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册 第十八章 颠覆(1/2)
爱玛·塔勒斯:……古川陀卫荷区武装安全部队的一名中士……
……除了这些毫无重要性的体格数据外,对此人的一切一无所知。只知道在某个关键时刻,银河的命运曾掌握在他手中。
——《银河百科全书》
87
翌日上午.遭到软禁的三个人在一间凹室中进早餐,该处离他们三人的房间都不远。那实在是一顿奢侈的餐点,食物种类繁多,每一样都供过于求。
谢顿面对着餐桌上堆积如山的加味腊肠,完全不理会铎丝·凡纳比里有关反胃与腹痛的忧心警告。
芮奇说:“那娘儿们……区长女士昨晚来看我的时候说……”
“她去看过你?”谢顿问。
“是啊,她说她要确定我住得舒服。她还说有机会的话,会带我去动物园。”
“动物园?”谢顿望向铎丝,“在川陀能有什么样的动物园?猫狗展览?”
“这里有一些本土动物,”铎丝说,“我猜想他们还进口一些其他世界的特有种物。此外,某些动物是各世界共有的——当然,其他世界上的要比川陀的多。事实上,卫荷有个著名的动物园,在这颗行星上的知名度也许仅次于帝国动物园。”
芮奇说:“她是个不错的老大姐。”
“没有那么老,”铎丝说,“但她的确让我们吃得很好。”
“这倒没错。”谢顿承认。
早餐结束之后,芮奇径自跑到别处探险。
一旦他们回到铎丝的房间,谢顿立刻带着明显的不满说:“我不知道我们将被不闻不问多少时日,她显然早有计划,准备消磨我们的时间。”
铎丝说:“其实。此刻我们没什么好抱怨的。比起在麦曲生或达尔,我们在这里要舒适得多。”
谢顿说:“铎丝,你不会被那个女人笼络了吧,有没有?”
“我?被芮喜尔?当然没有。你怎么可能这样想?”
“嗯,你觉得舒服,吃得也好。这自然会使人松懈下来,接受命运的安排。”
“是啊,非常自然。为何不那样做呢?”
“听好,昨晚你告诉过我,她成功的话将会发生什么后果。我自己也许不是历史学家,但我愿意相信你的话。而且,事实上,那很有道理——即使对非历史学家而言。帝国将四分五裂,残存的碎片将互相争斗……永无止境。我们一定要阻止她才行。”
“我同意,”铎丝说,“一定要阻止她。我想不出来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如何能做到这件事。”她仔细审视着谢顿,“哈里,你昨晚上夜没睡,是不是?”
“你呢?”显然他是没睡。
铎丝凝视着他,脸上笼罩着阴郁的神情。“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害你整夜都在思考银河帝国毁灭的问题?”
“此外还有其他一些事。有没有可能联络到契特·夫铭?”最后几个字是悄声说的。
铎丝说:“我们在达尔开始逃避追捕时,我就试图和他联络,结果他没有来。我确定他收到了那条信息,可是他却没来。也许由于种种原因,他就是无法来找我们,但他有办法时一定会来。”
“你想他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
“不,”铎丝耐心地说,“我不这么想。”
“你怎能知道?”
“我总会听到一些消息,这点我确定。至今我未曾听到任何消息。”
谢顿皱了皱眉头,义说:“有关这一切,我不像你那么有信心。事实上,我连一点信心都没有。即使夫铭来到此地,这回他又能做什么?他不能和整个卫荷对抗。若是真如芮喜尔所声称,他们拥有川陀上组织最严密的军队,他有什么办法能与之抗衡?”
“讨论这件事根本没意义。你以为你能说服芮喜尔——用什么方法把话灌进她的脑袋——让她相信你并末拥有心理史学?”
“我确定她明白我没有,就算真有心理史学,她也知道我不可能在末来几年内掌握得到。但她会宣称我拥有心理史学,假使她做得足够高明,人们就会相信她,最后不论她说我的预测和断言是什么,他们都会根据她的话行动——即使我一个字也没说。”
“当然,那需要一些时间。她不能让你在一夜之间成名,或是一周之内。想要好好做成这件事,可能要花上她一年的时间。”
谢顿正在房中来回踱步,走到墙角便猛然向后转,再大踏步走回来。“或许就是这样,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有些压力促使她尽快行动,在我看来,她不是被培养出了耐心的那种女人。而她的老父亲,曼尼克斯四世,甚至会更没耐心。他一定感到死期将近,如果他一生都在经营这件事,他将非常希望成功之日是在他死前一周,而并非死后一周。此外——”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开始环顾这个空洞的房间。
“此外什么?”
