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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疑惑之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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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他还到北馆逛来逛去的。”

“能逛来逛去的,就说明体力恢复了。”

身后的野口医生说道。

“问题是声音和记忆。”

“是呀。他究竟是什么人?”

“总而言之,在他恢复记忆之前,我们无法对他采取任何措施。”

“关于那个年轻人,令尊怎么说?”我问道。

玄儿轻轻耸肩道:

“我觉得他自然不会不担心。昨夜,我觉得他准备‘一步一步考虑对策’。但现在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如果蛭山的事情进行内部处理,那就不会报警。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无法将那个丧失记忆的年轻人转交警察或医院。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让这样一个身世不明的闯入者一直留下来。正如玄儿所说,身为馆主的柳士郎不可能不担心。

这条铺有黑瓦的走廊右侧,即东侧的无双窗都紧闭着,几乎没有透入一丝光线。借着天花板上照射下的稀疏光线,我们三人稍稍加快脚步,走向那扇大敞的黑门。

我想起自己被玄儿叫醒后前往南馆的途中,曾看过客厅里的情况。那个叫江南的年轻人坐在被褥上看着我,纳闷地歪着脖子,似乎依旧不能发声讲话——没想到,那已是一个半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玄儿朝昏暗的室内望去,不禁轻轻地发出“嗯”的一声。

“哎呀,那不是阿清吗?”

阿清?那个少年在这里吗?

我站在玄儿身后,也望了过去。只见被褥上空空荡荡,并没有江南的身影。但是在左边,紫红色拉门的对面,却看到了浦登清的身影。他依然戴着那顶灰色贝雷帽,和昨天初次相遇时一样。

“你在这里干吗?”

说着,玄儿脱下鞋子,走进客厅。脱鞋子的地方放着一双小鞋,似乎是阿清的。但是,江南穿的拖鞋却不在那里。

“玄儿。”野口医生喊道,“我先回北馆,行吗?我还没好好收拾,另外想把这个脏兮兮的白大褂换掉。”

“啊,好的。”

玄儿扭头回答道。

“那过会儿在北馆的沙龙室或者餐厅见。”

“你打算像刚才那样问问所有人吗?”

“我觉得有必要。”

“好吧——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不要胡来。”

“我可没有胡来。在这种情况下……唉,我知道啦。我知道哪些不该说,您不用担心。”

野口医生晃着啤酒桶般庞大的身躯离开了。玄儿转身走进客厅。我也脱了鞋子,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紫红色拉门对面,那间有十五叠大小的屋子里点着灯,浦登清独自站在屋中央的那个黑色桌子前。

“啊……你好,中也先生。”

与我对视的阿清略显腼腆地行了个礼。他说话的样子像个孩子,但从干瘪的嘴中发出的声音则沙哑无比。

——我能和你成为朋友吗?

——乐意之至。

我边回想着昨晚与他相遇时的一段情景,边向他招招手,露出微笑。

“你在干什么?”

玄儿问向阿清。

“那个年轻人呢?”

“他……刚才突然出去了。”

“你来这里之后,和他说过话吗?”

“——说了。但是那个人——江南先生,似乎发不出声音。”

说着,阿清的视线移到桌子上。那里有一本大学笔记本和圆珠笔。难道他们用这些进行了笔谈吗?

这时,我发现笔记本的旁边有个扁平的纸箱,里面放着许多印有樱花的彩色印花纸。纸箱周围散落着几只用那花纸折叠的纸鹤。

“这个是阿清你带来的吗?”

玄儿问道。

“是的。”

少年点点头,说道。

“我觉得那个人——江南先生,一个人待着挺无聊的,所以就拿这个过来了。”

“那些纸鹤是他叠的吗?”

“我先叠了一个给他看,然后他也叠了起来。”

“原来如此。他记住了纸鹤的叠法啊。”

玄儿双手交叉地站在那里。

“对了,阿清。”

我走到玄儿身边,向阿清问起一件刚刚想到的事。

“他成为你的朋友没有?”

