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天(1/2)
众人按往常的时间聚到一起,请侯爵继续说他的故事,他便如此这般地讲起来:
托雷斯·罗韦拉斯侯爵的故事(续)
之前我向诸位讲述自己的厄运时,并没有谈埃尔维拉是如何与我共患难,又是如何表达自己的痛苦的。她先是做了几条深色的裙子,以此用作平日的打扮。接着,她又隐居到一个修道院里,用修道院的会客室来取代以往社交活动的大客厅。而出现在会客室的时候,她也总是拿着块手帕,头发乱蓬蓬的。她来我的牢房里探视过我两次。她用这些方式表达对我的关心,我不可能不感动。后来,尽管我实际上已被免罪,但法庭有自己的程序,再加上西班牙人做事天性拖沓,我在牢里又待了四个月。最终出狱后,我马上赶到侯爵夫人所在的修道院,将她带回我们的私邸。我让人组织了一场宴会,以示对她归家的庆祝。
上天明鉴,这对我来说是一场怎样的宴会啊!特拉斯卡拉已经不在人间。到场的那些宾客,哪怕是平日里最冷漠的人,此时也一样会想起她,他们纷纷表达自己的遗憾,让我在回想她时一次又一次感到光荣。他们都如此悲伤,我本人的悲痛更是可想而知。从此,我沉浸在这种情绪中不能自拔,身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无知无觉。
我能走出这种状态,多亏一种新情绪的鼓舞,它帮我渐渐扫除了阴霾。但凡是天性积极向上的年轻人,总会有立身扬名的欲望。三十岁时,他会产生受人赏识、受人尊重的需求;岁数再长一些,他期待的是别人的敬重。我当时处在希望得到尊重的年纪,不过,要是旁人知道,在我所有行为的背后爱情起了多大的推动作用,那么,我或许就不会得到尊重了;但大家都觉得我具有高尚的品格,因此才会表现出罕见的美德,尊重我是理所应当的事。尊重之外,大家还对我有点狂热的崇拜,毕竟,对一个为大众谋福利的人表现出崇拜,也是人之常情。墨西哥城的百姓一再向我表示,他们给予我极高的评价。他们向我表现出来的敬意鼓舞了我,帮我从深深的悲痛中走了出来。我觉得自己还配不上他们如此高看,但希望未来能实至名归。世事从来就是如此,当我们被悲痛压垮、觉得未来一片漆黑的时候,指引我们命运的天命会在意外之处为我们再度撒播光明,让我们重回生活的正轨。
我打算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没有辜负他人的尊重。我先后出任过几项公职,每一份工作,我都以廉正的作风、认真积极的态度去完成。但我是个为爱而生的人。特拉斯卡拉的音容笑貌依然占据着我的心,她在我心里留下一片巨大的真空,而我也在寻找填补这片真空的机会。
人过了三十岁,还是会有心动的感觉,甚至也可以撩拨起别人的心弦。但这个年纪的男人还想像年轻人那样谈情说爱,就是件不幸的事了。他无法再露出快乐的笑容,只能把温情与喜悦藏在眼中,一张口,说的全是可爱的蠢话。他也愿意找各种办法取悦对方,但已经很难有花这种心思的冲动。机灵俏皮的鸟儿一眼就能把他看穿,她拍打着翅膀飞快离开,要和年轻的同类相依相伴。
还是不用吟诗的方式讲故事吧。总之,我有了些情人,我为她们付出,她们也给我回报。但她们对我的感情一般来说都带着种各取所需的动机,只要有必要,她们就会抛下我,去找更年轻的情人。偶尔,我也会受刺激,但从不会感到悲伤。每份感情都是一道枷锁,失去了一道并不沉重的枷锁,我就拿另一道同样轻松的枷锁来换。有了这样的原则,无论是什么情况,我得到的愉悦都远比痛苦要多。
我妻子四十岁了,她依然保持着风采。恭维的话还是常在她耳边出现,但已经纯属敬意。别人见到她时还是会热情地与她交谈,可谈论的话题已不再是她本人。上层社会尚未抛弃她,只是她在人们眼中已不复当年的魅力。
总督过世了。侯爵夫人早已有了她的日常交际圈,希望自己做东,把朋友请到家里来欢聚。我当时还很喜欢和女人打交道,只要下层楼梯就能看到各路丽人,对我来说也是件乐事。就这样,我像结识一位新朋友那样,对侯爵夫人产生了新的感觉。她让我感受到种种可爱之处,我也努力让自己讨她的欢心。现在陪在我身边的这个女儿,她就是这段旧情新恋故事的结晶。
侯爵夫人的这次晚育给她的健康造成了致命影响,各种小毛病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她身上。最后,她终于因体力衰竭得了场大病,而这场病也让她成了墓中人。我为她一次次痛哭,流下的泪水代表的都是我的真心。她是我的第一个爱人,也是我的最后一位女友。我们是血脉相通的亲人,我的财富、我的爵位都因她而来,我实在有太多的理由一遍遍怀念她!失去特拉斯卡拉的时候,生活的种种幻象还包围着我;到了侯爵夫人去世时,我已找不到宽慰。我孤独无助,终日消沉,任何事都不能让我振作起来。
但我终究还是释怀了。有一次,我到我的土地上去,住在一位属臣家中。他有个非常年轻的女儿,年轻到还不懂哪个年龄段的异性才值得她欣赏。她对我产生了感情,这是一种与爱情有几分相似的感情。于是,她让我在人生的晚秋季节摘采到盛放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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