“嗯,我们必须拥有自由。你可知道,我已经解决了心理史学的问题。”
铎丝睁大眼睛:“你解决了!你完成了。”
“不,还不算成功。据我判断,那可能要花上数十年……数世纪。但我现在知道它是可行的,而不只是理论的产物。我知道它能成功,所以我必须有充足的时间、太平的局势,以及必要的环境来完成它。帝国必须维持一个整体,直到我——也可能是我的后继者——找出维持现状的最好方法;或者,假使它无论如何也要分裂,如何才能将灾难减至最小程度。就是因为想到我的工作有了,却又无法着手进行,才使我昨晚整夜未曾合眼。”
88
这是他们来到卫荷的第五天早上,铎丝正在帮芮奇穿上一件正式的服装,两人对这种装束都不怎么熟悉。
芮奇以怀疑的眼神望着全息镜中的自己,看到一个准确面对他的反射影像,模仿着他所有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左右反转。芮奇以前从未用过全息镜,忍不住试着伸手摸了摸。当他的手穿过那面镜子,而影像的手剌入他真实的身躯时,他马上哈哈大笑,真是有点尴尬。
最后他终于说:“我看来很可笑。”
他打量着身上的短袖袍,那是用非常柔软的质料裁制的,附有一条金丝缠绕的细皮带。然后,他伸手摸摸硬邦邦的衣领,它像个杯子那样竖住他的耳朵两旁。
“我的头看来像是放在碗里的球。”
铎丝说:“但卫荷的富家子弟穿的就是这种东西,每个看到你的人都会赞美你、羡慕你。”
“我的头发得全部趴下吗?”
“这还用说,你要戴着小圆帽。”
“它会让我的头更像个球。”
“那就注意别让任何人踢它。好,记住我告诉你的话,你要随时保持警觉,别表现得像个孩子。”
“但我就是个孩子。”他抬头望着她,睁大眼睛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听到你这样讲真令我惊讶,”铎丝说道,“我确定你自认是个十二岁的成年人。”
芮奇咧嘴笑了笑:“好吧,我会做个好间谍。”
“那不是我叫你做的事。别冒任何险,别躲在门后偷听。假如你被当场抓到,对任何人都没好处——尤其是对你自己。”
“喔,得了吧,姑奶奶,你以为我是什么?一个孩子还是什么东西?”
“你刚刚才说你是个孩子,不是吗?你只要注意听别人说的每件事,但不要显出偷听的样子。记住你所听到的一切,回来之后告诉我们,就是这么简单。”
“你说得倒很简单,凡纳比里姑奶奶,”芮奇又咧嘴一笑,“而我做起来也很简单。”
“还有,要小心点。’’
芮奇眨了眨眼:“遵命。”
一名仆役(只有傲慢自大的仆役才会那么不客气)来接芮奇,带他去找正在等他的芮喜尔。
谢顿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他也许不会看到什么动物,他会非常仔细地偷听。把一个孩子推进那样的危险中,我不确定这样做对不对。”
“危险?我怀疑这一点。芮奇是在脐眼的贫民窟养大的,记得吧。我觉得他的生存能力比你我加起来还要强。此外,芮喜尔喜欢他,会把他做的每件事都往好处解释——可怜的女人。”
“你真的觉得她可怜吗?”
“你的意思是她不值得同情,因为她是区长的女儿,而且自视为理所当然的区长——还有因为她打算毁掉帝国?你也许是对的,但即使如此,她也有某此方面值得我们同情。比如说,她曾有一段以悲剧收场的恋情,那十分明显。毫无疑问,她的心碎了——至少有一段时间。”
谢顿说:“你曾有过一段以悲剧收场的恋情吗,铎丝?”
铎丝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说:“不能算有,我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没有时间心碎。”
“我早就想到了。”
“那你为什么要问?”
“我有可能猜错。”
“你自己呢?”
谢顿显得很不自在:“事实上,的确有,我曾有段时间有颗破碎的心——至少,它可算是伤痕累累。”
“我早就想到了。”
“那你为什么要问?”
“并非因为我认为自己可能猜错。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说谎。你没有那样做,这使我很高兴。”
顿了一下之后,谢顿又说:“五天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只是我们一直受到良好待遇,哈里。”
“如果动物能思想,它们也会认为受到了良好待遇,其实养肥它们只是为屠宰罢了。”
“我承认她正在养肥帝国准备屠宰。”
“可是什么时候呢?”
“我猜是当她准备妥当后。”
“她夸口说能在一天内完成军事政变,而我所得到的印象是,她有办法在任何一天进行。”
“即使她有办法,她还要确定能消除帝国的反击,那可能需要些时间。”
“多少时间?她计划利用我来消除那些反击,可是她并未进行这方面的努力。没有迹象显示她试图宣传我的重要性,我在卫荷不论走到哪里,都没有任何人认识我。没有卫荷的群众聚过来向我欢呼,全息新闻中也什么都没有。”
铎丝微微一笑:“别人几乎会猜想你是因为没能出名而感到难过。你太天真了,哈里,或者说你不是个历史学家,这是同一码子事。研究心理史学必定会使你成为一个历史学家,比较之下拯救帝国的机会倒没有那么大,对于这个事实,我认为你最好更满意点。如果所有人类都了解历史,他们或许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样的错误。”
“我哪里天真了?”谢顿扬起头来,睨视着看她。
“别生气,哈里。其实,我认为那是你迷人的特点之一。”
“我知道。它激起了你的母性本能,何况你曾经受托照顾我。可是我哪里天真了?”
