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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奏曲 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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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在这里即将发生什么事?突然产生如此疑问。)

(……在此处宅邸之中,是会发生的。瞬间,产生了如此确信。)

分裂的“视点”依附在不同的载体上来回沉浮。在这些“视点”的背后——

(……这辆车)

(……这种样子)

(……啊,这是……)

(这个男人是?……间歇产生的疑问。)

有许多感觉、认识、思考上的零星碎片,间或偶尔显现出来——

(……为什么会那样)

(那也……不由得觉得焦急、烦躁)

(中村……对这个名字有所反应)

(在认识还相当模糊,无法形成整体的情况下,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中……中村……中村、青司)

(江南……这次,对名字有所反应)

(江南……江南、孝明。啊,这个就是……瞬间,产生如此的认识)

至今,那些应该成为主体之物自律、能动的机能依旧遭到破坏。

(……那个建筑物)

(……这扇门)

(……是)

(……名字是)

(这里是暗黑馆。这里是中村青司的……)

但随着事情的不断发生,正从昏暗的混沌深渊之中脱离出来。但是——

(……啊,妈妈。)

(中村……)

(……中村青司的)

(……对。就因为那场地震)

(啊,那究竟是……只在一瞬间)

(……这里是)

(……做什么)

(……什么)

(为什么这样……)

这些零散脱离出来的碎片。

(江南这个名字……)

(从塔上坠落下来……但是为什么?瞬间又产生这样的疑问)

(……这个颜色)

(这个红色……)

究竟何时可以将其统一到明确的意识之下。而且为此还要经历多少时间,需要什么手续呢?

(……啊,这张照片)

(这些文字……)

(……对了)

(……妈妈)

(这是……)

(……不得不产生巨大混乱)

(那天也……)

(相同的……)

包裹一切的冷冰恶意到底是什么?其根源在哪里?弄清这些问题的方法不会在这个“世界”之中……

(这肯定是……突然产生如此认识)

(虽然知道——果真这里也……)

(这个?一瞬间……)

(到底这个……激烈摇曳起来、但很快又……)

(这是?一瞬间的……迷惑、混乱)

(……啊,中村青司他还如此……这种惊讶徐徐地浮现出来,但很快就又沉寂下去)

(……燃烧的宅邸。那火焰的颜色突然……)

“视点”依附在前来造访宅邸、被弄得晕头转向的“我”的体内(……这个学生,究竟是……)。“视点”依附在那个独自上岛的乡村少年的体内(……这个男孩,究竟是……)。“视点”依附在至今不知自己是谁,迷惑不已的那个年轻人的体内(啊,这究竟是……)——

作为没有任何关联的事物,“视点”依附在无数的“自我”身上,共有着各种体验。

1

九月二十五日。

快到中午时分,市朗才醒过来。

市朗好不容易才在小岛北门附近的平房里找到一块不漏雨的地方。他胆战心惊地坐在那里,将头埋在膝盖间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又脏又湿的地板之上,犹如婴儿一般蜷曲着身体。

当意识稍稍清醒一些后,他首先感到的是疼痛。自肩膀至肘关节、腰背、膝盖……身上到处隐隐作痛。自己也没有受伤,也许是睡觉姿势不好造成的,也可能是因为发烧而关节疼痛。

市朗想坐起身来,但浑身疼痛,而且还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倦怠感——恐怕还是发烧了,抑或是感冒引起的吧?

