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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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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男子来回张望着,看到平介的时候定住了,一副在确认“就是你吗?”的表情。

平介向他走近,开口道:“是根岸吗?”

“是的。”男子回应道,“初次见面。”

“啊,初次见面。”平介点头致意,然后拿出名片递给他。名片上有他事先用圆珠笔写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我姓杉田。”

年轻男子注视着名片,说道:“您……在bigood工作?”

“是的。”

“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他大步走向前台,在备置的纸笺上写了什么,然后走回来对平介说:“我是学生,还没有名片。”说着,将那张纸递给平介。纸上写着熊吉拉面店的地址和电话号码,还有他的名字——根岸文也。

他们走进旁边一家咖啡馆,就座后平介点了一杯咖啡。根岸文也也点了同样的咖啡。

“我因为出差来到札幌,就想顺便联系一下你们。”平介实话实说。

“您在bigood做什么工作?研究?”

“不是的,”平介使劲挥了挥手,“在车间工作,制作汽油喷射器,一种叫ecfi的零件。”

“ecfi……电子式燃料喷射装置吗?”

平介注视着面前这个流利地说出汽车部件名称的年轻男子,说道:“你很内行嘛。”

“我大学的专业就是汽车制造。”

“你在哪里上大学?”

“北星工大。”

“几年级?”

“三年级。”“原来如此。”平介点点头。北星工大是工科大学中的翘楚。

这时咖啡端上来了,二人几乎同时喝了一口。

“那你妈妈呢?”平介直奔主题。

文也舔舔嘴唇,说道:“其实我还没有把您的事告诉妈妈。至于要不要说,我想先听听您所说的情况。”

“哦……为什么呢?”

“您想说的话好像跟那个人有关。”

说到“那个人”的时候,他脸上明显流露出嫌恶。

“梶川幸广先生不是你的爸爸吗?也就是你妈妈曾经的丈夫。”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不这么认为。我们毫无关系。”文也的表情有些僵硬,眼角都吊了起来。

平介端起咖啡杯,思考着如何将对话进行下去。虽然预想到了这种情况,但是他好像对父亲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杉田先生,您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文也问道。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难度。”平介把咖啡杯放到桌子上,“你既然知道梶川先生去世,应该也知道去世的原因吧。”

“他驾驶的滑雪大巴发生坠落事故,我们这边的报纸也大规模报道了。”

“当时马上就知道司机是你爸爸了?”

“同名同姓,而且那个人在这里生活的时候也是大巴司机,肯定没错。”

“这样啊,在这边也是司机啊。”平介点点头,然后直视这个年轻人的眼睛,说道,“我的妻子在那次事故中去世了。”

根岸文也的表情顿时显得惊讶又狼狈。他低下头,然后又抬了起来。“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怜。不过我刚才也说了,我们和那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不,”平介笑着摆了摆手,“我没有想来怪罪你们的意思。就像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一样,我有东西想交给你妈妈。”他说着,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拿出那块怀表,放在桌子上。然后尽量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得到这块表的前后经过。文也沉默地听着,当平介说到梶川幸广一直在给根岸典子汇款时,他惊呼了一声,好像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平介打开怀表的盖子,把照片拿给文也看。“刚才我一看到你就明白了,照片中的男孩就是你。梶川先生一直惦记着你,才随身带着这张照片。”

文也盯着怀表中的照片看了一会儿,说:“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您专程为了这个大老远过来,真是非常感谢。”

“没什么,但是这个,给你。”平介把怀表递给文也。

“可是,”文也说,“这个我不能收下,也不想收下。”

“为什么?”

“我们已经把那个人给忘了。收下它也只会扔掉,所以还是不要收下比较好。”

“看来你很讨厌他。”

“老实说,我恨他。”文也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个男人抛弃了妈妈和年幼的我,突然和一个年轻女人私奔。只要想想那之后妈妈有多辛苦,我就无法原谅他。虽然现在勉强开着一家小拉面馆,可妈妈以前还在工地干过活。我本打算高中毕业就工作,可是妈妈说学费她会想办法,甚至还供我复读。”

平介口中一阵苦涩,心想原来他们离婚是因为这个。那个和梶川幸广一起私奔的年轻女人后来怎么样了呢?应该不是梶川征子。

“但是你爸妈是正式离婚吧?那么,你妈妈是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之后,才在离婚协议书上盖了章。”

“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听我妈妈说,好像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提交的离婚申请。如果起诉,就能轻易判决离婚无效。可是我妈妈不想再纠缠,就没有起诉。如果我再大一点,绝对不允许这么委屈的事发生。”

光是听文也讲述,心情就已经变得沉重了,平介心想,文也恨他爸爸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那些钱应该是表达他的愧疚心情的。”

“钱的事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但是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原谅他。他该尽的更大的义务都没有尽到,不是吗?”

“你妈妈也这么想吗?”平介问道,“你妈妈也恨梶川先生吗?以至于知道他去世以后,都没有出席葬礼吗?”

听到这里,文也垂下了目光,好像陷入了思考,不一会儿又抬起头来,说道:“知道事故发生以后,妈妈是想去出席葬礼的。她说,虽然离婚了,但毕竟当过一阵夫妻,至少想去上炷香。如果汇款的事是真的,那么妈妈这样想也情有可原。但是我制止了她,叫她别干傻事。”

“傻事……吗?”

平介十分理解文也的心情。但是,梶川幸广为了给他们汇钱,不仅牺牲了自己,还让妻子女儿过得那么辛苦。平介本来想说这些,可最终没有说出口。这原本和根岸母子没有关系,而且当时文也并不知道梶川幸广给他们汇钱的事。大概他的母亲没有告诉他。

“因此,这东西我不能收下。”文也把桌子上的怀表推还给平介。

平介看看怀表,又看看文也。“不能让我跟你妈妈谈谈吗?”平介说,“只要一会儿就好。”

“不行。我妈妈不想再和那个男人有任何瓜葛。多亏忘记了他,我们现在才能好好地生活。我不想让妈妈受到打扰。”

听他这么说,平介明白了,文也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平介见他的母亲。“好吧。”平介叹息道,“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办法。”

“我有个问题,可以问您吗?”

“问吧。”

“您为什么花费那么多努力来找我们呢?何况那个男人是事故的罪魁祸首,而您是受害者家属。”

平介挠挠头,苦笑着说:“我自己也不太明白。有句话叫骑虎难下,大概我也是这样。”

文也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如果想让他明白,就得把自己和梶川母女之间奇妙的缘分详细告诉他。可是现在说那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平介也没有自信能讲清楚。

“我觉得您还是从虎背上下来比较好。”文也淡淡地嘟囔了一句。

“确实。”平介拿起怀表,想合上表盖,却又犹豫了一下,看着文也。“你能只收下这张照片吗?我拿着也没用,而且扔掉人像好像也不好。”

文也露出为难的表情,略一思考,大概理解了平介的意思。“我知道了。那照片由我来处理。”他说道。

平介用名片把照片从盖子里面弄了出来。照片并不是粘贴上去的,而是剪成了和表盖一样大小,完好地镶嵌在表盖里面。他把裁得圆圆的照片递给文也。

“我觉得梶川先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这并不能作为他的免罪符。”像是想打断平介的话,文也用力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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