虽然他在天生的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过来看看,但是要想和那个年轻人搭话,还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或许需要和昨天在南馆与我搭话时同样的勇气,或许需要比那更大的勇气。

“他和中也先生你一样。”

阿清答道。“皱巴巴的猴子”般的脸上露出不自然的微笑。

“他刚看见我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大跳……但是,当我告诉他自己的病情后,他似乎理解了。他在那里写了一句‘你真可怜’。”

说着,阿清指指桌上的笔记本。

“是吗?那真不错。”

“是的。”

“对了,阿清——”

玄儿换了另一个话题。

“你知道在南馆发生的事件吗?”

“事件?”

阿清很纳闷地歪着脑袋。

“你是指……蛭山先生死了的事吗?”

“是的。你听谁说的?”

“昨天,他不是因为摩托艇的事故,受了重伤吗?所以……”

“哦。”

玄儿放下抱在胸前的双臂,看着年幼表弟的衰老容颜。

“你是说他是受伤而死的?”

“难道不是吗?”

阿清惊讶地歪着头问道。至少在我看来,他的表情不是伪装的。

“蛭山先生他……好像是被什么人杀死的,在南馆的那个房间里被人勒死了。”

听着玄儿解释,阿清的面部表情明显地僵硬起来。不管他有多聪明,毕竟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当他听见“被人杀死”这个词时,所受到的冲击肯定和我们有所不同。

“被人杀死了……真的吗?”

“没错。这可是很危险的呀,所以现在你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是谁下的手呢?”

少年问道。

“目前正在调查。”

玄儿回答道。

“现在外面狂风暴雨,警察来不了。所以,我们只能做一些能力范围内的调查。对了,阿清,关于蛭山被害一事,你有什么线索吗?”

阿清无言地摇摇头。玄儿似乎不想再追问下去,也没打听今天凌晨阿清的行踪。

我不禁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又突然想起昨晚在南馆与这个少年相遇时,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不是很喜欢蛭山。

顿时,我觉得背后一阵凉意。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而怀疑他。

“走吧,中也君。”

在玄儿的催促下,我走出客厅。

我穿好鞋子,走到走廊上,不禁伸个懒腰,靠在黑色无双窗所在的墙壁上。虽然,那股呕吐感已经被抑制住了,但我的身体倦怠,脚底发软。

“阿清,你怎么了?”

走到门口的玄儿回头说道。阿清还在里面,似乎不想走。我定睛一看,只见他站在壁炉前,直勾勾地看着枕头旁边。

“哎,那个……玄儿。”

走廊上的我好不容易听到阿清那沙哑的声音。

“怎么了?”

说着,玄儿向客厅里走了一步。

“嗯……那个叫江南的人,我总觉得他……”

阿清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他抬头看着天花板,然后慢慢地环视一圈,表情困惑地看着玄儿。

“怎么了?”

玄儿问道。阿清突然慌慌张张地喊起来:

“妈妈。”

“啊?”

“妈妈在找我……”

他的妈妈——浦登望和在找他吗?

我赶紧左右环视了一圈,但不管是走廊上,还是玄关大厅里,凡是视线所及之处,都没有出现她的身影。阿清究竟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呢?

“妈妈……”

阿清无力地喊着,让人听着难受。

“已经……那么……”

“喂,阿清。”

玄儿赶到阿清身边,拍拍少年纤细的肩膀问道。

“望和姨妈怎么了?为什么……”

玄儿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听见他似乎嘟哝了一句“是吗”。

“姨妈总是担心阿清担心得不得了,所以才会那样……你应该明白的。”

玄儿把手放在阿清的肩膀上说道。阿清垂着头,说道:

“但是——”

“我当然明白阿清的心情——不要这么愁眉苦脸的嘛。好了,我们走吧。”

“但是,我……”

“——我懂的。”

玄儿的手从阿清的肩膀上放下来,退后一步接着说道:

