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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朝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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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海上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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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位于闽江这条相当大的河流左岸。虽然自古以来就是中国大陆东南部之著名港市,不过真正开始发展起来是唐代以后的事情了。在唐朝灭亡后的五代十国期间,群雄之一的王审以福州为首都,在此建立了闽国。

福州所在之福建路就是未来的福建省。虽然气候温暖、有着丰盛的水源及农作物,但是地形上山多平原少,感觉有点被其他的地方孤立。比起山路,人们更加积极地开发水路,在复杂的海岸线各处建立良港,并由此航向广阔的外界。宋代,尤其是南宋时代,海岸沿线每隔三十里就设有一座灯塔,海外贸易所获得之利益每年更是高达二百万贯(一贯为铜钱千枚)。就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福建里的几个港市都极为繁荣。

不过,目前位于福州的朝廷似乎缺少了那么一点活力。

没有一个具有压倒性权威及声望的人能够指挥朝廷,这就是位于福州之端宗政权的实际状况。

皇帝年幼。皇太后亦无政治上的野心及欲望。左丞相陈宜中缺乏决断力和人望。右丞相李庭芝远在扬州。枢密副使·张世杰光是军务就已忙碌不堪。文天祥之手中几乎毫无实际权限。为了不落人口实,他也不再前往行宫上朝。

说来真是讽刺,文天祥之名在敌军方面反而更受重视。他在伯颜和吕文焕面前是多么的威武凛然。在阿术面前又是多么地昂然不屈。知道这一切的人全都在元军阵营当中,宋人谁也不知。惟一对文天祥友善的家铉翁又远在大都。尽管元朝同意他的隐栖生活,但是却不准他离开大都。换句话说,能够为文天祥作证的人,半个都不在福州。

“文丞相为了从元军的魔掌之下逃脱,不知历尽多少艰辛困难。说起来就不得不令人辛酸流泪。他的极致热诚,实在可为万人之鉴。”

在杜浒等人的极力强调之下,有人大受感动,也有人心生反感。就算文天祥确实曾受过艰辛把,但是其他人不也是同样地历经千辛万苦才到达此处?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放弃安乐生活来到福州,从此之后即将承受劳苦的人们,难道他们的志节就劣于文天祥吗?

“总而言之,你想说的就是你们究竟是多么地劳苦功高,不是吗?”

在路边布满着浓密的亚热带树木阴影的福州城里,有个男子对着社浒如此说道。此人姓苏名刘义,目前官拜将军。

“又没有人强迫你们这样做,别再卖弄自己的劳苦了,可怜虫。”

“你说什么?自己还不是个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无能者。”

眼看两人即将扭打在一起,刘洙连忙阻挡在二人之间,好不容易才挽回了局面,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之地步。

苏刘义这个人并未得到《宋史》立传。虽然经历不详,但是却以张世杰副将之身份一直坚持到最后。

不论是社浒还是苏刘义,其实都是为了自己的上司而争执不休,然而从周遭人的眼里看来,理所当然地会将之解读为“文天祥与张世杰之对立”。这样的传言难免会传入文天祥和张世杰的耳中。只是两人都不是那种会怒气冲冲地骂道“那个家伙真是不可原谅,一定要找他算账”之小人,因此也从未积极地想解开误会。

陆秀夫对于文天祥和张世杰之间的不融洽感到十分忧心。尽管有心排解,让二人握手言和,奈何手边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太多,所以迟迟都没有进行。

杨亮节在朝中的发言激增,同时也越来越见跋扈。杨亮节为皇太后杨氏之兄,官封驸马都尉。这本来是个没有实权,只是为了章显外戚身份之官位,但是杨亮节却自恃为端宗皇帝之舅舅,明目张胆地在宫廷里扩充势力,并且相当专横妄为。

“真是令人惊讶。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有外戚妄想在朝中专权。”

