了一下之后,接着又气呼呼地继续说:“您听着,拜厄利先生,我们是得到了对这个住所进行彻底搜查的特别指示的。”

“难道你们还没有搜查彻底吗?”

“他们明确地告诉过我们应该搜查什么。”

“是吗?”

“简单地说,拜厄利先生,我们告诉您,我们奉命要对您本人进行搜查。”

“搜查我?”检查官说着张嘴一笑,“那么您打算怎么搜呢?”

“我们带来了荧光摄影机……”

“那么就是说,你们想对我进行调光照像了,你们奉命这样做的吗?”

“命令已经给您看过了。”

“可以再看一下吗?”

哈罗逊的脸上现出一种超乎一般殷勤的神情,把公文再递给他。

拜厄利冷漠地说:“你们应该检查些什么,听我给你们念一念:‘伊文斯特朗,柳林大街五号,史蒂芬·拜厄利所属的房产,以及车库、储藏室和其它一切与本房产有关的建筑、设施和所属的全部地段,……,嗯……等等,都对。但是,亲爱的,这里只字没有提到要对我的五脏六腑进行检查。我并不是房产的一部分。如果你们怀疑我口袋里藏有机器人那你们可以搜查我的衣服。”

在哈罗逊的心目中,他应当向谁尽职十分明确的。他现在刚有一点可以得到了一个更好的,也就是说挣钱更多的差事的可能,他就更不肯后退一步了。他以带有几分威胁的口吻说:“告诉您,我奉命对您住处的全部家具、陈设和一切可能找到的任何物件统统进行搜查。您也身在这个房子里,难道可以例外吗?”

“多么高明啊!我是在这所房子里。但我不是这里的一件家具。

我是一个成年的、享有全权的公民。我有精神病科医生的证明证实这一点。我享有一定的受法律保护的权力。如果您对我进行人身搜查。这将被认为是一种蓄意侵犯我人权的行为。您这一纸公文是不足为凭的。”

“当然罗,但如果您是个机器人,那也就谈不上什么人身不可侵犯。”

“说的完全对。但您这个公文还是不够的,这上边明明承认我是一个人?”

“在哪儿?”哈罗逊一把夺过公文。就在写着“该住所属于……”等字样的地方。

“机器人是不会拥有财产的。哈罗逊先生,您可以回禀您的主人,如果他企图再弄到类似这样一份公文,其中不明确承认我是一个人,那么,我作为一个公民,我将立即对他提出民事诉讼,要求他必须就其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对我是机器一说拿出他所有的证据来。如果他拿不出这种证掀那他必须要对妄图非法剥夺我法律规定的各项权力的行为,付出一笔巨额赔款。您就这样对他说。”

哈罗逊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算您是个能言善辩的律师……”

他一只手揣在口袋里,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走了出去,朝着电视摄像镜头一笑,逗留了一会儿,向采访记者们挥挥手喊道:“伙计们,明天会有你们感兴趣的东西,我这不是开玩笑。”

哈罗逊坐到车里。脑袋往靠背上一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机器仔细看着。他还从来没有拍摄过调光的逆光照片。他但愿这次能正确的拍下这张片子。

奎因和拜厄利两人至今还没有单独地直接会过面。但电视电话和面对面的会晤几乎没有区别。尽管他们每个人所看到的对方的面孔是光电显像管显示出来的一幅黑白画似的影像,但从实际意义上讲,也完全等于面对面的直接会晤。

这次对话是奎因倡仪的。也是他首先讲话,开门见山,没有特别的客套。

“拜厄利,我打算向公众宣布这样一件事实:即您身上穿着调光身线防护服,我想,您对此会很感兴趣吗?”

“真的吗?即然如此,您大概已经把它公诸于众了。我想,咱们那些千方百计想猎取点新闻的采访记者们,恐怕早已在窃听我从办公室和外界的一切电话联系了,所以最近几个星期以来,我一直呆在家里。”

拜厄利说话的口气亲切友好,令人感到仿佛是在聊天。

奎因轻轻地抿着嘴唇。

“现在的谈话是受到妥善保护而不会被窃听的。我安排这次谈话还是冒了几分个人风险的。”

“我也这样想,没有人知道您是这场竞选的幕后人。至少不会有人正式了解这一点。至于非正式,那当然无人不晓。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那么,我身上是否带有防护罩呢?我想,在您的代理人拍的那张照片第二天显影过度时,您就已经发现了。”

“拜厄利,您已经感觉到大家马上就会看清楚,您是害怕调光射线的。”

“同时我还感觉到,您,或者是您的人,在非法地蓄谋侵犯我的人权。”

“他们才不在乎这个呢!”