“那我们先回北馆了。不过,就像刚才我对你说的那样,现在最好不要独自乱转。虽然还不知道谁是凶手,但这里肯定有个手染鲜血的凶手。你应该明白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吧。”

少年抬起满是皱纹的脸,默默地点点头。

6

我们离开客厅,走到玄关大厅。

刚才阿清那奇怪的言行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心里痒痒的,非常想知道。不知玄儿是否明白我的想法。只见他快步穿过大厅,走在通向北馆铺着木地板的走廊上。恰巧此时,大厅里的直立式长木箱挂钟响了。

此时已是中午时分。

虽然是白天,但馆内昏暗依旧。走在昏暗走廊上的玄儿突然停下脚步。这时,我才发现他正好停在那个舞厅前面。

那扇黑色双开门略略打开,正好可以容一人通过——里面有谁在吗?

“嗯,果真如此呀。”

玄儿自言自语着伸出双手,轻轻地推开门。

“玄儿,究竟……”

我正想问那句“果真如此”是什么意思,但玄儿摇摇头,似乎让我保持沉默,然后向我招招手。

二人走入舞厅。

这是我自昨日起第三次踏足这个房间。这是个西式的大房间,过去曾举办过热闹的晚会。在那黑红相间的格子地板上,那对踏着奇妙舞步、美丽的连体双胞胎姐妹的幻影时隐时现……

“……阿清。”

我听到一声呼唤。

“阿清,阿清你在哪里?”

有个人影独自站在房间一角。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室外的光线露了一点进来。昏暗中,我看出那是个身着红衣的女人——那是浦登望和,阿清的妈妈。

“阿清呢?”

回荡在空荡荡房间里的那个声音听上去让人觉得纤弱悲郁,同时还有一种慌不择路的紧迫感。我不禁想起昨天傍晚,在北馆音乐室前与她相遇时的情景。

“阿清,阿清……”

望和似乎没有意识到我们走进来,继续呼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在她前方,有一扇打开的门。那就是通向那个“秘密楼梯”的小房间的门。

是她打开那扇门的吗?她正准备进去吗?但是看起来,也像是刚刚从里面出来一般。

“姨妈。”

玄儿走到房间中央,轻声唤道。

“望和姨妈。”

望和徐徐地转过身。当她看见我们,便摇摇晃晃地从小房间前走过来,她看看玄儿,再看看站在玄儿斜后方的我。

“阿清呢?”

她看上去就要哭出来了。她穿着和昨天傍晚相同的黄褐色罩衫。虽然在屋内,但还是扎了一条淡红色的围巾。

“阿清去哪里了?那孩子身体太虚弱了,对吧?你知道的。那孩子有病,得了可怜的病……所以我总要看着他才行……”

“阿清很好。”

玄儿沉着地回答道。

“您不用那么担心好吗,姨妈。”

“阿清很好……不,那孩子身体太虚弱了,对吧?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呀。那孩子有病,得了让人可怜的病……”

望和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可她本人却根本就没意识到。

“那孩子有病,我总要看着他才行……但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呀。是我生下可怜的他,所以那孩子才……”

“不。”

玄儿劈头盖脸地说道。

“那不是您的错。那不是任何人的错。”

“就是我的错呀!”

她突然大叫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很担心,总是哭个不停。

——所以眼睛才会通红。

她用手中捏着的手绢擦擦犹如决堤般溢出来的眼泪。

——所以她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就像一只红眼睛的蜻蜓,在宅子里游来荡去。

“就是我的错。”

望和还在说。

“那孩子之所以得病,是因为我……要是我能代替他就好了。真的。我真的已经……啊,让我来代替那孩子吧。我……”

这话是对我们谁说的呢?或许是对我们两个人一起说的吧。

——她的心碎了。所以……

作为家族成员之一的玄儿对初次来访的我如此说。

——她已经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

“拜托,拜托了。让我……让我代替阿清那孩子……”

“那怎么行呢,姨妈。”

玄儿加重语气。

“您那么说,阿清会难过的。”

“阿清他?”