秀王赵兴榫咋舌叹道。这个人物从其称号及姓氏就可知道是宋室皇族之一员。杭州临安府的投降开城令他极为感慨,但是听闻端宗于福州即位之后,他便随即赶到。年纪轻轻地尚不满三十,外表给人一种贵公子之印象。从那玉树临风的外表看来,实在令人难以想像他原来是个相当骁勇之武将。

据《宋史》之记载,这位贵公子具有强烈支持朝廷之皇族意识,并且经常至行宫参拜并提出意见。

“朝廷里若是有人专权独裁,不但无法善用人才,就连能否采用正确意见都令人质疑。如此一来肯定会对国家的重建形成阻碍。目前首要之事就是解除杨附马(驸马都尉杨亮节)之权力,他只要好好地守在皇上身边就行了。”

秀王如此地直言不讳,自然令杨亮节极为不悦,于是便刻意地让秀王与宫廷疏远,甚至远用计策欲将秀王赶出福州。察觉到此事的秀王,只得积极地为出征做着准备。他并对左丞相陈宜中说道:

“我虽然才疏学浅,对于国家体制不事非常清楚,但是左丞相的地位应该不至于在驸马都尉之一下才对呀。为什么你不能负起责任,制止对戚干政呢?”

“皇太后对杨驸马相当信赖,毫无理由会将他排除在外。”

“手足之间的信赖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关系到国政或是军事的话,就得另当别论了。”

“这是当然!”除此之外除宜中不知如何回答。

这段时间,杜浒奉朝廷之命叙任司农卿一职。这原本是负责农政的一个大臣位置,不过这个头衔本身一点意义都没有。杜浒实际的任务是在福州之北的地区集结兵士和粮食。为了执行这样的任务,倘若身份是个无职无官的民间百姓,恐怕会非常不便,因此特赐予他司农卿之官衔。

“为了报答朝廷之恩与丞相之恩,此去我一定集结十万大军回来。请静候佳音。”

在问候过文天祥之后,杜浒便从福州出发,沿着海岸线北上。这一次的分开对于文天祥和杜浒而言将是永远的离别。

“福州并无自己容身之地。况且此地也没有任何一件自己能够做的事情。”

进入六月,文天祥有了如此觉悟。他命令刘洙与吕武秘密到福州的西方去进行调查。目的是为了找寻在脱离朝廷之后,能够独立采取军事行动之根据地。文天祥之所以决意如此,或许是因为没有机会接触到端宗皇帝本人,培养出深厚感情,所以不管怎么说,他都只能在理念上对着抽象的国家或是朝廷之存在尽忠而已。这一天,文天祥前往陈宜中之住处拜访。

“据刘参政所言,左丞相在医药方面似乎造诣极深。”

刘参政也就是参知政事刘声伯。陈宜中谦逊地回答道:

“惭愧惭愧,多少有些心得罢了!”

“不知可否麻烦丞相为我配一副药。”

“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的,我想求的是吃了之后有害之药。”

文天祥面带微笑地告知一脸疑惑的陈宜中。

“我打算在最近率领一军前往西方。倘若不幸事与愿违被敌军打败之时,我希望能够用药自杀了结性命。”

“这……”

陈宜中哑然了。文天祥的心情,此时的他瞬时之间完全明白。这个充满着热情与行动力的人物,无法继续留在福州。

“万一不幸战败的话该如何是好?我已经一度沦为元军之俘虏了,绝对不愿再次面对这样的侮辱。”

“我明白了。我实在很不愿意帮这样的忙,不过还是把手边的药给你吧!”

陈宜中站了起来,伸手在药箱中搜寻着。

“这药叫做脑子,一口气吞下去的话,几乎不会感觉到痛苦,立刻就会死亡。”

“太感谢你了。”

“不过,宋瑞大人,可能的话请你尽量不要用到这个药。你可是朝廷的重臣啊。如果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危害自己之事,反而是朝廷的一大损失呀!”

