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是小瞎子的声音,“你每年都能收到一大笔特务经费,你经常外出就是去跟特务接头。”
“臭死了!臭死了!”上校的声音明显比小瞎子大,清爽,“这么臭的屁只有要死的人才放得出来。我再次告诉你,我不是特务,也从来没见过什么特务,更没有拿过什么狗屁特务经费。”从声音判断,上校应该是向着门坐的,小瞎子是背对着门,也是背对着我们。
“那凭什么你从来不干活日子还过得那么好,你的钱从哪儿来的?”
“谁说我不干活,我干的活多着呢。”
“我从没有见你下过田地,你家连农具都没有。”
“难道只有下田地才叫干活?你爹下过田地吗?不是照样挣钱。”他爹是瞎子,两眼一抹黑,出门拄棍子,屁事做不来,靠一张嘴巴挣钱。
“我家没有钱。”
“没钱怎么养大你的,你喝西北风长大的?”
“我吃得还没你的猫好。”
“我吃得也没我的猫好。”上校好像在笑,“像你爹把好吃好喝都留给你一样,我也把好吃好喝的都给了猫。”
“你为什么要对猫这么好?”
“像你是你爹儿子一样,猫是我儿子。”
“我爹靠给人算命挣钱,你靠什么?”
“你看桌上那只皮包,是我的,你们要还给我,我就靠它挣钱。”
“里面是什么?”
“你可以打开看。”
“这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我的‘农具’,我就靠它挣钱,替人开肠破肚,治病救人。如果我是什么狗屁特务,这包里藏的应该是手枪、子弹、匕首,知道吗?”
“你可能藏在家里,那些东西。”
“你可以叫人去查,如果有那些东西你枪毙我好了。”
“我们会去查的,等明天胡司令回来就去查。”
“最好现在去查,查了没有的话就放我回家。”
“别做梦,今天你就老老实实接受我的审问。”
“我可以老实回答你所有问题,但你得给我松绑。”
“又想耍花招是不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瞎子好像端正了一下坐姿,椅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吱吱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告诉你,胡司令专门交代过,你要不老实我可以打你,不犯法的。”
“首先我没有不老实,我只想好好回答你问题,但我手痛,精神集中不了,无法好好回答问题。其次你想打就打吧,也不是没挨过打,反正你要我回答问题必须给我松手,这是条件,再说这也是你同意过的。”
“放屁!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你不是叫人去给我拿衣服了,同意去拿衣服就是同意我换衣服,同意我换衣服就是同意给我松绑,我总不可能这样绑着换衣服吧。再说了,我还要去上厕所,你总不能不让我去上厕所吧,昨天你们司令也是让的。”
三六
啰唆很久,在上校保证绝对不逃跑的情况下,小瞎子总算同意给他松绑,并亲自押他去厕所。从松绑开始到他们出来去上厕所,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避开,躲在就近的一个教室里。教室里一片黑,我心里更黑。我在想两个问题:
一个是表哥他们呢?如果普通红卫兵走掉可以理解的话,表哥、肉钳子和野路子他们不该走的,他们是小队长,怎么能随便散伙,明天胡司令回来怎么办?一定要挨骂的。事后我了解到,他们没走,这会儿正在食堂厨房升火煮肉,为丰盛的夜宵忙碌。胡司令他们在这里天天熬夜,当然要吃夜宵,现在司令不在,他们要趁机尝尝司令的待遇:开会、审人、吃夜宵。为此,小瞎子威逼一个地主婆送来一挂腌肉和一袋笋干,肉钳子从家里偷来一大茶缸土烧酒,准备审完上校后好好庆祝一下。
再一个是,上校会不会趁机逃跑?他要跑小瞎子一人肯定对付不了。小瞎子是心黑,虚伪,鬼点子多,好出风头,真正要跑啊跳啊打架啊,苍白得很,怎么可能对付人高马大的上校?让他单独对付上校,一只脚都对付不了。我一边希望上校逃,一边又担心他逃,很矛盾,心里一团黑。我问矮脚虎,他觉得这样听他们审问蛮有意思的,所以不希望他逃。
上校说话算数,没逃,跟着小瞎子回去办公室,路上还在惦记我怎么没来。等他们回去坐下,我们又回到老地方偷听。因为在教室里听不到他们讲话,我们也不敢紧跟着出来,所以开始有几句话没听到,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上校在讲他累了,想抽烟。小瞎子说他没烟,上校讲他皮包里有——
“包里香烟火柴都有。”上校的声音确实有点疲倦,好像刚才在厕所跟小瞎子干过一架似的,“你给我看看,如果包里没烟,指明你的司令是个贼骨头,连香烟都要偷。这皮包一直在他手上。”
“闭嘴!这不是烟嘛。”
“给我,你们总不能没收我的烟吧。”
“给你,谁要你的臭烟。”
“是香烟,怎么是臭烟。”我听到上校发出熟悉的笑声,“俗话说烟酒不分家,你也来一根。不会抽?男人要学会抽烟,抽烟的男人更像个男人,好像女人头上插一朵花,那就更像女人啦。”
“你还男人呢,裤裆里都是空的。”
“除非你跟你爹一样是个瞎佬,不然你睁开眼看看,我这裤裆是空的?掏出来,我这家伙只会比你的大。”
我们不知道上校有没有掏那东西,从后面的话分析应该是没有。但审问从此变得越来越有意思,开始吵架,出现一些火药味,后来又开始讲一些不堪入耳的东西,带腥味的,把小瞎子弄得狼狈不堪。
“大怎么了,”小瞎子说,“谁不知道那是假的,是根橡皮柄,没屁用场的。”
“哈哈,把你妈找来,我用给你看。”
“操你妈!”小瞎子拍桌子骂。
“哦,对了,你没妈,我只有操你奶奶了。”
“哼!死太监一个,操什么操,操你自己吧。”
“你才操自己,长这么大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吧,我在你这么大时身边女人一大堆,想操谁就操谁。”
“结果被人割了鸡巴,只能当死太监,连撒尿都得脱裤子,跟老娘们一样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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