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封印的十字架(2/2)
“我好像也对你说过,当时我正好有事回了大分县的老家。第二天,也就是二十三日下午我在外地查了一下电话录音,听到了你的留言……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想到现在你正独自去那座‘青司之馆’就坐立不安。”
鹿谷嘟着嘴、瞪着江南,似乎有点生气。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江南“啊”了一声垂下头。
“总之,我先查到你老家的联系电话,因为我听说你回老家给母亲守七去了。我打电话过去,可总是不通。到二十四日傍晚,你父亲才终于接了电话。我一问他就告诉我说,在法事后的餐桌上,你的舅爷——可能就是你们刚才提到的原古董商远藤敬辅吧,他热心地对你说了那座奇怪的宅子——暗黑馆的情况。因此,我要了远藤先生的电话号码打过去,但是也没人接。我等得不耐烦了,就决定先去熊本市看看……最终,在二十六日、即昨天早晨我与远藤先生取得了联系。”
一口气说到这里,鹿谷说了声“失礼”,将身体挪到矮桌旁,伸手去拿桌上的水壶。他在江南用过的玻璃杯里倒上水,一口气把它喝完,看来他也很渴了。然后,他的手伸进上衣口袋,取出一个像图章盒的黑色物体,但是里面装不了图章,只能放上一支烟。这是鹿谷爱用的香烟盒,他是用它来控制吸烟的。
“今日一支烟。”
他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将烟叼到口中,用盒子里内置的打火机点上火。
“我对远藤先生说明了情况,问出了他记忆中暗黑馆的大概位置以及主人‘浦登’这个姓氏。然后,我就和你四天前一样,在熊本市内租了一辆车,于昨天傍晚时分出发。到了晚上我总算来到i村,但这时出现了大雾。我觉得最好不走夜路,就在车里过了一晚。天亮后,雾也散了,我又开始前进。可是到了百目木岭附近,又遇到了大雾……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来到湖边,这是两个小时前的事情。”
“对不起,为我害得你那么辛苦……”
“嗯,喔。”
鹿谷有点害羞地挠着鼻头。
“当然,担心你的安全是原因之一。但是,我自己也遏制不住想要亲眼看看这座‘青司之馆’的想法。”
“恐怕是吧!”
“对了,今天早晨,我去村里的杂货店询问暗黑馆的位置与行走路线时,那个店主人还记得你呢!他说几天前有个开车的年轻人问过同样的问题。还说你也是去‘山里浦登家的暗黑馆’吗?要是那样,那得非常小心才行,那儿很早以前就多次发生过可怕的事……我被他狠狠地吓了一顿。”
“是的,我是去那家店里问路的,鹿谷你也是吗?……对了!”
这时,江南终于想到了i村的“波贺商店”——那店主人的脸上有块很大的旧伤疤。
“是了。”
他不禁自言自语道。
那店主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假设他还要年轻一些,是四十六岁,那么三十三年前就是十三岁了。他脸上的旧伤疤好像是自额头直至左眼睑与脸颊一带,左眼看上去失明了。
“浦登先生。”江南向老馆主问道,“莫非那家杂货店——波贺商店的店主就是三十三年前那个叫市朗的中学生?他在南馆的火灾中左眼受了重伤。”
“市朗……哈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啊!这个我还记得——是的,听说他是波贺商店的继承人,左眼在那场大火后失明了。”
“果然……”
现在江南明白了,为什么在他说出中村青司的名字时店主人会表现出那种微妙的反应。想必他也听说过三十三年前被大家称为“中也”的大学生的本名,而这个名字肯定还残留在他记忆的角落里。
江南突然心跳加速。他用手按住胸口,看着远道而来的作家。
“鹿谷,你是怎么上岛的?”
“湖边不是有栋石造的小型建筑吗?那栋建筑的内线电话连着岛上的主屋——”
鹿谷斜眼看着征顺回答道。
“出来应答的好像是用人,最初他冷淡地回绝了我。但我说出你的名字后,他马上替我通报了浦登先生。然后就有人过来接我了。”
“四天前,我也先按了那部内线电话的按钮,当时没有任何反应……”
“啊,是吗?”