他只好软绵绵地躺下来,恢复成婴儿的姿势。

两边眼皮似乎有些肿。虽然睡的时间够长了,但很快他那稍微清醒的意识又慢慢地模糊,似乎又要将他拉入睡梦之中。

打在屋顶上的雨声及风声依然如故。雨水依旧漏得厉害。灯笼里的蜡烛早已燃尽,但这个摇摇欲坠的房子里到处都是裂隙与破洞,屋外的光线自这些缝隙之处投射进来,令屋内多少有些明亮。

市朗躺在地上,蜷曲着身体,模糊地回想着醒来之前的那个梦。

梦里的舞台是位于i村经营杂货生计的市朗家。除了市朗本人外,他的父母、奶奶都现身于那舞台上。

……傍晚时分。

妈妈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饭,市朗饿着肚子在一旁看着。很快,妈妈让市朗去叫爸爸吃饭。爸爸关门打烊后,走到店前的马路上,独自看着店招牌,显得很是满意。今年夏天,他亲手用油漆重新刷写了那块招牌。市朗也帮了不少忙。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那块招牌(……这块招牌)看上去崭新如初。

爸爸看见市朗后,向他招手让他过去。不知为何,他的笑容并非微笑,而是冷笑。市朗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听话地跑到爸爸身边。

——好了,市朗。

爸爸收起笑意,用力地点点头。

——我来扛你吧。

他突然冒出这句,随即蹲下身子,让市朗跨在自己脖子上,慢慢地站起来。

——怎么样,市朗?高吗?高不高?

记得小时候曾玩过这样的游戏,但现在我已经是中学生了。爸爸为什么突然像哄小孩一样对待自己呢?这种理所当然的疑问只在脑海里停留了片刻。爸爸扛着市朗靠近招牌。

——好啦,市朗,握住那个。

市朗觉得奇怪。“那个”是指什么呢?眼前不是只有重新涂刷过的招牌吗(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市朗,就是那里。看见招牌上的两个突起了吗?双手握住那个,挂在上面。

市朗仔细一看,那个白底黑字的店招牌的中央附近,有两个像是圆木桩子的突起。为什么这里有这样的东西呢?为什么非要吊在这上面不可呢?市朗虽然不知道原委,但却必须听从爸爸的话。

——好样的,市朗。

爸爸慢慢地蹲下来,撤出身,向后退去。

——加油,市朗。不要掉下来哦!

市朗最擅长单杠和爬云梯,像这样吊着本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那块刚刚刷完油漆的招牌近在咫尺,那油漆的味道实在是难以忍受。而且,那两个突起握上去的手感也不好,非常滑——怎么回事?那是油漆还没有干透的感觉吧。

市朗正想着,突然又下起雨来。没有任何预兆,自傍晚昏暗的天空上落下大颗雨滴。

眼看着双手打滑,就要掉下去了。

市朗向下一看,不禁浑身发抖。不知为何,自己离刚才站着的地面似乎非常遥远。爸爸的身姿看上去也如木偶般大小。不知何故、不知何时,那招牌竟然升高到几十米处。

“太可怕了,放我下来呀。”

市朗重新死死握好突起,来回晃动着双腿。不知何故、不知何时,那个招牌竟长到原来的几十倍大。自己的膝盖和脚尖不住地打在上面。这样一来,刷在上面的油漆一下子飞溅出来,溶入落雨之中,将市朗全身上下染成白色、黑色、红色——可应该没有使用红油漆呀。市朗全身都被这些油漆打湿了。

“放我下来,爸爸。”

市朗都快哭出来了。

“我不行了,我要掉下来了!”

但是爸爸根本没有理睬,他悠然地交叉双臂,站在遥远的地面上,仰头看向市朗。

——市朗,爸爸还没收工吗?

自家中传来妈妈的声音。而后——

——市朗,你在哪里?

这是……啊,是奶奶的声音。

“妈妈,奶奶,救救我!”

很快,那两人就出来了。她们各自拿着伞。那两把伞都是用从未见过的半透明布做成的,油漆雨打在上面后,伞面立即就变成黑、白、红混杂的颜色。

“妈妈,救救我!”

——怎么了,市朗?

妈妈抬头看向市朗。

——你在那里做什么呢?

“奶奶,救救我呀!”

