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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绯红庆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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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我们回到东馆的时候,野口医生正好从客厅走到玄关大厅。

“野口医生!”

玄儿喊了一声,快步自黑色地砖上走了过去。大厅内侧墙角的大摆钟——那是个有一人多高、十分厚重的直立式长木箱挂钟——似乎要盖住他的脚步声般缓缓地报时了。那是晚上十点整的钟声。

“那个年轻人怎么样?”

等钟声散去,玄儿问道。

“他睡得很熟。”

说着,野口医生慢慢捋捋灰胡须。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正如玄儿君的诊断那样,他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骨折。虽然有许多擦伤,还有一些跌打伤……不过他左手的伤并不严重,头上的肿包亦无大碍,总之不要紧的。”

“——那太好了。”

“不过,他从那个塔上摔下来,竟然没受什么大伤,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可不是嘛——对了,他还没恢复意识吗?”

“刚才睁开过一次眼睛。”

“说什么没有?”

野口医生皱皱红彤彤的圆鼻头,说道:

“没说什么。也许因为他摔下来,受了刺激致使大脑混乱,所以他虽然睁开了眼睛,却什么都没说。”

“你觉得他看起来茫然自失吗?”

玄儿接着问道。我不禁想起五个月前自己在病房中醒来时的情形。

“没错。”

野口医生提着一个看上去很沉的深蓝色皮包,慢悠悠地回头看看客厅。

“他表情变化很慢,身体活动也不积极。茫然……对,就是那样的感觉。不过,他能听到我说话,似乎也能理解。”

“他能表达自己的意思吗?”

“当我问他感觉如何、什么地方疼的时候,他会摇摇脑袋。擦伤处是会疼的,但没有恶心和头晕表现。看上去,他想说话,但无法顺畅表达……看来还是受惊带来的后遗症。”

“你还问了什么?”

“我问他是否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摇了摇头。”

“你有没有问他是谁?”

“问了,他还是摇了摇头。”

说到这里,野口医生自己也摇了摇头。

“你是否向他说明了前后经过?”

“没有。他那种样子,就算我再怎么解释,他还是稀里糊涂。他虽然没有受重伤,但体力消耗不少,还是先让他好好休息为好。我已经让他服用了营养剂和镇静剂,先让他睡到明天早晨。”

“这样啊。”

玄儿叹了口气,从胸前口袋里摸出香烟,叼到嘴上。我能从动作感觉出他有点焦虑。玄儿当然想早点儿知道那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

这不禁又让我想起了五个月前的事情。我能根据现在的情况想象出,自己丧失意识时玄儿的心理活动。

“安排好让他去医院了吗?”

玄儿吐出一口紫烟,问道。

“作为医生,我当然会建议——最好让他早点儿接受全面检查。”

野口医生慢慢捋着胡须说道。

“但从他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没到分秒必争的地步……可以先看看情况再作判断。”

“也许还得报警吧?”

“报警吗?”

野口医生皱皱花白的眉毛,显得有些困惑。

“这倒也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闯进宅子、发生了事故,照理应该报警,可是……”

“你的意思是要问问我父亲?”

“对,还是先听听柳士郎老爷怎么说,然后再做决定。”

浦登柳士郎。

听说他是这个宅子——暗黑馆的现任主人,玄儿的父亲。他亦是以浦登家族为中心、在全国大肆扩展事业的“凤凰会”集团的会长。虽然他现居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但对整个集团拥有绝对的权力及威严。

“稍后,我去和父亲商量。”

说完,玄儿看着野口医生红扑扑的面庞。

“我爸的心情怎么样?”

“在我看来不怎么样。”

野口医生稍稍降低了嗓门说道。

“即便和我在一起也没什么话,酒也不怎么喝。”

“他是不是生气呢?”

“不,那倒不是。”

野口医生摇摇头,两颊的赘肉也随之颤动起来。

“不过,他最近情绪波动比较大,稍稍有点小事就容易抑郁……唉,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这倒是呀。”

玄儿考虑了一会儿,说道。

“不管怎样,关于那个年轻人,明天还是先问问他好了——野口医生,您真的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

“忍太太怎么说?”

“她也不认识,要是认识的话早就说了吧。”

“哦。谁都不认识他吗……需要大家都来辨认一下吗?算了,明天再说吧。”

说完,玄儿从裤子口袋里拽出银表链,那是我们在十角塔的平台上捡到的怀表。

“我们找到了这个。您有印象吗?”

