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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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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重新上路。没过一会儿,犹太浪人就与我们会合了,他如此这般地接着说起他的故事:

犹太浪人的故事(续)

就像我上次说到的那样,我们慢慢成长起来。虽说善良的德利乌斯因失明不能亲眼见证,但他一直用谨慎的作风引导我们稳步前行,用卓越的见解为我们指明坦途。遥想往事,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八个世纪,在我这漫长的一生中,恐怕也只有童年能让我回想起些许美好和快乐。我像爱我父亲那样爱德利乌斯,我和我的朋友杰马努斯也情同手足。但我和他经常发生争执,争执的主题始终是宗教。犹太教教义是不容异己的,我的宗教思想深受这种理念熏陶,因此我不停地对他说:“你们崇拜的那些偶像,个个都有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个个都有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到。这些偶像全是由金银匠铸造出来的,老鼠都会在上面打洞做窝。”杰马努斯一直回答我说,偶像本身并没有被看作神,我对埃及人的信仰完全是一无所知。

他总是一成不变地这样回答我,最终反倒让我好奇心大起。我求杰马努斯替我在卡埃莱蒙祭司[1]面前美言几句,请他亲自向我传授一些他们宗教的知识。当然,这件事只能秘密进行,要是犹太教会的人知道了,我会被耻辱地开除教籍。卡埃莱蒙非常喜欢杰马努斯,因此,我的请求没费什么周折就被答应了。第二天夜里,我遵照吩咐,去了伊西斯神殿附近的一个小树林。杰马努斯将我介绍给卡埃莱蒙,他让我坐到他身边。在双手合十冥思一段时间后,他用我完全能听懂的下埃及大众语言念起这样一段祷告:

埃及祷告书

哦,我的神啊,你是万物之父

崇高的神啊,你向你的子民显迹

你是以言创世的圣体

你是灵与像相通的圣体

你是大自然创造不出的圣体

你是比任何力量都更强大的圣体

你是比任何高度都更高大的圣体

你是让任何赞美都不能尽言其善的圣体

请接受我用心与言献上的感恩祭

你是不可言说的,你也在静默中完成你的宣道

你将种种与真知相悖的谬误去除

请称许我,支援我,让那些不知道你的人加入进来,从此和熟知你的人一样,享受圣恩,成为你的兄弟,你的孩子

你是我的信仰,我要把这信仰向世人高声宣扬

在自我的升华中,我领悟了人生,沐浴了光明

我愿融入你神圣的光环中,这份诉求,也来自你的启示

做完祷告,卡埃莱蒙转身对我说道:“我的孩子,您看,我们和你们一样,有一个以言创世的神。您刚刚听到的这段祷告词,来自《太阳神的学问》[2],此书被我们认为是三倍伟大的托特所作,在我们所有的节庆活动中,他的作品都会被人列队抬出。现在,我们保留有两万六千卷据传是这位生活在两千年前的哲学家写下的文字。由于流传下来的只是祭司誊抄的版本,因此他们在抄写的过程中有可能添加了不少内容。此外,托特的文字充满一种晦涩、玄妙的形而上学,后世的阐释不免五花八门,各不相同。所以,我向您传授的,只能是那些得到最广泛接受的教义,它们与迦勒底人的教义有相当多的类似之处。宗教与这世间所有事物一样,会受到一种缓慢而持久的作用力影响,这股力量会在潜移默化中不断改变事物原有的形式和属性。最终,在几个世纪后,人们以为始终如一的那个宗教,传递的理念已与最初不尽相同:有些寓意人们再也无法参透,某些教理人们只能将信将疑。

因此我只能向您保证,我传授给您的是我们古时宗教的教义,在底比斯有拉美西斯二世的浮雕,您通过这些浮雕可以看到古时宗教的各种仪式。我把当年我多位老师给我上的课复述给您听,之前我也是这么给我的学生上课的。

我给您的第一个建议是,不要迷恋形象,也不要痴迷于象征,而应该专心把握所有形象与象征的内涵。河泥象征的是一切属性为物质的存在。神身坐莲叶,在河泥上戏水,这意味着思想建立在物质之上,却不必与物质有实际的接触。这是你们的立法者[3]曾使用过的象征,他当时谈论的话题是圣灵可寄附于水上。有人确信,摩西是被太阳城即赫里奥波利斯[4]的祭司抚养成人的,而你们的礼仪、习俗确实与我们有诸多相近之处。和你们一样,我们有祭司世家,有先知,有割礼,以及其他很多相似点。”