——哎呀,市朗。

奶奶抬头看向市朗。

——你又淘气了。

雨越下越大。握着突起的双手不断打滑,市朗只觉得手臂快没有力气了,肩膀也疼了。如果这样,就……

——市朗,听好了哦。

这次,声音在身边响起。应该自下面传来的奶奶的声音不知为何在耳畔响起。

——市朗,听好了哦。如果太淘气的话,浦登家的鬼怪就会找上门来哦。它会把所有坏孩子都抓到山岭那边去哦。

……鬼怪?

据说百目木岭对面的“浦登老爷家的宅子”里有“不祥之物”。而所谓的“鬼怪”,就是指那个“不祥之物”吗?被它抓去的坏孩子会有什么可怕的下场呢?

雨越来越大。市朗再没有踢溅起油漆,但不知何时在那黑、白、红色之中,又溶入了蓝、黄、绿色的多彩的暴雨打在市朗的身体上。

啊,不行了。

已经熬不住了。再也吊不住了。真的已经……

——加油,市朗。

——你怎么了,市朗?

——行吗,市朗?

遥远的下方,现在空无一人。就连家的影子,甚至连地面都已然看不见了。只有三个人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反复着。

——加油,市朗。

——你怎么了,市朗?

——行吗,市朗?

市朗终于挺不住了,双手放开了突起,和那多彩的大雨一起,开始了漫长的坠落。

当市朗自天空之中头朝下加速坠落之时,他突然觉得当这个漫无止境的坠落结束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末日也会到来。巨大声响、地动山摇、森林塌陷……

……对。

所有道路都已坍塌,所有房屋都已倒塌。店铺也好、招牌也好、父母以及奶奶,所有的一切都被砂土吞噬,烟消云散。市朗虽然心知肚明,但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坠落……

在绝望和无能为力之中,噩梦结束了。

当他醒来、发现那只是梦时,市朗真的松了一口气。但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又重新陷入绝望和无助中。

市朗躺在地板上,蜷曲着身体,呆呆地回想起来。

除了最后那个噩梦之外,他还梦到其他许多东西。市朗觉得这次和在吉普车上度过的前晚不同,一直处于梦境之中。

尽管这些都是噩梦,他也想不起具体的内容。但自前天以来,市朗体验到的各种恐怖以种种不同的形式缠绕在梦中。

那片笼罩于山岭之上的苍白浓雾。那条因山体坍塌而被冲毁得无影无踪的山道。那辆撞毁于大树上的黑色车体(……那辆车是——)。那具倒于森林之中的尸体(……那个男人是——)。那位湖畔小屋里的异形男人(……那个男人是——)。那被压在架子下的男人的血迹斑斑、恐怖不堪的神色。那如同野兽呻吟的声音。那只猛烈地撞于小岛、变得四分五裂的小艇。那个七零八落地漂浮在湖面上的浮桥。以及……

市朗揉揉有点肿胀的眼睛,心惊胆战地看向位于房间一角的桌子。

那张桌子的最下层抽屉。

那里放有一个脏得发黑的头盖骨——

那究竟是什么呢?那是谁的骨头?为什么会在那里呢?

也许头盖骨是那名唤作慎太的少年拿来的。也许那个少年在某个地方拣到了头盖骨,作为“宝物”之一藏匿于此——对,这么想应该没错。但是……

市朗把手放在额头上,躺在地上缓缓地摇摇头。就算他打算继续思考下去,大脑似乎再也无法转动。全身关节疼痛,还很倦怠。他甚至觉得有些发寒。

“唉……”

市朗不禁发出一声叹息。那声音嘶哑得令自己都吃了一惊。他心情黯淡地闭紧双目。瞬间,在最后那个梦结束时所体验到的无止境的坠落感和加速感又复苏,令他不禁一阵目眩。

2

下午一点多,市朗感觉有人来了。

慎太拿着与昨天一样的黄伞,自房屋入口处向屋内张望。他的穿着亦与昨天相同,蓝色短袖衬衫加茶色短裤。市朗虽然不再简单地把慎太看作是“伙伴”,但是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感到多少安心了一些。

“啊……你好。”

市朗向少年打着招呼,声音依旧嘶哑。倦怠的身体尚在发寒,喉咙里有痰,刚一说话就咳嗽起来。

“慎太,你又来看我了吗?”