征顺回应道。
“呼叫音并不能传到馆内的每个角落,所以可能碰巧谁都没注意到吧。或者……对了,或者是因为设备陈旧。所以状态不稳定。”
“好了好了,总之一切没事就好了。是吧,小南?”
鹿谷的语调一下子变得非常明快。
“关于你昏迷期间所经历的三十三年前的事,我还是很难相信。嗯……这个改天再慢慢听你说——”
“那可说来话长了。”
“那我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作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露齿一笑。这时,香烟的过滤嘴已经开始烤焦,他依依不舍地将“今日一支烟”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4
“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可以吗?”
江南谨慎地问道。暗黑馆馆主的脸上又浮现出微笑,但中间好像混杂着一丝痛苦,或者说是焦虑的神情。
“能够回答的,我会回答的。”
也就是说还有很多不能回答吗?
这是当然的——江南心里想道。无论三十三年前与现在有着多么惊人的一致,无论他如何相信我说的一切都不是梦,但对于征顺来说,进而对于以他为代表的浦登家族来说,自己与鹿谷依然是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
“实在过意不去。”
江南温顺地低下头,但还是马上提出了问题。
“首先是关于藤沼一成的画。除了‘达莉亚之镜’上的画,这座馆中还有藤沼的油画,对吗?东馆的客厅中有《绯红庆典》,北馆的沙龙室里有题为《征兆》作品。”
“题名是什么我已记不太清了……但是,以前确实有藤沼的画作。”
“现在还保留着吗?”
“不,这里已经没了。”
浦登征顺静静地眯起镜片后的老花眼。
“藤沼死后,他的儿子再三恳求我们把画让给他。那可能是十五年前左右……”
江南知道那是藤沼纪一。他戴着白色的橡胶面具,隐居在冈山的水车馆中。就是说水车馆的“藤沼作品集”中也包括曾经在暗黑馆里的那两幅吗?
实地拜访过水车馆的鹿谷轻轻地“啊”了一声。关于藤沼一成和纪一的知识,江南原本都是听他说的。
“听说你和作家宫垣叶太郎也是朋友?”
江南接着问道。鹿谷又“啊”了一声。征顺这次睁大了双眼。
“虽说是朋友,但也不过是很久以前见过几次罢了——他好像是三年前去世的吧,听说是因为疾病折磨而自杀的……真是可惜啊!”
“那么,你和中村青司先生呢?”
江南紧接着问道。
“三十三年前,在重建烧毁的西馆与南馆时,你不是请当时还是学生的青司先生帮过忙吗?之后,你们还继续交往吗?”
“和青司君……不,曾经有过亲密的交往,但后来突然中断了。”
征顺再次眯起镜片后的眼睛,他的眼中突然出现了浓重的忧郁之色。
“听说几年前,他也过世了。”
“是的,六年前的这个季节,在大分县的角岛。因为被称为青公馆的青司宅邸发生了火灾。”
“因为火灾……啊,好像是这么说的——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是江南先生……”
暗黑馆的老馆主注视着江南。他忧郁的眼神瞬间变得黯淡。
“我不相信。”
“不信?不信什么?”
“青司的死。”
江南无言以对,老馆主静静地继续说了下去。
“你也知道吧。青司君和我一样,是受到‘达莉亚祝福’的人。”
“是的……”
达莉亚的……祝福。
三十三年前的九月二十四日晚,在“达莉亚之夜”的“宴会”上,青司吃了用来招待他的“达莉亚之肉”……
但怎么可能——江南使劲摇头。
不可能有这种事,当然不可能!
在六年前的角岛上,中村青司确实死了。大火将青公馆烧得一干二净,他与妻子和枝的遗体一起葬身其中。半年后的春天,我与鹿谷在青司的弟弟——中村红次郎家中查明了事情的真相。不会错的,肯定不会错……
“还有一个问题,您能告诉我吗?”