野口医生不假思索便否定了。

“这好像是那个年轻人摔下去的时候掉落下来的。背面刻有缩写的‘te’二字。”

“te……”

野口医生歪着他的粗脖子喃喃念道。玄儿把怀表放回裤袋里,回头看着我,耸耸肩。

“对了,玄儿君,这位年轻人又是谁呀?”

说着,野口医生直直地看向我。我赶紧站好。

“哎呀,忘了介绍。”

玄儿向我招招手。

“这位是我的朋友中也君。他也就读于t大,是一年级学生。今年春天偶然相识的。他可是个优秀的人才呢。”

“中也……哦,和诗人同名呀。”

野口医生挺着啤酒肚,将皱巴巴的白大褂合好后,向我迈进一步。还没容我解释,他已经笑眯眯地打起了招呼。

“你好。敝姓村野。”

“村野?”

我不禁反问了一句。

“你不是‘野口’医生吗?”

听到我的疑问,野口医生笑了起来。

“我本姓村野,名英世。父母一不小心,给我取了一个和伟人相同的名字。”

村野英世?提起名为“英世”的伟人,当然就要数那位因研究黄热病而举世闻名的野口英世博士了。可是为什么……

我偷偷瞥了一眼玄儿,他正笑嘻嘻地重新叼上一支烟。我轻声“嗯”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玄儿君小的时候,会‘英世医生’、‘英世医生’地称呼我。对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改口称我‘野口医生’的?”

原来如此。玄儿从小就喜欢随便给人起外号啊。

“不过,我觉得姓名就是一个识别符号,不管别人怎么称呼我,我都不在意。就因为玄儿老这么称呼我,这个宅子的人全都改口喊我‘野口医生’了,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不……哦,好的。”

“中也君的专业是建筑。从高中时代,他就看过不少西洋建筑,正因为如此,我才带他来看看这个宅子。”

听着玄儿的说明,野口医生点了点头。

“既然是大学一年级学生,那应该才十八九岁吧?”

“五月份刚满十九岁。”

“真年轻。不过,你看起来显得更加沉稳呀。”

“谢谢。”

“这个宅子——”

说着,野口医生环顾一圈漆黑的墙壁及天花板。

“的确值得一看。这宅子年代久远,风格怪异。”

“光看这个东馆,我就觉得心生悸动。”

“悸动……这个想法倒是蛮有意思的。”

“是吗?”

“以前,另一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悸动——对,他就是这么说的。他站在玄关前,抬头看着这黑黢黢的宅子说的。没错。”

野口医生捋着胡须,忽而眯起了眼睛。从他呼出的气息中,能闻到酒精的味道。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个宅子建于明治年间,之后经历了多次改建和维修。这些情况,玄儿应该告诉过你吧?”

“是的。”

我又悄悄瞥了一眼玄儿的表情,只见他叼着烟,轻轻地点点头。医生接着说道:

“在改建和维修过程中,当然离不开合适的建筑师。其中一位比较怪异,当他来这里的时候,我正好在。当时……”

当时,他谈到感想时,用到了“悸动”这个词?

“风格怪异的建筑师”——到底怎么怪异?我当然很想知道。

正当我犹豫是否继续追问的时候,野口医生转过庞大的身躯,慢慢地走到玄儿身边。

“对了,玄儿君。”

野口医生将声音压低了不少,似乎不愿让我听见。

“其实明天就是‘达莉亚之日’。带他来,没问题吗?”

“达莉亚之日”?这是怎么回事?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我爸知道。”

玄儿也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刚才还比较缓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这绝不是我神经过敏。

“是吗?”

野口医生的声音更加低沉。

“但是……”

就在那时,羽取忍从客厅一侧的走廊处小跑过来。玄儿和野口医生的对话就此被打断,紧张的气氛也因此消散了。

“我来晚了,不过我这就准备晚饭。”

忍太太向玄儿说道。

“我就在这边的餐厅准备晚饭,您看可以吗?”

“可以。拜托了。”

玄儿缓缓地从野口医生身边走开。

“中也君,你也饿了吧?谁让我们白天只能在车子里啃面包呢——野口医生,你呢?和我们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先前喝了一点儿。”

医生用手在嘴角边比画着喝酒的动作。

“伊佐夫君恐怕在北馆的会客厅里都等累了,我还要在那边继续喝。”

“我爸呢?已经……”

“已经回他自己的房间了。”

“是嘛。”

“那么,我就告辞了。”

随后,野口医生看向忍太太。

“客厅里的那个年轻人应该没什么大碍。如果有什么情况,就联系我或者鹤子太太,好吧?”