“你天真地以为芮喜尔会试图对帝国的民众做全面性宣传,让大家接受你是个先知。那样做她将一无所获,万兆民众难以很快打动。除了有形的惯性之外,还有社会和心理上的惯性。而且,假如那样公然行事,她等于是在警告丹莫茨尔。”
“那她正在做什么呢?”
“我的猜想是,有关你的消息——经过适当的夸大和美化——正在传给关键的少数人,传给她觉得对她友善,或是厌恶帝国的星区总督、舰队司令,以及具有影响力的人士。一百多个这样的人若是站在她那边,就能使忠贞之士困惑好一阵子,足以允许芮喜尔一世稳稳建立起她的新秩序,击败任何可能潜在的反抗力量。至少,我猜那是她心中的想法。”
“但我们还没有夫铭的消息。”
“我确信他一定还是在做些什么,他不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事。”
“你有没有想到过他可能死了?”
“那是一种可能,但我不那么想,否则我会得到消息。”
“在这里?”
“即使在这里。”
谢顿扬起眉毛,但没有再说话。
芮奇在接近傍晚时回来,他既高兴又兴奋,不停地描述着猴子与巴卡鹤的种种趣事。而在晚餐时,从头到尾他都兴冲冲地抢着说话。
直到晚餐结束,他们回到自己的寝室,铎丝才说:“现存,告诉我区长女士所做的或所说的任何事情,把你认为我们该知道的都告诉我。”
“有一件事,”芮奇的面孔亮了起来,“她没出席晚餐,那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敢打赌。”
“是什么事?”
“你知道的,动物园今天关闭,只对我们开放。我们有许多人——芮喜尔和我还有穿制服的各种哥儿们和穿着拉风衣裳的娘儿们等等。然后一个穿制服的哥儿们——另一个哥儿们,他原来不在那里——在快结束的时候走进来。他低声说了些什么,芮喜尔就转向大家,做了一个好像他们不该动的手势,他们全都乖乖不动。然后她和这个新来的哥儿们走开些,这样她就能和他说话,而别人听不到她说些什么。不过我继续装得心不在焉,继续看着各个笼子,就这样凑近了芮喜尔,所以我能听到她讲的话。
“她说:‘他们怎么敢?’她像是真火了。那个穿制服的哥儿们,他看来很紧张——我只是很快瞥了一眼,因为我试着装作在观看动物,所以人多数时间我只是听到那些对话。他说某个人,我不记得名字,但他是个将军什么的。他说这个将军说,军官们曾经对芮喜尔的老头宣誓效忠…一”
“宣誓效忠。”铎丝说。
“反正是像那样的东西,而他们对于服从一个娘儿们的话感到不对劲。他说他们要那个老头,或者,如果他生了病什么的,他应该挑个哥儿们做区长,而不是一个娘儿们。”
“不是一个娘儿们?你确定吗?”
“他就是那么说的,他说的差不多是悄悄话。他是那么紧张,芮喜尔又是那么恼火,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她说:‘我要他的脑袋,明天他们通通要对我宣誓效忠,不论谁拒绝,一小时之内,他就会有后悔的理由。’那是她说的每一个字。她解散了整个活动,我们就全部回来了。她一直没对我说半句话,只是坐在那里,看来又凶又生气。”
铎丝说:“很好,别对任何人提起这些.芮奇。”
“当然不会。这就是你要的吗?”
“正是我要的,你做得很好,芮奇。现在,回到你的房间,把整件事忘掉,甚至不要想到它。”
等他离开之后,铎丝立刻转向谢顿说:“这非常有意思。过去有许许多多的例子,是女儿继父亲或母亲之后,接掌区长职位或其他高位。过去甚至有在位的女皇,这点你儿疑也知道。而我想不起来在帝国历史上,有哪个女皇的领导曾经引起严重问题。这不禁令人纳闷,为何这种事如今会在卫荷发生。”
谢顿说:“为何不呢?我们最近才在麦曲生待过,那里的女人完全不受尊重,而且不可能拥有任何权力的位置,不论多么低微。”
“没错,当然,但那是个例外。也有其他一此地方,是由女性主宰一切。不过,大多数的情况,两性在政府和权力上的地位多少是平等的。假如说掌握高位的男性较多,通常是因为女性受子女的牵累较多——就生物学观点而言。”
“但卫荷的情况如何?”
“两性平等,据我所知是这样。芮喜尔并未犹豫获取区长的权力,我猜想老曼尼克斯也未曾犹豫交给她。在男性异议分子出现之际,她感到惊讶和狂怒,是因为根本出乎她意料之外。”
谢顿说:“你显然对这点感到高兴。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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