江南再次使劲摇了摇头,怀着逃避的心态进入下一个问题。
说实话,想问的问题堆积如山。比如说三十三年前的那场大火后,“生死不明”的三个人的遗体是怎么发现的?一连串的凶案最终是如何处理的?现在这座馆里住着几个人、是什么人?患早衰症的阿清还是没过几年就死了吗?美惟怎样了?失去另一半的美鸟现在又如何?伊佐夫呢?茅子呢?当时的用人——鹤子、忍与宍户呢?还有慎太呢?“达莉亚之肉”现在还在吗?这三十三年间,有没有人成为新的“伙伴”呢?如果有,那有多少,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呢……
但我觉得这些问题就算我再怎么问也不可能从征顺口中得到答案。而且我觉得现在的我还是不要知道、不要涉足这些问题为好。
“最后一个问题……重建补修完三十三年前烧毁的部分后,这座宅邸的整体外观是不是有了很大变化?”
“哦?”
“也就是说,我从塔的阳台上坠落之前看到的这座馆的整体外观,与三十三年前相比、似乎有很大差异。”
浦登征顺默默地点点头,用手指抚弄着雪白的胡子。他的手非常柔软,不像是老人的手。
“让我来回答你吧。”
几秒钟后他说道。
“首先,关于西馆我们尽量忠实地恢复原貌,在建筑的南端配上三层塔屋,墙为多用刷黑漆的海鼠壁。南馆是木结构,外壁钉上护板,基本上也和以前一样。这两栋建筑中照例都精心设计了几处不太实用的机关,这一点你恐怕早就知道了吧。总之,可以说每一栋建筑在结构和设计上都没做过多的改动。”
征顺停下来眨了几下眼睛。
“只有一处——”他继续说道,“只有一处因为青司君的提议,和以前相比发生了很大变化。”
“因为青司先生的提议?”
“是的,那是……对了,江南先生,要去实地看看吗?”
“啊?”
江南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去实地看看……可以吗?”
“话说到这里,也没法再对你隐瞒了。”
暗黑馆馆主回答道。
“而且,也正是因为他——青司君的指引,你与鹿谷先生才会到这座暗黑馆来。你与青司君的缘分不浅,这一点在你醒来之前我已从鹿谷先生那里听说了。凡是和青司君有关的建筑,你们二人都很感兴趣。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相信我已经按照自己的方式理解了。”
说着,老馆主又拿起手边的怀表递给江南。这是“我把它还给你”的意思吗?
“只不过,江南先生,所有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在你回到原来的世界之后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好的!”
接过外公的遗物,江南端坐后点点头。
“那么……”
征顺慢慢站起来。
“我来带路吧。你能走路吗?”
“啊,可以。我想不要紧。”
“走吧——鹿谷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也请一起来吧。”
5
白发的暗黑馆馆主矍铄地走在前面,带着江南他们去东馆的玄关大厅。
客厅前面的长廊里并排着黑色的双层格子拉窗,地上铺着黑色平瓦。穿过左右打开的黑门,我们进入宽敞的大厅。但空间的光线依然微弱,和刚才相差无几。墙壁、天花板、通往二楼的回转楼梯……一切依然被刷成没有光泽的暗黑色。
据说这是建于明治时期的老西洋馆,尽管历经了漫长的岁月,但它内部的样子感觉和江南见证过的三十三年前的建筑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当然,过分老朽的部分肯定逐个得到了修缮。而如果仔细看,还是可以发现无情岁月留下的痕迹。尽管如此,江南还是产生了妄想。异国的魔女达莉亚,她疯狂的“祝福”或许只对她最后的栖身之处——这座暗黑馆才最有效地发挥着作用。
通往中庭的门是双开门,门的右侧有座黑色的座钟。现在,它正带着与三十三年前相同的厚重感,悠然地计着时间。
门的上方是半圆形窗户,镶着深色玻璃。我突然发现它和三十三年前不同,竟然没有一丝光亮从那里透进来。这是……正想着,征顺来到窗下,将漆成黑色的两扇门同时推开。
门外应该有个露台,铺着黑色炼瓦,向中庭方向突出。可是打开门后一看,江南才发现它已经没有了。他不由得“啊”了一声。
