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布尔城堡丽人“达丽奥莱特”的故事(2/2)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他们就走到那个镇子的尽头。在一间孤零零的茅屋前,小黑奴掏出腰间的一把钥匙,开了房门。
的确,屋子内部完全不是普通茅屋的摆设。屋里挂着佛兰德斯出产的精美帏帘,帏帘上绣满各种活灵活现的人物和栩栩如生的肖像。除此之外,还有几盏纯银把手的连枝烛台,几面象牙或乌木质地的贵重橱柜,几把盖着热那亚丝绒垫、配了金流苏的椅子,以及一张铺着威尼斯云纹绸[3]的床。但这一切并不是蒂博大人所关心的。他的眼中只有奥尔兰迪娜,他想快点迎来这场奇遇的结局。
就在他迫不及待的时候,小黑奴给桌子铺上餐布,并摆好餐具。此时,蒂博才发现这个小黑奴根本不是自己原先以为的小孩子,而是个上了年纪的侏儒。他肤色全黑,面容可怖。不过,这个小矮人上的菜可一点儿也不差。他端来一个镀金的银盆,四只烧得很香、让人胃口大开的山鹑在里面冒着热气。此外,他胳膊下还夹着瓶肉桂滋补酒。美食佳酿刚享用完,蒂博就觉得有股液态的火在血管里上下翻腾。奥尔兰迪娜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自己的客人,时而是温柔纯真的眼神,时而是狡黠顽皮的目光,弄得这位大男孩颇显尴尬。
吃完饭,小黑奴开始收拾桌子。此时奥尔兰迪娜抓过蒂博的手,对他说道:“英俊的骑士,您觉得我们今夜该怎么过才好?”
蒂博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我想了个主意,”奥尔兰迪娜接着说道,“这里有面大镜子。我们就像我在松布尔城堡时那样,朝镜子里扮鬼脸吧。我的女管家身体构造和我大不相同,这让我觉得非常有趣。我现在想知道,您的身体构造是不是也和我不同。”
奥尔兰迪娜把他们的椅子摆在镜子前,然后解开蒂博衣服上的领圈,对他说道:“您的脖子和我差不多,肩膀也基本一样,但胸的差别实在太大了!其实去年我的胸还像您这样,但现在长了好多肉,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把您的腰带解开吧!把您的紧身短上衣也脱了吧!您身上怎么有这么多饰带?”
蒂博再也把持不住自己,他一把抱起奥尔兰迪娜,和她一起躺在那张铺着威尼斯云纹绸的床上,他觉得自己即将成为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但很快他就转变了想法,因为他觉得有爪子式的东西在狠狠地抓他的背。
“奥尔兰迪娜,奥尔兰迪娜,”他大叫起来,“这算是怎么回事?”
奥尔兰迪娜不见了。在她原先所处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怪物,这怪物是由一堆奇形怪状、阴森恐怖的怪玩意儿拼合成一体的。
“我不是什么奥尔兰迪娜,”魔鬼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道,“我叫巴力西卜,明天你会看到,我到底是激活了什么样的僵尸来诱惑你的。”
蒂博想呼唤耶稣的名字求援,但魔鬼早已猜出他的想法,他的喉咙被魔鬼的牙齿紧紧咬住,那个神圣的名字他再也说不出口。
第二天早上,一群农民准备去里昂的市场贩卖蔬菜。经过路边一个被当作垃圾站的废屋时,他们听到屋里传出人的呻吟声。进屋后,他们看见蒂博躺在一具腐烂了一半的尸体上。农民一边为他祈祷,一边将篮子连成一排,将他横放上去,然后便把他抬到里昂市政府……可怜的拉雅基埃尔市长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年轻的蒂博被人安放在一张床上。没过多久,他的神志似乎略有恢复。他用极其微弱、让人几乎无法听清的声音说道:“给这位圣隐修士开门!给这位圣隐修士开门!”
一开始大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最后终于有人去把门打开,一位可敬的神父走了进来,他要求众人暂时回避,留他单独与蒂博在一起。众人听命离去,并把门给关牢了。在门外,大家只听到隐修士长时间劝勉蒂博,而蒂博以坚定有力的声音回答道:“是的,我的神父,我要悔过,我希望得到神的慈悲。”
最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大家觉得应该进去看一看。隐修士不见了,蒂博已经死去,手中还攥着支耶稣受难的十字架。
我刚看完这则故事,秘法师就进来了,他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想从中读出这则故事给我带来的感想。我确实感想颇多,但我并不愿说给他听,于是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在房间里,我思索着自己最近的所有遭遇。我基本上已经相信,我遇到了一些魔鬼,魔鬼为了蒙骗我,让吊死的僵尸化作人形复活,而我就是又一个蒂博·德·拉雅基埃尔。就在此时,我听到午饭的信号铃,但秘法师并没有出来和我们一同用餐。我心神不宁地吃饭,然后觉得餐桌上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心事重重。
吃完饭,我又来到露台。吉普赛人的帐篷已经退到了离城堡有一定距离的地方。那两个谜一般的吉普赛女郎没有再出现。不知不觉中,夜幕开始降临,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等了利百加很久,但她并没有来,我渐渐进入梦乡。
[1] 译注:前文说的比斯开方言是巴斯克语的一种。
[2] 译注:指用皮带将车厢悬吊在车架上的马车。
[3] 译注:云纹绸是一种有波纹的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