“您这番话,我愧不敢当。”

文天祥简短地予以回应,并且微笑着改变话题。

“左丞相既然身为名医,那么天下之病可不能不治好呀!”

文天祥的话中令人感受到一股率直的善意。陈宜中一阵惶恐,接着便以同样率直的口吻回应对方之率直。

“这……这恐怕不是我能力所及之事业,我想还是交由比我更有能力之人才来完成比较好吧。我真希望能够早出生个百年,活在太平盛世之中。那样的话,我或许还能稍稍对朝廷有所贡献吧。”

文天祥沉默地凝视着陈宜中。像文天祥这般积极寻求实现抱负机会的人,陈宜中的话听起来肯定是充满了懦弱与无能。然而文天祥却什么话都没说。倘若时间回到他尚在临安府的当时,他或许会言辞锋利地指责陈宜中的错误想法吧。不过,之前经历了充满辛苦艰难的百日逃亡之行,似乎教会了文天祥这位大秀才如何去包容人性弱点。不久之后,文天祥向陈宜中告辞离去。

2

赵时赏也是宗室的一份子,字宗白。原本在宣州地方担任知事,在元军进犯之际亦曾指挥过义勇军奋战抵抗。后来被朝廷任命为军器太监,这个职务算是兵器制造局之首长。不过在很短的时间里,当二王在刘师勇的守护之下逃出临安之时,他便追随在后前往会合,并且参与了历经七日的山中之行抵达温州,接着再一起来到了福州。

他是对于文天祥抱持着好感的少数高官之一,而且还自愿成为文天祥之副将,官职名称为参议军事·江西招讨副使。赵时赏在临别之前至秀王·赵兴榫之处拜会问候。在奉上茶水之后,秀工便批评起朝廷之现状。

“忠臣和义士的人数虽然很多,但是却缺乏一个将所有人整合起来的核心存在。张枢密(枢密副使·张世杰)虽然忠勇无双,只可惜似乎达不到那番境地。”

“我打算追随文丞相一起行动。如果可以的话,秀王殿下是否愿意加入同行?这对文丞相还有我都是极大的鼓舞。”

秀工深思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不要吧!”

“为什么呢?秀王殿下的正论很可惜并无法令朝廷采纳。如果是文丞相的话,我想你们一定能够彼此了解的。”

“就是因为这样。”

秀王以锐利的眼光注视着赵时赏。

“追随文丞相的人似乎早已不是为了大宋,而是为了文丞相而战。唉,我的意思绝对不是在暗示文丞相有异心。他是那么单纯正直的一个人。只是……”

秀王的表情软化了下来,接着并改变话题。

“不论如何,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道路。你好好地去吧。我也会以我自己的方式继续战斗。改天到了地下,让我们再一同毫无遗憾地畅饮美酒吧!”

文天祥于福州行宫出仕之期间,约从景炎元年的五月下旬起至七月上旬为止,不过短短的四十日左右。在这段期间,文天祥一直不断地思考着自己所应采行之道路。是自己太缺乏协调性呢,还是张世杰等人的度量不够宽宏?不论答案为何,文天祥所能选择的惟有踏上孤独一人之道路。仅仅只有少数的知心者愿意追随于他。赵时赏就是为首之一人。

从福州出发,沿着闽江逆流而上大约二百五十里左右,就可抵达南剑州。这是一个位于山间内的小城市。此处有两条河川交会,在形成闽江之后便往福州方向流去。地处水陆交通之要塞,应该是个最适合成立前线司令部的地点。文天祥在此处设立了一个简单的右丞相府,与越时赏、刘洙、吕武、张日中、巩信、刘冰等等幕僚共同展开作战行动。