“可能。看来,这时你我二人的竞选运动来说是很有象征意义腻对吗?您根本就无视一个人的公民权利,而我却没有忘记这些。我不允许对我进行调光透视,因为我要坚持维护自己正当权利的原则。我一旦被选上,我也将同样去维护他人的权利。”

“勿庸置疑,您这番话可以成为一篇很有意思的竞选演说,但是任何人都不会相信您,调子唱得太高了,听起来令人感到虚假。还有一件事,”他的语调突然严厉起来,“昨天搜查时,并非所有住在这里的人都在家。”

“怎么讲?”

“据报告,”奎因站到摄像镜头的范围内,地翻动着自己面前的一叠纸,“还差一个人,一个残疾人。”

“一点也不错。”拜厄利毫无表情他说,“是有个残疾人,他是我的老师,和我住在一起,现在住在城外,并且在那里已经住了两个月了。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都说他‘应当好好休息’。莫非这还需要获得您的批准吗?”

“您的老师?是个什么学者呢?”

“在他成为残疾人之前,曾经是个律师。他有从事生物物理学研究的正式许可证。他有自己的实验室,对他学术研究的详细论述材料,已呈报有关机构,我可以告诉您去找谁。他的工作很平常,而且对一个可怜的残疾人来说,是一聊以消磨时间的乐趣。我正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他一些帮助。”

“明白了。那么您这位……老师……懂得制造机器人的事吗?”

“由于我本身不熟悉这个方面的情况,所以也很难判断他这方面的知识如何。”

“他对正电子大脑不会没有接触吧?”

“这您可以问问你们美国机器人公司的朋友们,只有他们才清楚。”

“拜厄利,我不想多罗嗦。您的残疾老师才是真正的史蒂芬·拜厄利。您就是他制造的一个机器人。我们可以证明这一点。是他遭了车祸,而不是您,这是有案可查的。”

“真的吗?那么您去查吧!祝您一切如意。”

“我们可以搜查一下您的那位所谓老师的‘乡间别墅’。咱们看看从中会找出什么!”

“这怎么说呢,奎因?”拜厄利爽朗地一笑,“很对不起呀,我的那位所谓的老师在患病。这座别墅实际上是他借以休息的一座疗养所。处在他这种情况下,更应充分享有人身不容侵犯的权利。如果你们拿不出正当的理由,想进入他的庭院那是不可能的。但,你们要去,我并不阻拦你们。”

出现了片刻的沉默。奎因向前探了探身,他的脸充满了整个屏幕,连额上细微的皱纹都清晰可见。

“拜厄利,您何必这样固执?您是不会当选的!”

“真的吗?”

“难道您没有意识到,由于您没有作出任何举动去驳回关于您是机器人的指控,这只能使老百姓相信您是一个机器人。您可以轻易地做到任何事,就是不能使人相信您不是个机器人。尽管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要您违反机器人学各项定律的其中一项就够了。”

“到目前为止,我所明白的一切就是: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平平常常的都市律师变成了一个世界知名的人物——您是很会做广告的。”

“可您确实是个机器人啊!”

“只是别人这样讲,并没有证据。”

“但就这些证据也足可以使大家不去选您。”

“那您就可以放心了——您胜利了。”

“再见。”奎因先生说,他讲话的声音中第一次这么恶意毕露。他的影像从电视电话的屏幕上消失了。

“再见吧。”拜厄利对着空白的荧光屏心平气和地说。

在选举前的一个星期,拜厄利把他的老师接回城里。空中轿车在城市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很快地降落下来。

“你在这里等到选举结束,”拜厄利告诉他,“如果事情进展情况不好,从长远着眼,你还是不卷进去为好。”

从约翰那歪扭变形的嘴里勉强发出的一点嘶哑的声音中,可以听得出他内心的不安。

“难道真有采取暴力的危险吗?”

“教旨主义者们在这样叫嚣,所有从道理上讲,这种危险不能说不存在。但实际上我看未必会发生。他们没有什么实际力量。他们只不过是常搞点小动作。到时候可能会引起一些混乱;罢了。让你呆在这里,你不会介意吧?好,那就这样吧!不然我老为你担心,会弄得我六神无主的。”

“好吧,我就留在这里,以你看这样做会顺利吗?”

“这一点我是坚信不疑的。没有人找过你的麻烦吗?”

“没有,真的没有。”

“你的角色扮演得很出色吧?”