那里是走廊。
昏暗的走廊没有一扇天窗,宛如隧道一般。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没有光亮从半圆形的窗户中透进来。
征顺打开灯。
长廊的黑色天花板上一盏一盏地亮起了灯光。灯光很弱,好像要被黑暗吞没似的。地上铺着黑石,墙壁上贴着黑色裙板,裙板上面的部分则是暗红色的。
“这——这样的走廊……”
“以前没有,这是在重建西馆与南馆时新建的。因此,如果从十角塔看,这座馆的整体外观和以前不同。”
说到这里,馆主静静地退到门旁。
“来吧!”他催促江南道,“走吧!你大概知道尽头是什么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请——”
江南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慢步走了出去,鹿谷默默地跟在后面。
走廊尽头的墙壁与左右墙面的设计完全不同,黑色粗糙的墙面看上去像是用大块石料垒成的。
江南直视着前方,慢慢地向前走。
每前进一步,各种各样的情景就不断复苏,错综复杂地在脑子里闪过。那主要是飞到三十三年前的“视点”,通过中也——不、中村青司的经历看到的许多情景,其中也有很多是通过波贺商店的市朗以及坠塔青年——真正的浦登玄儿看到的,还有“视点”飞到三十三年前的十八年前,附在调包之前的玄儿身上看到的。
……黑黢黢耸立的十角塔。最上层昏暗的塔顶牢房。格子门对面出现的女性身影……诸居妈妈。妈妈!啊,妈妈……火,摇曳在宴会厅里的红色烛火。肖像画中妖艳的美女。异国魔女……祝福,达莉亚的祝福……血红的葡萄酒与红色黏稠的汤……你吃过了吧,玄儿少爷?玄儿……愿达莉亚祝福我们。把那肉吃下去!达莉亚的,达莉亚夫人的……你是说我一定要回答吗?我一定要回答……缺失,关键性的缺失,在这座馆中。令人眼晕的巨大闪光……妈妈!缺失一定在我身上。那可不行啊,青司!无情燃烧的大火……啊,妈妈,妈妈!吃了一惊吗,中也先生?我对你……所灭亡者,可是我心。所灭亡者,可是我……妈妈!啊,妈妈!妈妈!妈妈!明白了吗,忠教?实际上啊,忠教你……躺在满是药味的病床上的那个人,看起来很痛苦的脸,那声音、那话语……深深烙在心里的场景。深深烙在心里……孝明,实际上啊……这是我的、我的记忆。你呀……不是我亲生的。我的、我自己记忆中的……大雨,不安的雷声,火山爆发的惨剧……可怜!所谓亡者,可是我……是我的心吗?都很可怜……人、村子还有树和山。大雨……还有——还有那天的、那时的……
——让我死吧!
眼神空洞。呼吸无力。口齿含糊不清。
——我受够了,杀了我吧……让我舒服一点儿。
但是我做不到,那样的事我做不到!我下不了手,从病房里逃出来……是的,之后又经过几天病痛的折磨,她终于得到了死的安宁。
……
江南似乎快看不到眼前的现实了,他赶紧用力摇摇头。这时,他已经来到黑色石壁前,不知不觉中,双眼中竟有少许泪水。自从今夏与母亲诀别之后,他还从未流过泪——走廊在此向左右岔开。
去哪里呢?江南停住脚。突然,耳边隐约有声音传来,若隐若现的……啊,这不是钢琴声吗?谁在弹钢琴?在哪里弹?现在这个旋律是……
江南从分岔口拐向右边,那是琴声传来的方向。
走廊很快沿着黑色石壁向左拐了个直角。左转不久后又出现一个分岔,一边是沿着石壁笔直向前,另一边则向右拐了个直角。江南马上发现后者可能是延伸至北馆的。前者在前方不远处沿着石壁又拐向左。
来到这里,江南觉得大致上可以把握这条走廊的结构了。
如果从这里一直沿着墙往前走,肯定会有延伸至西馆的走廊。
如果在最初的分岔口向左转,那里也会有延伸至南馆的走廊。也就是说——
这个由黑色石块垒成的墙壁原本是四方形的小型建筑的外墙,而那座小型建筑就是中庭正中央的“迷失之笼”。恐怕这条走廊就是以它为中心将东西南北四栋建筑连成一个十字形……
原来如此——江南想道。
关于中村青司六年前的死,浦登征顺刚才是那样说的,但是——
在重建烧毁的那两栋建筑时,青司却提议建这样的走廊。当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莫非……
我停下来,朝着北馆的方向侧耳倾听,于是我听清了传来的钢琴声。缓慢的节奏,灰暗的旋律,这是萨蒂的……不,不是的。
是舒伯特的吗?