“好的。”

野口医生用右手接过左手提着的包,慢悠悠地转过身,走向通往北馆的走廊。

2

暗黑馆由东南西北四幢建筑构成。大致来说,玄关所在的东馆供客人使用,北馆供浦登家族的人使用,用人住在南馆。“那余下的西馆呢?”——对于我的问题,玄儿回答说那是供“馆主”专用的。

“现在我爸住在那里。之前,初代馆主玄遥一直住在那里。我外公卓藏在成为馆主之前就死了。西馆也被称为‘达莉亚之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这幢宅邸的中心建筑。与外面的东馆相对,西馆也被称为‘内馆’。”

“达莉亚?”

对于这个名字,我当然有反应。

“这就是刚才你们……”

玄儿翘着嘴一笑。

“你听见我和野口医生的对话了。”

“‘达莉亚之日’究竟是什么日子?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明天是个有些特殊的日子。”

“特殊到有外人来会不太好吗?”

“是的,也可以这么说。”

“我不该问这些事的……”

“你不用担心。刚才我不是也对野口先生说过了嘛,我爸他知道你。”

“是吗?”

玄儿收起笑容,点了点头。

“以前我也对你提起过吧。目前,在这个宅子里乃至整个浦登家族中,我父亲柳士郎拥有绝对权力。只要他同意,不管是‘达莉亚之日’,还是其他什么日子,谁都不会说什么。”

“但是……”

我还是放心不下,低头看着黑色的地面。

“没关系的。你什么都不用介意。”

玄儿说得斩钉截铁,但我依然半信半疑。我还没有粗神经到可以立刻放心下来的地步。

上个月下旬,玄儿对我说,他老家是个名为暗黑馆的风格怪异的西洋式建筑。如果有兴趣,可以和他一起去看看。他父亲也诚邀我前往。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

我们决定等九月份考完试后再去。考试时间一直到九月底,但在二十日之前,我就能考完所有科目。而玄儿似乎本就不打算认真考试,提议用接下来的一周回老家。之后的事情也都是玄儿积极地一手安排的。

玄儿提前回去了。我顺利完成考试后,也乘上了通往九州的火车。昨天下午,我到达熊本市,住进玄儿为我订好的宾馆。晚上,玄儿开车来到宾馆,与我会合。住了一晚后,今天一大早从宾馆出发。

事先我根本就不知道明天——九月二十四日——对于浦登家族是个特殊的日子。而玄儿完全知晓,并故意这样安排我的行程,带我来到这里。

难道我由着自己的兴趣,听从他的安排,来这个宅子是个错误?心中油然而生的疑问和不安,使我不禁蜷起身子。

“喂,玄儿君。”

我抬起头。

“达莉亚是……”

我刚想问,玄儿已经从我身边离开,向方才野口医生离去时走过的北馆走廊走去。

“等我一下。”

玄儿回头看着我。

“饭做好了的话,忍太太会通知我们的。哦,对了,吃饭之前,你先去那个房间坐坐。”

说着,玄儿指指玄关通往大厅的右首方向——北侧有一扇黑色的双开门。

“那扇门里面是前室,再往里面是会客室。你在那儿等我。”

“玄儿君去哪儿呀?”

“我去和蛭山先生联系一下,问问小船的事情。”

“怎么从岛上和那边联系?”

“有专用电话。”

“和岸边的那个建筑物之间?”

“是的。这边的电话在北馆。以前,两边通过敲钟联系,现在方便多了。”

玄儿去了北馆后,我先上了趟楼,回到今晚开始暂住的客房中拿了一盒烟。

原本放在椅子上的旅行包滚落到地上,这肯定是刚才的地震造成的。香烟被我丢在床边的小茶几上,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有一个烟头和一根烧过的火柴——我想起来了,下午五点多钟,当我被带到这间客房放下行李后,我坐在床边,抽了一支烟。

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了,时间是过得快,还是慢呢——我完全不用考虑这些,但不知为何,这个问题总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玄儿所说的“前室”是个相当大的西式房间,大约可以铺十几张榻榻米。地板被涂成黑色,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除了面向玄关大厅的门之外,前室里还有两扇门,左边一扇,正对面的里屋还有一扇与大厅相同的双开门。我想起玄儿的话——“再往里面是会客室”。于是,我便径直穿过了前室。

打开里面那扇门,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黑色调的房间。

黑色的天花板、黑色的墙壁、黑色的地面,上下开关的毛玻璃窗户也是黑色的,其外紧闭着的百叶窗亦为黑色,左边用石头搭建起来的壁炉还是黑色的。只有房间中央的地毯和二楼起居室一样,是暗红色。

——黑色和红色……

——血一般的红色。

房间里还有一组黑色的皮沙发。

坐下来之前,我慢慢地环视了一周。这个会客室和玄关大厅风格迥然不同。玄关大厅是东西结合的风格,而这里——旁边的前室亦如此——则完全是西式风格。难道这幢宅邸以大厅为界,相邻的四座建筑的南半部分为日式风格,北半部分为西式风格吗?

