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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历史学家 第6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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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不,非常困难。

问:为什么?

答:整个星球的人群所集合而成的心灵历史趋向,具有强大的惯性,要改变它需要同等强大的惯性。牵涉的人群太大,或是相对数量太小,改变所花费的时间就必须够长。懂了吗?

问:我想是。你是说川陀不一定会毁灭,如果有相当大数量的人决心挽回的话。

答:对了。

问:比方说十万人?

答:不,差得很远。

问:你确定?

答:想想川陀有四百亿人口。再想想这股导向灭亡的趋势不仅限于川陀,而是整个帝国。帝国拥有的人口则超过一百万兆。

问:我懂了。那么也许十万人能扭转潮流,如果他们连同子子孙孙辛勤工作个三百年的话。

答:恐怕不行。三百年太短了。

问:照啊!这么说来,根据你的说明我们可以得到下面的结论。你召集十万人加入你的计画,但在三百年之中要改变川陀的历史是不够的。换句话说,不论他们做什么都无法防止川陀的瓦解。

答:很遗憾你说的没错。

问:再换句话说,你的十万人没有不法企图。

答:完全正确。

问:(缓慢而自满地)这么说来,谢博士——请注意,当心点,我们要一个经过深思的答案。你的十万人目的何在?

主控官的声音逐渐尖利,他已经关上了陷阱,把谢东逼到死角,精明地堵住所有回答的可能。

一阵交头接耳的杂音升起,横扫过旁听席上的一排排贵族,甚至侵入委员席。只见他们左右扭动身躯,其中唯有委员长不动如山。

谢东不为所动,静待嘈声增涨。

答:将崩溃的影响减至最低。

问: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答:答案很简单。未来川陀的崩溃不是孤立于人类发展之外的事情,而是数世纪来错综复杂悲剧的最高xdx潮,并且仍在加紧步伐。我所说的是,各位,正在进行中的,银河帝国的衰退及败亡!

杂碎嘈音变成了隆隆闷响。主控官不自觉地大吼:“你在公开宣扬——”但不得不住口,因为旁听席上狂涛巨浪般涌到的“叛国!”嘶喊声已经表示,他用不着强调这个字眼了。

委员长缓缓举起议事槌让它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旁听席的叫喊随着槌音沉寂。主控官深吸了一口气。

问:夸张地)不知你是否了解,谢博士,你所提到的帝国曾经历一万两千年、数百世代的沧桑岁月而屹立不摇,并获得兆亿人民的爱戴与信赖?

答:你所说的我很清楚,我也了解帝国的历史;并非对各位不敬,但我敢说对这方面,我懂得的远超过在座任何一位。

问:而你却预言其灭亡?

答:那是经由数学达成的预测,我不作道德判断。就个人而言,对这个结论我深感遗憾。即使帝国不好(我是不这么想),衰亡之后的无政府状态更糟。这个无政府状态才是我的计画所决心要改变的。帝国的灭亡,各位,是股浩大洪流,不是容易对抗的。它是由持续滋长的官僚作风、封闭的世袭制度、衰退的进取心、受压抑的求知欲,以及其它上百种因素交织而成。它已经进行了几个世纪,如我所说,并且浩瀚壮阔得无法阻挡。

问:并不是任何人都能看出帝国不如以前强盛,对吧?

答:你周围所见尽是强大的表象,看起来能够千秋万世。可是,执法大人,腐朽的树干,直到被狂风吹成两断之前,看起来都坚实一如既往。狂风此刻正在帝国的枝桠间呼号,用心灵历史的耳朵倾听,你会发现枝折干裂。

问:(拿不准主意)我们不是,呃,谢博士,来听你说——

答:(坚定地)帝国将连同其所有长处一齐消逝。累积的知识会散失,而既存的秩序会崩溃。星际战争永无休止,星际贸易则无法进行;人口剧减而大批星球将脱幅而去,和银河主体失去连系。——剩下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问:(一片寂静中的微小声音)永远?

答:心灵历史学能够预见灭亡,也能描绘接踵而来的黑暗时代。帝国,各位,正如前述,屹立了一万两千年;而将来的黑暗时期则会持续不止一万两千年,而是三万年。第二帝国将会兴起;但在两个帝国之间,将有一千个世代的人类在受苦受难。我们必须为这些人奋斗。

问:(稍稍复原)你自相矛盾。前不久你才说无法阻止川陀的崩溃,由此引申出“灭亡”——所谓帝国的灭亡。

答:我的意思不是说能够阻止灭亡,但现在去缩短灭亡后的过渡时期还来得及。如果允许我的人现在开始工作的话,各位,将无政府状态的持续时间减少到一千年是有可能的。目前我们正处于历史上的微妙时刻,能够把历史的滔滔洪流稍稍转向——只是一点点,不能太多,但足以消除人类历史上悲惨的两万九千年。

问:你准备怎么做?

答:保存人类知识。人类知识的总和远超过任何个人。当社会结构解体之际,科学随之破灭星散,个人所知不过凤毛麟角,没有用处,也得不到帮助。无意义的零碎知识无法承续,几代之内就会失传。但是,如果我们准备了一份所有知识的总集,就永远不会散失;未来的子孙能够据以重建,而毋须自己重行发现。一千年可以完成三万年的工作。

问:全部这些——

答:全部的计画,所有三万名工作人员,连同家眷,都是献身于“银河百科全书”的编辑。他们在有生之年无法完成,而我甚至看不到开始。但是在川陀灭亡之时,书会完成,并存放在每一个重要的图书馆中。

委员长的槌子一起一落。谢东离开证人席,平静地坐回尼克身边的座位。

他笑道:“喜欢这场秀吗?”

尼克道:“你混过去了。接下来会怎样?”

“他们会延期审讯,来和我私下协商。”

“你怎知道?”

谢东说:“老实讲,我不知道,得看委员长。我研究他好些年了。我试过分析他的所作所为,但你也知道把捉摸不定的个人因素加进心灵历史方程式有多冒险。不过希望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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