文天祥原本就曾在此处担任过知事一职,并且相当真诚热心地履行自己分内之职务。其结果,不但对于地理、民情都极为了解,而且还广结人脉,成为众望所归之清官。

在常绿树林丛生的山地各处皆有小径相通。那是盐贼在内陆运送私盐之道路。利用这样的小泾由内陆出没,对元军加以扰乱。文天祥所构想出来之战略就是后世之中所谓的游击战。

“话说回来,要是他们在这里就好了。”

即使到了现在,文天祥还是不能不感到深切地痛惜。去年秋天由他率领至杭州临安府的两万名义勇军,若是身在此地的话,不知会成为多么令人信赖的战力啊。只可惜文天样因一时疏忽错信了张全那种小人,以致勇敢而忠贞的他们在常州附近的平原上惨遭元军消灭。如果是像这样的山房地形,他们一定能够发挥本领,让骑兵为中心的元军大吃苦头吧。

在上位者如果判断错误,就会造成在下位者之徒然在死。文天祥深刻地领会到这一点。虽然是极端浅显的道理,但是不爱惜生命和草率地对待生命完全是两回事。

倘若由自己亲身指挥,就可以确保士兵们不致平白丧生。文天祥下了这样的决定。在他以使者之身份前往伯颜阵营之时也是一样,文天祥的一生之中,意志的坚定总是凌驾于恐惧不安之上。就算此时此刻,要他凭一己之力对抗数十万的元朝大军,他也不会有半分的恐惧。

秀王赵兴榫之观察是正确的。不因临安开城投降而屈服,毫不畏惧元军势力继续为复兴宋朝而奋战不懈的忠臣义士相当的多。只可惜他们一个个都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与大敌对抗,以致终究被各个击破。

“广工在福州即位。同时将年号改元为景炎元年,兵力据说已达十万。”

“从我方军中逃亡的文天样也抵达福州,叙任有丞相。”

这样的讯息由快马传达到了遥远的大都。大元皇帝立刻颁下诏书,命令诸将讨伐僭越称帝之宋朝余党。

久攻扬州不下的的阿术在接到命令之后神色大变。如果再无法攻陷扬州,自祖父速不台以来三代在蒙古所建立起之武将门第之威名一定会受到损害。

阿术怒气腾腾地站立在阵前大声指挥着部下,对扬州进行猛烈之攻击。回回炮轰然地发射出粗壮之火箭,把城墙的一部分击破。数百座巨弩发出鸣响,向城里投以豪雨般之弓箭。除此之外,还同时挖掘地道打算从地下入侵,并且在城墙外侧堆积土山,想从土堆上跳入城里。

然而,这几种不论是正攻法还是突袭法,全都被李庭芝给——化解掉。宋军从城墙上施放火箭将元军的巨弩烧毁,在地道灌水将元兵溺毙,对于借着土堆涌上的元兵则投以箭林石雨。元军的伤亡极为惨重,迫使阿术终于耐不住性子地拿出了命令投降之托书。这是宋朝谢太后在程鹏飞逼迫之下所书写之诏书。他在城墙下宣读诏书内容,并且告诉对方若是不降就是不忠。

“我李庭芝奉皇命镇守此地。此城既为国家所有,既便是谢太后亲自到此命令开城,我也绝不可能遵从。”

李庭芝在城墙上如此回答道。

“汝等北狄,素来不都是以武力征服他国而感到自傲吗?那么何不以堂堂的战争来夺取此城?打着谢太后的名号,要求投降未免太没有骨气了吧!”