这是弗朗茨·舒伯特的《第二十号a大调钢琴奏鸣曲》的第二乐章。三十三年前,青司来到这座暗黑馆。第四天早晨,他在北馆的音乐室前听见的就是这首曲子。现在,是谁在那间音乐室的钢琴上演奏这首曲子呢?——到底是谁在弹?莫非那是……不!不过……
“哎?”
鹿谷的声音打断了江南如同滴在纸上的红墨水般渗开的思路。江南放眼看去,只见鹿谷已经超过停下的自己,来到走廊前方又要左转的地方。
“怎么了?”
“就在刚才,那里有个人——”
鹿谷指着拐过去的走廊深处。
“那里有个人,但是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无声无息地在里面的拐角处拐过去了……”
“那是什么样的人?”
“身材很小,漆黑的衣服像斗篷一样,头上黑色的像是兜头帽,感觉那简直就像是……”
简直像是……
简直就像是“活影子”什么的吗——他是想这么说吗?啊,难不成……
“难不成……”
江南嘀咕着用手摸了摸微微出汗的额头。
难道鬼丸老人——那个黑衣老用人现在还在这里?难道三十三年前应该已将近九十岁的他现在还活着,还在守护着这座“迷失之笼”……
江南迅速地从鹿谷身旁穿过、沿着石壁拐过去。果然不出所料,前面有条向右拐的分岔,那是延伸至西馆的路。正好在分岔口附近的左手一侧墙壁上有扇黑色的门——没错,那是“迷失之笼”的入口。
陈旧的门紧闭着。江南战战兢兢地走到门前。那是两扇黑色的铁门,上面有他似曾相识的浮雕——“人骨与蛇”……
江南静静地伸出双手握住门的把手。把手摸上去滑溜溜的,感觉只要一用力就能打开。
这——这里是“迷失之笼”,是浦登家死者安息的墓地,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肉体与灵魂永远迷失的地方。这里是……
“小南,怎么了?不打开看看吗?”
鹿谷惊讶地问道。江南什么也没回答,握着门把的手好一会儿都没动。
江南知道门后是如洞穴一般的狭小空间,里面还有一扇铁门,门上有扇镶铁格子的小窗。门里面的地上有个四方形的洞,洞里有黑色的石台阶一直通向地下。而且……
这里……
是的,这里是“迷失之笼”,是浦登家死者安息的墓地,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肉体与灵魂永远迷失的地方……
“小南,你怎么了?”
鹿谷惊讶地再度问道。仿佛回应鹿谷的疑问般,江南重新握住门把、下定决心推开了那扇门。刹那间——
内心深处窜起一阵强烈的寒意。
紧紧关闭的黑色门扉后面,传来彷徨于地底深处的黑暗之中的某物那异样的气息——到底是何物、何人呢?
江南闭上双眼,静静地深深叹息。
“鹿谷,我们回去吧。”江南自那道门前离开,低声嗫嚅道,“这里不是我们可以靠近的地方。”
这道十字形走廊以“迷失之笼”为中心,连接着东西南北四栋建筑。江南重新思索起参与修复、重建宅邸的中村青司这个提案的大胆改建意图来。那是——
那是青司所做的既微弱,却也是竭尽全力的抵抗吧。抵抗因抗拒“死亡”的执念而孕育出的暗黑馆那执拗不放的咒语的束缚。哪怕,那咒语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为了封印于“迷失之笼”之中、依旧迷惑却需要救赎的肉体与灵魂,是的,一定是以它在地上绘出一副巨大的十字架。当然,征顺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中村青司的这个意图。正因为他注意到了,故而接受了青司的这个提案。也就是说,自身亦常年受到暗黑馆的咒缚的征顺也希望或多或少可以获取一些自由吧。
但是,对于青司的这种抵抗,恐怕这里依旧……这道门后的地底下……
江南的心中再度强烈的打起寒战来。
一味愕然的鹿谷在江南的眼神催促下,慢慢往回走。此时,自北馆的方向传来的灰暗琴声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