“够好的了。一切都会顺利的。”

“那你就多加保重吧,约翰,记着明天看电视。”

拜厄利握了握放在他手上的那只奇形怪状的手。

林顿皱着眉头,表现出二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受拜厄利委托来全权组织这次根本不叫竞选的竞选活动,而竞选人既拒绝公开自己的战略,也拒绝采纳自己全权代表的战略,所以他感到左右为难。

“您不能这样。”他老是这么一句话,最近,更变成了他的口头掸了。“我告诉您,史蒂芬,您不能这样。”

他到检察官对面的一个安乐椅上坐下来。检察官正在不慌不忙地翻弄着打字的讲演稿。

“把这些丢开吧,史蒂芬!您看,这伙人全是教旨派组织的。他们不会听您的。他们多半会向您扔石头。为什么您非要直接对公众讲演不可呢?您搞录音或电视录像不更好吗?”

“您不是希望我在竞选中获胜吗?”拜厄利和蔼地问道。

“获胜!您胜不了,史蒂芬!我保护您的生命安全还来不及呢!”

“嗅,我不会有危险!”

“没有危险,没有危险!”林顿用奇怪的、刺耳的声音嘟哦着。“您是想说,您还是要到凉台上去面对五万发疯的白痴,试图向他们讲点道理吗——站在阳台上,像一个中世纪的独裁者那样?”

拜厄利看了看表。

“的是,大约再过五分钟,就把电视准备好。”

林顿支支吾吾地又说了点什么。

用绳子圈起来的广场上挤满了人。看上去,树木和楼房就像从黑压压的人海中长出来的一样。通过超短波电视,全世界都在注视着这里。这只不过是一次地方性的竞选活动,但照样受到全世界的注目。

拜厄利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

面对着这么大的群众场面,还顾得上笑哪!人群中旗帜林立,无数的横幅标语,写着各种各样的指控拜厄利是机器人的口号。广场上凝聚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敌对气氛。

讲演一开始并不是很成功。讲话的声音全被人群的喧嚣和散布在人群中的一堆堆教旨主义分子有节奏的狂吼乱叫所淹没。拜厄利继续讲着,语调平和缓慢,毫不激动。

林顿在屋里两手抓着头发呻吟着。他在等待着一场流血事件的发生。

最前边的几排人开始骚动起来了。一个瘦骨鳞峋、眼球凸露、干瘪的肢体穿着一件过短小的上衣的公民挤上前来。跟在身后的一个警察缓慢而费力地从人群中钻出来。拜厄利生气的向警察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向前挤。

那个瘦子已经冲到了阳台的下方,在一片人声嘈杂之中听不清他在讲些什么。

拜厄利朝着弯下身去问道:“您说什么?如果您是向我提问题,我可以回答。”他转向吩咐站在他旁边的一个警察:“请把他带到这儿来。”

人群激荡起来。从囚面八方传来“静一点,静一点!”的喊声。这喊声开始和嘈杂的喧嚣混成一片,随之便渐渐安静下来。这个瘦子面颊啡红、气吁吁地站到了拜厄利的跟前。

拜厄利说:“您要提什么问题吗?”

瘦子两眼盯着他,用暗哑的声音说:“我要你打我!”

他突然用力地把下巴往前一伸:“你倒打啊!你说你不是机器人,你就证实这一点吧!你是不能够打人的,怪物!”

出现了一片奇怪而空虚的死寂。拜万利打破了这种寂静,说:“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打您。”

瘦子粗野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不会打我的!你不打我!你压根儿就不是人!你是个人造的怪物!”

史蒂芬·拜厄利咬紧牙关,当着广场上众目暌暌的数千人以及千百万的电视观众,抡起手掌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那瘦子一个跟斗向后滚去。他原来的那副神气全然不见了,满脸只是一副茫然无措、大惊失色的神情。

拜厄利说:“我很遗憾……先把他抬到房间去好好安顿一下,待我演说完了之后,我想和他谈谈。”

正当苏珊·卡尔文博士调转车头离去的时候,只有一个采访记者从这种被惊呆的气氛中清醒过来,急忙追着向她大声地提了一个问题,可是她没有听清。

苏珊·卡尔文博士回过头来喊了一声:“他是真人!”

这一句话已经足够了。采访记者们急忙跑开去。

讲演被中途打断的部分也全部讲完了,但谁也没注意听他讲了些什么。

卡尔文和史蒂芬·拜厄利又会过一次面——那是在拜厄利宣誓就任市长的一星期以前。当时已是深夜时分。

卡尔文博士说:“您好像根本不累嘛!”

新市长芜尔一笑:“我还可以坚持一阵子。不过您不要告诉奎因就是了。”

“我不会说的。您提到奎因,倒使我想起了他的一个很有趣的说法。可惜他这个说法被您给推翻了。我想,您是知道他那套论调的。”

“不完全知道。”

“他这套论调很富有戏剧性。他说,史蒂芬·拜厄利曾是个青年律师,出色的演说家,伟大的理想主义者,并热衷于生物物理学。拜厄利先生,您对机器人学有兴趣吗?”