卡埃莱蒙的课正上到这里,一位伊西斯神殿的辅祭敲响午夜的报时钟声。我们的老师对我们说,他要去神殿做一些神职工作,我们可以在次日夜幕降临的时候再来找他。

“你们离歇脚点不远了,”犹太浪人说道,“请允许我把后面的故事留到明天再说。”

浪人走远后,我对他刚才说的话进行了一番思考。我觉得,其中有相当明显的贬低我们宗教原则的意图,他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帮助那些想劝我改宗的人实现计划。但我也很清楚我恪守荣誉的法则,因此,在这个问题上我是绝不会越雷池一步的,别人不论采用什么样的方式,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我们到了歇脚点。午饭的过程和平日没有不同。用餐结束,吉普赛人首领有了空闲,便如此这般地接着讲起他的故事:

[1] 原注:或指在杨布里科斯(jaypte)vii,4(265,17-266,3)及ix,4、波菲利(porphyre)的《与阿奈玻论魔鬼书》(lettre à anebon)(可参见圣奥古斯丁《上帝之城》,x,11)中被当作权威提到的卡埃莱蒙(chaireon)。此卡埃莱蒙被确认是一位埃及的祭司、斯多葛派哲学家,约在公元49年成为青年尼禄的导师。

[2] 原注:《太阳神的学问》(poiandrès)是一部实际由新柏拉图主义作家写于公元4世纪的伪经,作者托名为“三倍伟大的赫尔墨斯”(公元2-3世纪时,希腊神话中的赫尔墨斯和埃及神话中的托特这两个古老的神结合在一起,这时的赫尔墨斯就不再指希腊神,两者结合起来的新神被叫作“三倍伟大的赫尔墨斯”。——译注)。“埃及祷告书”是对《太阳神的学问》31(80-84)—32(85)等部分的意译。

[3] 译注:犹太立法者指摩西。

[4] 译注:今埃及开罗。

吉普赛人首领的故事(续)

年轻的苏亚雷斯对我讲述完他家族的故事后,开始有了几分睡意。我知道,他要恢复身体,充足的睡眠是必不可少的,我于是请他把后面的故事留到次日夜里再说。他果然睡得很香。第二天夜里,我觉得他的气色有了好转。趁着他还没有睡意,我请他接着讲他的故事,他便如此这般地说起来:

洛佩·苏亚雷斯的故事(续)

我之前对您说到,我父亲给我下了三条禁令:不能让人用“堂”来称呼我,不能拔剑,也不能与贵族交往;但最为重要的另一条禁令,是不可以与莫罗家族发生任何瓜葛。另外,我还告诉过您,我唯一的兴趣爱好是阅读小说。于是,将父亲的谆谆告诫牢记于心后,我便开始到加的斯的各家书店购买这类书籍,期待它们能给我的远行带来无穷的乐趣。

我登上一艘三桅商船,离开我们这座炎热干燥、尘土飞扬的半岛城市,心中颇有几分畅快。而船经过一处处鲜花盛开的安达卢西亚海岸时,我却有流连之意。我们的船开进瓜达尔基维尔河,来到塞维利亚。我无暇逗留,只是抓紧时间找骡夫。我找到一个,但他提供的不是带驮轿的骡车,而是相当舒适的四轮马车,我雇了他。我把我在加的斯买的那些书堆满车厢,然后就朝马德里的方向进发。

从塞维利亚到科尔多瓦沿途各地的好风光,莫雷纳山区如画的景致,拉曼恰牧民的田园生活……万千见闻,配上我最爱看的小说,真可谓情趣无限。我的心灵深受感染,这一路上它沉浸在种种全新的感受中,时而激情澎湃,时而温情脉脉。总之,我可以对您这样说,抵达马德里的时候,我已经深深坠入爱河,只是我还不知道,我爱的对象该到哪里寻找。

一进都城,我就去了马耳他十字客栈。当时已到正午,客栈的人马上就在我的房间里给我准备好餐具。我先整理起行李,通常来说,远行者刚进客房都是会这样做的。就在我整理的过程中,我听到也看到门锁那边有动静。我走过去推开门,推的时候动作略猛了一点。我感受到的阻力让我判断出门外有人,而且我把他给撞了。确实,门完全推开后,我看到门后站着个衣着讲究的男子,他正不停地揉着被撞的鼻子。

“堂洛佩大人,”陌生人对我说道,“我在客栈里听说名士加斯帕尔·苏亚雷斯尊贵的公子到了,就赶紧来向您表达敬意。”

“先生,”我对他说道,“假如您只是想进我的房间,那么我开门的时候,您应该是额头上被撞了个包。但您现在受伤的地方是鼻子,看来,您当时或许是把眼睛放在锁眼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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