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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小母牛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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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第九次走进凯先生的高地农场去的时候,才知道这将是我最伤脑筋的一天。

这些日子里,我已受命兼任英国农渔部检验牲畜的地区检查员。这就是说,我除自己的兽医业务之外,还得花相当时间去干那些牲畜定期检查以及肺病检验等等例行工作。在这种额外工作里,也使我认识到山谷农场的农夫们对于时间观念跟我们大不相同。

如果我单是去替他们的牲畜看病的,情形就不一样:他们会老早在那儿等着我,而那些生病的牲畜也必早已拴在兽棚里让我一来就可以动手。但是,如果我是以地区检查员身份去,告诉他们我要检查他们的乳牛或是其他牲畜的话,即使我在通知单上早就说明了受检的牲畜必须事先在棚屋或任何室内齐集,以便我预定在某一时间内一到达就可以动手;他们却未必都听我的话。我所以要他们做好准备工作,目的在于节省我的时间。由于受检的地方很多,我都是事先排好日程的。依我估计,大约十五分钟就可以做好一处的检查工作。至于肺病试验等等可能要花几个钟头,那就看一处地方有多少牲畜数目而定。所以,如果我到一个农场,他们还没把牛都赶进牛棚,需要我等候十分钟。换句话说,我看过六个农场之后,我就要迟到一个钟头了!

我到凯先生农场是去做牛的肺病试验的。我开车进去,看到所有大母牛都拴在牛栏里。我松了一口气,于是立刻开始工作,满以为这第一站就是个好开头,今天一定会很顺利地过关了。不料我把大母牛弄得快完时,凯先生却说另外还有五六头小母牛。我起先也不在意。等到我从最后一座拴大母牛的牛棚出来,要替他的小母牛做试验的时候,才看到这些毛蓬蓬的小花牛们都在大牧场的老远那一端,正低头在吃草。我就有了麻烦的预感。

“我还以为你老早就把它们赶进棚了,凯先生!”我有点担心地说。

凯先生把烟斗在手掌边敲着,敲去了烟斗上层的烟灰以后,又抓了一些烟丝塞进那潮湿的烟斗里。“不,不,”他一边燃着烟斗一边说,“在这么好的天气里,我不愿意把它们关起来。现在我们可以把它们赶回那间小屋里去,”他吐出一口浓烟,指着一处长斜坡的高地顶上一座摇摇欲坠的石屋,“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他最后这句话就像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这些可怕的话我以往听过好多次了。不过,这一次我希望正如他所说的不太花时间。于是我跟他一起走向那斜坡的底下,拦住那些小母牛。

“噢——噫!噢——噫!”凯先生叫着。

“噢——噫!噢——噫!”我也附和着,两手还拍着自己的腿以助声势。

小母牛们暂停了吃草,但嘴巴还在磨着,一边以似乎觉得很有趣的眼色在瞧着我们。由于我们一再催赶,它们开始漫步向斜坡顶上方向走去了。到了坡顶上,我们正设法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它们进石屋的门,但它们都站住不肯再移步。走在最前头的一头小母牛,向半截门里边探探头,突然一个转身,旋风似的就向坡下狂跑。其他几头立刻也掉头跟着往下跑。我与凯先生尽力挥动手臂而且跳来跳去地拦它们,但它们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就由我们旁边擦过。看着这些小牛群举起尾巴、翻开四蹄,像狂雷一般冲下斜坡,我心里知道它们正在为这种新游戏而高兴万分。

于是我与凯先生又到了斜坡下边,重新再把它们赶上去。到了石屋门前,它又再度突然转头飞跑。这一次我是对那头领头的做了阻挡,我拼命地拦住了它,但其余的小母牛则欢天喜地地利用缝隙全溜了下去。

这一片斜坡实在是又长又陡。当第三次我们又赶它们上来的途中,我懊悔过去对我的服装太服从命令了。农渔部曾经有命令,希望我们这批新指定的检查员,在工作的时候一定得穿上整齐的制服。现在我才知道穿这种长长的油布上衣与长裤的装束,对这种工作实在不适宜。我满面流汗,而里面的衬衫已经整个粘贴在身上。所以,当第三次小母牛又狂冲下坡的时候,我喊住凯先生:“等一等,等一等!我太热了得脱脱衣服。”我剥去上衣把它放在离石屋老远的草地上,同时把注射器、结核苗、卡钳、剪刀、笔记本等全都叠放好。我心里又在想我受骗了!他们告诉我,做这种检查员的工作很轻松;你不需要半夜起来赶去急诊,你有固定的工作时间,而且实际上无须太努力。可是,事实上这些都是鬼话!我抹掉额上的汗珠,不禁为自己叫屈。

第四次我们又把牛群赶到石屋前的时候,我认为这一次会成功的,因为全部小母牛,除了仅有一头在屋外以外,都进石屋里去了。但是,未进去的这一头就老不肯移步。我们哀求似的挥赶它,甚至走近得可以拨弄它的尾部。然而它就站在门口,以怀疑的眼光往里瞧。不久,已经进去的小母牛纷纷又回到门口在探头了。我心想这一次不可以再失败,所以我发疯似的跳着喊着。不料里边的小母牛真的一只跟着一只又溜出来,又是欢天喜地地狂冲下坡而去。

接下去这种情形又重复了好几次。其间所不同的只是有些小母牛在赶上坡途中会突然转头就走,或是到了石屋前忽而跑到石屋后面去,甚至还在墙角那儿偷窥着我们,有意跟我们玩捉迷藏似的。而其结果则是千篇一律地一窝蜂往下跑。

到了第八次它们又往下冲的时候,我哀求似的望着凯先生。凯先生安闲地在点烟斗,那神态是一点也不在乎。我的预定时间表是整个完了。凯先生对于我已经浪费了四十几分钟时间,半点不加以怜惜。

“还有很多农场在等着我去呢!”我说,“就一直这样,你没有别的办法好想吗?”

凯先生用拇指把烟斗里的烟丝压一压,愉快地继续吸几口之后,才慢吞吞地瞧着我说:“让我想想看……比如说,我可以把那一只狗放出来……不过,那只狗还很年轻,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作用。”

他终于散步一样走向他的农舍,打开一扇门,一只毛蓬蓬的杂种小狗窜出来,高兴地乱吠一阵,才跟着凯先生问到斜坡下面来。凯先生指着那些又已安详地在低头吃草的小母牛们,对那小狗喝一声:“赶它们回去!”那小狗果然开始又吠又追地赶那牛群,做着要咬它们后腿的样子。当这小牛群又开始上斜坡而走向石屋之际。我真的怀着极大希望,希望这一次能成功地把小母牛们赶进石屋了。可是,它们到了屋前又停止前进,它们已经发现那小狗是个经验不足的家伙了,有一头小母牛开始用后蹄去踢跟在身后又追又吠的小狗。小狗冷不防下巴被踢了一下,在哀叫声里它的尾巴垂下来了,但仍犹豫不决地站立着。于是小母牛群向这小毛狗集中而来了,摇动着两只尖角,摆出一副威胁阵容。小毛狗似乎感觉到势头不对,赶忙转身逃跑。霎时间扭转败局的小母牛们群起尾追。于是斜坡上展开了声势浩大的牛群追狗的场面,狂风骤雨一般卷下坡底。小毛狗甚至逃出场门,不知去向了!

“天呐!”我心想不如就这样算了,“这些小母牛没法再做试验了!我不知道农渔部将会怎么说。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凯先生一边沉思一边瞧着我,似乎此刻才了解到我真的是无法容忍了。在他敲掉烟斗里的烟灰之际,他对我说:“看样子我只好去请山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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