被斥为没有骨气的阿术愤怒不已,虽然继续进行着更为猛烈之攻击,然而却完全动摇不了扬州之防卫,只是徒然地令元军的死伤人数不断地增加而已。

进人六月,持续守卫扬州的李庭芝接见了远从福州而来之使者。这是新朝廷派遣至此的密使。

“命李庭芝叙任石丞相。”

以黑暗之夜色为掩护,突破阿术之警戒网丽进人城里的使者,如此传达着皇帝之敕命。接着使者继续传令——“命姜才为龙神四厢都指挥使”。到目前为止一切还好,直到使者传达了朝廷旨意,希望能够南北呼应(福州及扬州)夹击元军,并且催促李庭芝立即行动,先至福州商讨作战计划。

李庭芝陷入了深思。福州新朝廷所要求的作战计划根本就是纸上谈兵之空论。福州大军若是不北上的话,光凭扬州单薄之兵力,根本不可能与元军进行野战交锋。“南北呼应”说起简单,但是要确实达成呼应的话,必须有相当的条件才做得到。

敕命不可违抗。不过若是能想办法将阿术击毙的话,或许能够让元军陷入大乱,而一口气将形势扭转过来也说不定。

李庭芝唤来部将朱焕,委托其镇守扬州。自己则与姜才率领精锐之二百名骑兵,在深夜里秘密出城。他打算先到邻近的泰州城去,然后从那里乘船走海路前往福州。“只要坚守一个月左右吧。我一定会从福州带领援军回来的。”李庭芝说完之后朱焕毕恭毕敬地接下命令。

即将天亮,眼看就要抵达泰州城的那一刹那,李庭芝和姜才听见从背后迫近的马蹄声。自己只有二百骑,但是后方急迫而来的却是这个数量的百倍之多。大概是引起元军注意了吧。一想到此,李庭芝扬起马鞭,迅速地奔入泰州的城门之内。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元军也已大举杀到并且将城墙团团包围。跃上城墙的李庭芝在朝阳的曙光之中看见立于元军阵前的朱焕身影,立刻就明白了一切。他被信赖之部下背叛了。还来不及感慨,阿术所派来之使者便要求开门。他手持大元皇帝忽必烈汗之诏书,说明若是愿意降服,朝廷必将迎为重臣。

李庭芝哄然大笑。

“吾身为宋朝之臣,就算宋朝灭亡我也宁可一死,绝不愿向无遗之侵略者屈膝臣服,食其不义之傣禄。”

李庭芝说完之后,顺手将大元皇帝忽必烈之诏书撕毁,并抓起使者之衣襟将他拖到城墙的边缘。无视于使者之哀嚎,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城墙上推了下去。在李庭芝的激烈决心宣示之下,阿术下令全面攻击,持续数日的惨烈攻防于是展开。

3

这个时候,赵准登场。他的事迹被记孝子《宋史·卷四百五十·忠义传五》之中。

赵准并非宋室皇族,而是长年与元军征战、建立过无数功勋而官拜丞相之赵葵外甥。赵准曾经和阿术所率领之元军,在银树坝这个地方大战一场。战败被俘的他被五花大绑地带到了阿术面前。询问之下,发现他与李庭芝为旧识。于是阿术命其说服李庭芝投降!并且约定若是李庭芝降服,便赐与越准高官。站在城门之外的赵准对着城墙上的李庭芝大喊道:

“李丞相!男儿唯死而已。绝对不能投降啊!”

此严重地激怒了阿术,他亲手挥剑将赵准斩杀,并且将其尸体丢入长江之中。

接下来的攻防更是激烈,然而泰州城原本之守将孙贵及胡惟孝早已精疲力竭。当李庭芝于城墙之上指挥,姜才突围至城外斩杀元军之时,孙贵等人却打开城门大叫“投降、投降”,并且将元军引入城内。

惊讶之余想折返城内的姜才,在马匹横倒的情况之下,终于被敌人擒住。在城墙上看着一切的李庭芝脱下胄甲;将衣冠整理好。他身着宋朝大臣之朝服,纵身跃人城内的莲耦池里。讽刺的是池水太浅,李庭芝依传统跳水自杀之举终告失败。

被擒获的李庭芝和姜才被带往阿术面前。阿术赞许着二人之英勇战绩,并劝服他们投降。

“汝等北狄之犬如何能明白忠臣之心呢?多说无益。要杀就杀。”