望和突然醒悟过来一般,放下擦拭眼角的手帕说道:

“对了……阿清在哪里?”

不知道她在问谁。只见她慢慢转过身,背对着我们,看着房间一角的那扇小房间的房门。

“啊,在那里。”

她自言自语道,好似刚刚才注意到那扇门一般。

“阿清是不是去二楼了呀?我明明嘱咐过他,让他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那孩子的身体太虚弱。啊,阿清。”

“啊,姨妈。”

但是,她似乎没有听见玄儿的唤声,犹如风中的柳絮般轻飘飘从我们面前穿过。

“阿清……阿清你在哪里?”

她窥视着门内呼唤着,然后走进那间小小的房间。门慢慢合拢,与黑红相间的墙壁成为一体。很快,墙壁对面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

7

“可以这么放任不管吗?”

我这么一问,玄儿便忧郁地皱起眉头。

“唉,反正她一直都这样。”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我难以忍受地叹口气,脑海之中同时浮现出刚才客厅里阿清的样子与方才见到的望和的样子。

“征顺先生说望和太太的‘心碎了’。为什么会变成……”

“我觉得——”玄儿依然皱着眉头,回答道,“也许可以说是她姐姐——美惟姨妈的那种状态对她产生的反作用。”

“反作用?”

“我这么觉得。”

“什么意思呢?”

“十六年前,当美鱼和美鸟姐妹出生时,美惟姨妈——我的继母就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自那以后,她就陷入昨晚你看到的那种状态。美鸟和美鱼似乎称她为‘仙人掌’。但借用主治医生的话来说,她的分离性昏迷状态已经慢性化。她几乎整天待在西馆自己的房间里,或躺或坐。几乎看不见她能有意识、自发性地行动,也很少主动开口说话。总之,她无法接受亲生孩子是连体双胞胎这个残酷的现实,她想要逃避。我这么认为。”

——生我们的时候,妈妈受了很大的惊吓。

——从那以后一直……时至今日她依旧活在惊吓中。

“望和姨妈作为旁观者,看到姐姐那种样子,作为亲人来说同情姐姐的同时,另一方面也带有强烈的反感。她认为不管生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样,终究是自己视为宝贝的骨肉。她觉得作为母亲,如果逃避现实,把自己封闭起来,那是非常不负责任、非常过分的行为。所以她觉得美鸟与美鱼非常可怜。”

没错。就连我听了这些话都十分赞同。但那对双胞胎似乎并不在意,看上去乐呵呵的。

“十四年前,望和姨妈与征顺姨父热恋后结婚了。”

十四年前……我借助幼时模糊的记忆以及后来掌握的知识,想象着十四年前这个国家的样子,描绘出陷入“热恋”中的两人的样子。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不幸是死产儿。过了一段时间,第二个孩子出生了,那就是阿清。很快,他们就发现阿清得了那种病。虽然出生在浦登家族的孩子都要冒着患上早衰症的风险,但望和姨妈还是很受打击。那种打击绝不亚于生下美鸟与美鱼的美惟姨妈。

“但她不愿像姐姐那样,也不能像姐姐那样逃避现实——她无法摆脱这种想法,从而走上了与她姐姐那种渐渐无视女儿们的态度正好相反的另一个‘心碎了’的极端。具体地说就是溺爱、牵挂她那可怜的儿子,而且表现得非常明显——这就是我的解释,可能比较俗。”

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这解释相当直白。

“因此望和姨妈总是扮演一个非常担心儿子的妈妈的角色。我不是说那是伪装出来的担心,那绝不是伪装。除了将自己关在北馆一楼的工作室里作画之外,她总是担心阿清。她总是跟在阿清身后,嘘寒问暖、呵护备至,时不时感慨一番‘那孩子在不久的将来,会因为那病而丧命’之类的话。而且她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想包揽所有的罪过。