“市朗。”

慎太收好伞、放在地上,然后傻笑着走入建筑之内。

“这个,给你。”

他将一个纸袋递给依旧坐在地上的市朗。纸袋之内依旧放着一条与昨日相同的法式面包。

“啊,谢谢你。”

昨天的面包还剩下一半,放在背包里,况且现在没有一点饥饿的感觉——不,虽然有饥饿的感觉,但没有食欲。无论怎样,对于少年的关心,市朗感到非常开心。

“这个,也给你。”

慎太从裤袋内拽出一样东西。那是一个附带“剑尖”与“皿”,挂有红球的十字形木棒,是市朗非常熟悉的木质玩具——剑球。

“给,也给你。”

“这个也给我?”

市朗觉得纳闷,但还是接过了剑球。或许这个少年觉得市朗独自待着无聊,才拿这个来给他解闷的。

“这个剑球,给你。”

说着,慎太又傻笑起来。然后,他竖起右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

“保密哦,市朗。”

“哎……啊,嗯。是啊,保密。”

市朗慢慢站起来,重新拿好剑球,瞄准目标,先将球穿进三个之中最大的那个“皿”中,然后一抖手腕,又将球穿进第二大的“皿”之中。

“哇,好厉害。”

慎太天真地喊了起来。市朗没有再玩下去。

“谢谢,慎太。”

他由衷地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哎呀,我……”

慎太难为情地扭动着身体,而后自市朗身边走开,将手伸进另一个裤兜里,走向那张桌子。

市朗屏息看着他。

慎太打开桌子的抽屉。从上面数第二层的抽屉,那里面放着钥匙链、打火机,还有那个深褐色的钱包。

慎太自裤兜里拿出来的是一个银光闪闪的小物件,还传来金属的声响——那是什么?他又弄到了新的“宝物”了吧。

慎太把东西放进抽屉里、关上抽屉后,转身面向市朗,犹如刚才那样,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保密哦,市朗。”

他满脸严肃地说道。

“啊……哦,我知道啦。”

市朗应答着,走到少年身边。

“那抽屉里的东西,全部都是你的‘宝物’吧。”

“宝物……”

“那里面放了很多东西,对吧?像玻璃球、蛇皮之类的。”

慎太点点头,说道:

“是宝物。保密哦。”

“是要保密的‘宝物’吗?好的,我明白了。”

风雨根本就没有停的架势,而且从刚才开始,屋外时不时又传来雷声。在这种天气下,慎太还专门送来面包和剑球。这个少年虽然智力水平与实际年龄不相称,但绝没有坏心眼。市朗觉得他至少不会暗算、陷害自己。

“对了,慎太。”

市朗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我该怎么办呢?”

慎太微微歪着脑袋,没有回答。

“如果我从这里出去,被宅子里的人发现,会怎么样呢?或许他们会生气吧?我没得到允许就擅自上了岛。宅子的主人可怕吗?”

“老爷,可怕。”

慎太低着头,说着与昨日相同的话。市朗再度问道:

“还有其他可怕的人吗?”

“可怕的人……”

慎太考虑了一会儿后,默默点点头。

“是吗——你妈妈怎么样?”

“妈妈……我妈妈吗?”

“对,慎太的妈妈。如果慎太把我的事情告诉她,她会怎么样?”

慎太又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市朗,神情为难地说道:

“保密哦,市朗。”

慎太说道。

“啊,哦。那是当然。”

“保密哦,市朗。”

慎太不断重复,表情非常严肃地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

难不成和抽屉里的东西一样,这少年把自己也当作“宝物”了吗——市朗突然这么觉得,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对了——”

市朗决定换个问题。

“昨天,湖面上发生了小艇的事故,你知道吗?”

“小艇,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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