李庭芝说完之后就紧闭口目,不论对方说些什么都完全不予回应。

即便如此,阿术还是隐忍着不将这名敌将处刑,只命人将他关入牢狱,打算花费时日慢慢将他说服。这和他对文天祥之态度完全不同。尽管阿术对李庭芝之评价是如此之高,然而背叛者朱焕却有不同想法。

“为了李庭芝和姜才已经不知死了几万天兵(元兵),一定得让他们付出代价才行。况且这两个人,就算是花上几日几年的时间加以说服,都不可能会投降的。”

阿术思考了片刻,接着仿佛要将胸中之气排空似的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下令将李庭芝和姜才处死。李庭芝睁开眼睛面露微笑!骄傲地叫喊道:

“告诉后代的忠臣义士!大宋右丞相李庭芝不屈于贼军而死!”

这是八月十五日所发生之事。李庭芝在庶民之间相当受到爱戴。据《宋史》之记载,在听闻他的死讯之时,扬州百姓皆悲伤流泪。

将最强之敌手李庭芝埋葬过后,阿术带领剩余兵力进击真州。这座城的守将是苗再成。虽然他也是个有才干的指挥官,但如今已失去扬州及泰州之支持,只能孤立无援地独自奋战。

元军抵达真州之时,天候忽然骤变,城墙的周围起了一阵浓雾。这场雾浓得连三尺之前都看不清楚。阿术担心会攻击到自己人,所以只在原地保持警戒以防宋军趁着浓雾脱逃,原本计划之水陆两面急攻,也因而暂缓。

大雾之中突然发生令人意想不到之混乱。不知从何而来的弓箭飞来,接连不断地射杀了军船上五六名元兵。在混乱持续的当下,雾也急速散去。元兵发出了惊讶的叫声指向天空。那不是一名身穿胄甲的宋朝将军正在船桅之上搭起了弓箭射杀着元兵吗。在浓雾的掩护之下,乘着小舟爬上了元之军船,发动如此大胆之攻击者就是苗再成之副将赵孟锦。

元兵们挥起斧头打算将船桅砍倒。赵孟锦在桅杆之上仍旧继续施放弓箭射杀了三人,但是下一刻桅杆就被砍倒了。在异样的声响之中,船桅倒向了长江水面,而赵孟锦也随着断桅被抛入了水中。

元军继续攻打真州城。攻防之惨烈程度虽然不下于泰州,然而在阿术以庞大兵力毫不间断的攻击之下,宋军终于用尽力气。城门被冲破,元军人马混乱地拥入城中。苗再成在混乱之中战死。

随着扬州和真州陷落,长江以北的宋军全部被一扫而尽。对于元军而言,从此以后再无后顾之忧。

接下来,在大元皇帝忽必烈的号令之下,由镇国大将军张弘范为总帅所统领之元朝大军,为了完全剿灭宋朝势力而南下之作战行动,由此正式展开。总兵力达到三十万人之军队有如铁血海啸一般,吞噬了整片大地。

胆敢抗拒这渡海啸的人可谓愚蠢至极。然而在明知道自己已经无力,若是投降一定能够得到援助的情况之下,却还是不断地有愚人出现。对于领土到达地之边际也不会满足之蒙古帝国元朝的旗帜大吐口水,将残破不堪、沾满泥土的大宋旗帜再度竖立起来,违逆铁血海啸的愚人还是存在。

“主将是阿刺罕吗?以敌人而言稍嫌不是呢。至少也得取得张弘范之首级才够分量。”

如此喃哺自语的是秀王·赵兴榫。他带领着仅五百名兵力来到瑞安府这个地方。率领大军朝这个方向而来的,是元军主将阿刺罕,兵力据说没有五万也有三万。为了应付这样的局势,秀王在高地之上布阵。仅仅五百之兵力却没有半个人遁逃,其原因就在于他们对秀王的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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