“但是阿清又是那样聪慧的孩子。他很不喜欢望和姨妈的做法——也可以说他觉得每次见到自己都会一味哭泣的望和很可怜。所以才在宅子里兜来转去,不想让妈妈看见。而望和姨妈就会在宅子里找来找去……这种关系已经维持了好几年了。”

我又老老实实地点点头——但玄儿怎么能如此平静地叙说呢?他讲述的可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表弟和姨妈的事情呀。或许他故意这样。总之我觉得他似乎是在讲不相干的人的事情,虽然忧郁,但似乎没有表现出同情。

“在望和姨妈早已失衡的狂乱心中,她希望尽量让阿清活下去。每次姨妈都要对别人说让她代替阿清得那种病,让她来替阿清去死。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是任何做母亲的人都会有的想法,但最近我觉得姨妈过分的言行反而令人感到她似乎有点本末倒置。”

“这话怎么说?”

“我觉得阿清的存在似乎成了一种理由。也就是说,她本人似乎在主动寻求死亡。”

“——像是有自杀倾向?”

“说实话,我觉得是那样。”

玄儿看着刚才望和所站的地方,目光更加锐利。

“但是,有个非常难的问题堵在她前面。”

“非常难的问题?”

“是的。”

玄儿点点头,压低了声音。

“难办的是死不了。不管她怎么想死,都死不了。”

“啊?”

我无法明白玄儿说这话的意思,眨着眼睛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玄儿犹豫着,就在那时——

从宽敞的房间某处,传来刷刷的轻微响动。似乎是某人转动身体的声音。

我们吃惊地环视房间,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也没看到有人自走廊上走来。但是——

唔、唔唔……这次又传来低吟般的声音。那声音的确是从这个房间里发出来的。看来,除了我们二人之外还有别人在这个房间之中。

我顿时想起昨天和美鸟与美鱼相遇时的情形。我转身看着放在房间里的屏风。那个用暗红线条画着抽象图案的黑色屏风——当时,那对双胞胎就藏身于那个屏风后面。

玄儿已经先我一步跑了过去,查看屏风后面。

“——欸?怎么回事?”

我也赶了过去,绕到与玄儿相反的屏风另一端。只见刚才离开客厅的年轻人——江南在那里。

“江南君,你怎么在这里?”

玄儿走到他身边。

“哈哈,难道你也被望和姨妈逮住了?她可不管逮到了谁呢。就是刚才的……”

刚才的?他说什么呢?

江南坐在屏风后面的墙角处,显得筋疲力尽。他抬起头,轮番看着我们,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颤动,喉咙深处传来呻吟声。他似乎还无法正常发音。

“你还好吧?”

玄儿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想拉他起来。江南缓缓地被玄儿拉了起来。

借助从百叶窗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线,能看到这年轻人的面容。也许是心理作用,我觉得他气色很差,脸色苍白不堪,头发蓬乱,目光无神,额头与鼻头渗出点点汗珠,脸颊上亦残存着汗渍……不,也许那是泪痕吧?

“你还是不要硬撑为好。”

玄儿放开江南的胳膊,说道。

“记忆呢?又想起什么没有?”

江南没有作答。稍过片刻后,他摇摇头。

“你还是不能正常发声吧——能走路吗?江南君,你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地在客厅休息呀。是不是觉得无聊、待不住呢?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在宅子里转转。当然那是后话,你要先养好身体,好吗?”

年轻人缓缓地点着头,算作回答。他的脸色苍白依旧,眼神空虚依旧。也许是稀稀拉拉长出的几根胡子,令他的下巴看起来更尖。

窗外连绵的雨声被一阵闷雷所掩盖。这还是今天听到的第一次雷声,不禁令我身体僵直。与此同时,我竟然产生一种奇妙的心情(这是?瞬间这样想到……)

面前站立的青年的相貌。

这是——瞬间产生出这样的困惑。

这是——这张脸似曾相识(究竟这是……强烈的震惊立刻再度……)……啊,但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又打雷了。”

玄儿叹口气,自言自语着。

“这暴风雨何时才能平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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