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的吊灯毫无光泽,让人觉得用它来装饰会客室未免过于朴素。橙色的灯光总让人觉得光线极其微弱。整个房间显得过于昏暗,致使房间的空间感失衡。但显得昏暗的不仅仅是这个房间,包括刚才我们所去的十角塔乃至整幢宅邸亦是如此。

昏暗……

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当身体接触到冰凉的皮沙发时,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掏出自二楼拿来的香烟,点上火。叼住棕色滤嘴之时,我只觉得苦涩的烟雾直入喉中。

尼古丁通过肺溶入血液里,我觉得一阵头晕和麻痹。就在此时——

“‘所灭亡者,可是我心’。”

我竟然反复背诵起四月末那个夜晚,玄儿所念的中原中也诗中的开头一句。

“‘所灭亡者,可是我心’。”

——怎么搞的,浑身都是泥巴?

突然,我的耳畔响起再也见不到的那个人的声音。

——你们疯玩什么呢?

——你是哥哥,竟然还………

“‘所灭亡者’……”

……不,没有死。正因为如此,我才回忆起来。那声音才会传递过来。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在那里。

——怎么随便去别人家……

十余年前的那个声音存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万一有什么事,该怎么办呀?

这个声音的主人的面容、动作、气味……所有的一切都固定在那里,不曾改变。柔美、无情、可怕、若即若离……那些形态似乎很复杂,其实却很单纯。然而很快,一团红黑火焰无情跃起,仿佛要将那一切吞没。

“……啊!”

我眨着双眼,发出呻吟般的声音。记忆中的火焰似乎越发炽烈,它扩散开来,似乎就要刻印在我的眼底。就在那时——

在我右首方向的里墙上,出现了一团火焰。

那火焰早就在那里,与我记忆中的火焰毫无关联。我心知肚明,却需要一些时间拉回思绪。我不停眨着双眼、集中视神经,最终发现那竟是装饰于墙上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镶嵌在黑色画框中、五十号大小的油画。

坐在沙发上之前,我曾集中注意力环视过房间,但不知为何,竟没注意到那面墙上有幅画。那黑色的画框似乎要融入黑色的墙壁中,而那幅画也似乎想融入黑色的画框里。

一道粗粗的蓝线从右上方至左下方,斜斜穿过漆黑的画布。我定睛一看,觉得那像是一块漂浮在黑暗中的“木板”。从上至下还有道泛着银色的细线,似乎要穿透“木板”一般,不禁让人联想到闪电。

从“木板”下方的黑暗中,伸出一个瘦削的土灰色臂膀,支撑住“木板”的右侧。那似乎是人的手臂。那幅画中,具体描绘出的便只有这个手臂和左上方飞翔着的白鸟。白鸟的羽毛前端带有一点血红,还垂落着若干血滴。而且——

在画面右下方四分之一处,有一片意欲自黑暗之中蠕动出来、形状不规则的“红色”。那红色或暗淡或鲜艳,或神秘或令人生畏。

就是这妖娆的绯红在我眼中呈现“火焰之像”。但当我弄清画的构图、重新审视之时,又觉得那描绘的未必就是火焰。

真是幅妙不可言的画作。

画的主题究竟是什么?画家出于什么目的创作出这幅画的?这是名家的大作吗?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那幅画作前。这才发现在那簇蠢动于黑暗之中的绯红火焰——犹如火焰的绯红——的下面,留有画家的署名。

五个潦草的罗马字母从左至右,一气呵成。我凑近一看,认出那些字母写作“issei”。

3

晚饭准备好了,羽取忍过来叫我。于是,我离开会客室,朝餐厅走去,而玄儿还没有从北馆回来。

带有西式风格的宽阔餐厅位于前室的西边。在铺着暗红地毯的房屋中央,有一张长方形的桃木餐桌。桌子两端已经摆放好我和玄儿的晚餐。

“哎呀,让你久等了。”

我刚坐下没多久,玄儿就来了。他走向我对面的椅子,无精打采地说道:

“先吃饱饭。我们厨师的手艺相当不错,你尽管吃。”

难道除了鹤子太太和忍太太之外,这个宅子里还雇有厨师?

“和蛭山先生联系上了吗?”

玄儿正准备拿餐巾,听到我的问话,便噘着嘴不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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