“只是从法学的角度。”

“可是,他说的那一位史蒂芬·拜厄利对此很有兴趣。不料发生了车祸。拜厄利的妻子丧了命,他本人的情况更糟:两腿残疾了,脸也变成了丑八怪,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还忍受着理智上的痛苦。他拒绝作整容手术,从此深居简出,避开人世。他的事业也完了,留给他的只有他的智慧和双手。后来不知他用一种什么方法研制成了正电子脑,是一种能够解决伦理道德问题的极其复杂的大脑。这是机器人学方面最尖端的成就。他在制成这种大脑的基础上,又搞了个躯干。他训练它干他自己所能干的一切事情,很快就训练成功了。他把它以史蒂芬·拜厄利的身份派遣到世界上来,而自己仍作为他的老师——一个从来没有被人们发现的残疾人……”

“不幸的是,”新市长说,“我打人这一举动,把这一切全推翻了。

现在从报纸上来看,你们已经正式认定我是一个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您能讲给我听听吗?这不会是一种偶然的巧合?”

“不,不完全是巧合。工作大部分还是奎因做的。我的人开始只是悄悄地放出了点风,说我一生中从来没有打过人;说我根本就不会打人;说如果在我受到别人侵犯的时候也不还手的话,那就将证明我是个机器人。所以,我才安排了自己公开发表演讲这样带有种种宣传色彩的愚蠢行动。因此,几乎可以断定必然会有那么一个傻瓜来上钩的。实际上,这真是一种廉价的把戏。在这种情况下,全靠人为的虚张声势。当然,感情因素,正如所期望的,对我在这次选举中获胜是起了保证作用的。”

机器人心理学家点了点头。

“我看,您已经涉足到我的学术领域了——对于任何一个政治家来说,这大概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对这种结果总还是感到遗憾。

我喜欢机器人。我对它们的热爱远远超过对人们的热爱。如果能制造出一种能担当社会行政长官的机器人的话,那它必定是社会行政长官之中的佼佼者。根据机器学定律,它不会伤害人,一切暴虐、贿赂、愚蠢和偏见与它都将是不相容的。尽管它本身是不朽的,但他任职一定时间之后也会自行引退,因为它不愿让人们因知道上个机器人在统治着他们而在感情上受到损伤。这岂不是很理想的事吗!”

“除非是机器人由于自己大脑的根本缺陷而不能胜任的工作。因为正电子脑就其复杂程度来说毕竟还不能和入的大脑相比。”

“它最好是有个顾问。即使是人的大脑,离开了助手也难以发挥他真正的治理能力。”

拜厄利严肃地看了看苏珊·卡尔文,“您为什么发笑,卡尔文博士?”

“我笑的是奎因没有把一切都预料到。”

“您是想说,对他编造的故事还可以作些被补充吗?”

“是的,还可以作一点补充。奎因所说的这个史蒂芬·拜厄利,这个残疾人,出于某种不便告人原因,选举前在城外躲了三个月,他恰巧是在您举行那次著名的讲演时回来的。而归根结底还是可以把他已经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何况这次任务是简单得多了。”

“我没有完全懂您的意思。”

卡尔文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样子她是准备要走了。

“我想告诉您,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机器人可以打人而不违反第一定律。只有在一种情况下……”

“在什么情况下?”

卡尔文博士已经走了门口。她平心静气他说:“当这个被打者也不过是一个机器人的情况下。”

她开朗地笑了笑,清矍的脸上顿时显得容光焕发。

“再见吧,拜厄利先生。我希望五年之后,在选举世界协调人的时候,还能投您一票。”

史蒂芬·拜厄利微微一笑:“这还为时尚早……”

苏珊·卡尔文出去之后,门就关上了。

我惊讶不已,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是真的吗?”

“从头到尾千真万确。”她回答道。

“这位伟大的拜厄利,居然是个机器人?”

“咳,这是永远也无法了解透彻的。我想它是机器人。但是,当它决定要死的时候,它毁掉了自己的躯体,这样一来,现在就根本无法找到证据了。而且,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您要知道……”

“您对机器人也有偏见。这是没有道理的。它是一个很好的市长……就是这样,”苏珊·卡尔文站起来边说,“我看到这一切是如何开始的——当时可怜的机器人还不会说话呢。以后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是看不到了。我快不行了。今后的发展你们会看到的。”

以后,我就再没有见到苏珊·卡尔文。一个月以前她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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