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单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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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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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特-玛丽把纸巾按在她的嘴唇上,愤怒地警告她不要说脏话。薇卡也气呼呼地透过纸巾嘟囔了几句什么,导致布里特-玛丽的手按得更紧-了。在女孩说出更多脏话之前,布里特-玛丽把她拉到了外面的候诊室。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因为弗雷德里克也在候诊室,正在洗手间门口来回踱步。蛤蟆、恐龙、本和奥马尔躺在角落里的几张长椅上睡觉。看到布里特-玛丽和薇卡出来,弗雷德里克立即气势汹汹地指着她:

“要是麦克斯的腿好不了,错过了精英训练,我就让你……”

他闭了闭眼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好说出后面的话。这时薇卡钻到布里特-玛丽身前,一巴掌把他的手指头拍到一边。

“闭嘴!他的腿会好的!麦克斯是为了截球才受伤的!”

弗雷德里克握紧拳头向后退去,似乎不这样做,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我禁止他在精英训练之前踢足球。我告诉过他,要是现在受伤,就可能毁掉他的整个运动生涯,我告诉他——”

“什么狗屁生涯?他才上该死的中学!”

弗雷德里克再次指着布里特-玛丽,然后慢慢瘫坐在一张长椅上,就好像刚刚有人扶着他,把他搁在了凳子上。

“你知道精英训练对于打冰球的人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我们牺牲了多少才为他换来这个机会吗?”

“您没问问麦克斯自己想不想参加精英训练?”

“你是白痴吗?那可是精英训练!他当然想参加!”弗雷德里克吼道。

“踢足球怎么了?凭什么骂他?”薇卡吼回去。

“我看你也欠骂!”

“我看您还欠一顿胖揍!”

两个人脑门顶在一起,急促地喘息着,然而彼此都早已精疲力竭。两人眼中都有泪水,他俩不会忘记今天的杯赛,全博格的人都不会忘记。

博格也输掉了第二场比赛——0∶5,而且比赛不得不中断几分钟,因为蛤蟆扑出了一个点球,他激动地伸着胳膊像飞机一样绕场转圈,大家只好等着他。来自博格的观众们兴高采烈地嚎叫着,仿佛博格队赢得了世界杯。别人给她解释了好几遍,布里特-玛丽才明白“世界杯”也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足球比赛。

第三场也是最后一场比赛时,体育馆里噪音震天,布里特-玛丽觉得四周都是吼叫声,她的心跳得很厉害,触觉也消失了,两条胳膊摇晃得时间太长,仿佛不再属于她。博格的对手2∶0领先,但几分钟前,薇卡用身\_体为博格扑出一枚进球。紧接着,麦克斯带球突破整队敌人的防守,射门得分。弗雷德里克阴郁地看完了全过程,当麦克斯被队友的胳膊和腿压倒在地的时候,他失望地转身走出门去。裁判吹哨宣布比赛重新开始,麦克斯一动不动地站在边线旁,盯着他父亲,当他被观众们的咆哮惊醒的时候,发现他们的对手已经两次尝试射门,一次打在门柱上,另一次击中了横梁。此时,场上除了薇卡和麦克斯,博格队的其他球员东倒西歪地分散在场地各处。接着,对手的一名球员摆好姿势,对准无人防守的球门踢了过去。就在这个瞬间,薇卡扑到横飞过来的足球前面,挡开了球,用她的脸。足球带着淋漓的血迹弹回那名球员的方向。

他本可以用脚的内侧轻轻把球推进球门,可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非要用力踹上一脚。麦克斯越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球员冲了过去,扑飞了球,但对方也踢中了他的腿。麦克斯大声惨叫起来,布里特-玛丽觉得他的腿大概断了。

比赛以2∶2结束,这是很久很久以来博格第一次没有在足球比赛中输掉。被人送去医院的时候,薇卡坐在麦克斯旁边,唱了一路非常不文明的歌曲。

本的母亲站在门口,先看看薇卡,又看看布里特-玛丽,然后冲她们点点头,带着长时间值班后的疲态。

“麦克斯想见你们,就你们两个。”

弗雷德里克大声骂了一句,本的母亲不为所动。

“就她们俩。”

“我以为你今天晚上放假呢。”薇卡说。

“本来应该放假的,可博格队参加球赛的时候,医院需要更多的人值班。”她故作严肃地说,显然憋着笑。

她给睡在长椅上的本盖上一条毯子,亲-亲他的脸,然后对睡在另外几张长椅上的恐龙、蛤蟆和奥马尔做了同样的事情。

和薇卡一起穿过走廊时,布里特-玛丽感觉弗雷德里克憎恨的目光打在她的背上,于是她放慢脚步,走在薇卡身后,挡住他即将投射到小女孩身上的凶狠眼神。麦克斯躺在一张床-上,受伤的腿吊了起来,看到薇卡的大肿脸,他咧咧嘴。

“脸不错!比你以前好看多了!”

薇卡哼了一声,冲他的腿扬扬下巴。

“你是不是觉得医生这次能把你的罗圈腿扳直,让你终于可以学会踢球,所以才这么得意?”

麦克斯哧哧地笑了。薇卡也跟着傻笑起来。

“我爸气疯了吧?”麦克斯问。

“除非狗熊不在树林子里拉屎。”薇卡回答。

“行了,薇卡!你觉得在医院里说这样的话合适吗?嗯?”

薇卡和麦克斯哈哈大笑起来。布里特-玛丽不停地深呼吸,控制着自己,转身走了出去。他们爱说不文明语言就说去吧。

弗雷德里克还站在候诊室。布里特-玛丽不知所措地停住脚步,抑-制住想从他胳膊上把薇卡的一根头发捡下来的冲动,这根头发是两人刚才顶脑门的时候掉到他身上的。

“哈。”布里特-玛丽低声说。

弗雷德里克没回应,依然盯着地板。于是她哑着嗓子,尽量提高了声音问:

“您像这些孩子爱足球那样爱过什么东西吗,弗雷德里克?”

他抬起头,恨恨地瞪着她。

“你有孩子吗,布里特-玛丽?”

她用力咽咽口水,摇摇头。他继续低头看地板。

“那就别和我讨论爱的问题。”

他们坐在各自的长椅上,没再说别的。本的母亲又出现了,布里特-玛丽站起来,可麦克斯的父亲依旧坐在那里,仿佛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本的母亲安慰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

“麦克斯让我告诉你,他很可能会在六个月之内开始打冰球。他的腿会完全恢复正常,运动生涯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麦克斯的父亲没有动,下巴用力抵在胸口。本的母亲对布里特-玛丽点点头。布里特-玛丽吸了吸腮帮子。本的母亲朝门口走去,这时,麦克斯的父亲终于抬起两手,迅速地揉了揉眼睛,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落在他的胡子上。他没有毛巾。泪水弄脏了地板。

“那么,足球呢?他什么时候能开始踢足球?”

到了一定的年龄,人生的所有疑惑几乎可以全部浓缩成一个问题:应该如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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