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故事(2/2)
南汉普顿警方后来接到报告,两个男孩骑车时瞥见了疑似沃恩夫人生理构造解剖图的残片,发现的位置远在福斯特耐克路——这侧面证明了风的强度,竟把绘有沃恩夫人的乳头、漫无边际的乳晕的画片吹过了阿格瓦姆湖。(这两个孩子是兄弟,他们把色情画的碎片带回了家,父母发现后报警。)
阿格瓦姆湖比池塘大不了多少,将琴酒路和福斯特耐克路隔开。爱德华多在琴酒路放飞特德·科尔的画作时,画家本人正在湖对面勾引一名轻微超重的十八岁女孩。葛洛莉带特德回家见她妈妈——主要因为她自己没车,需要征求母亲同意,借用家里的车。
从书店走到福斯特耐克路的葛洛莉家并不需要多久,可特德对女大学生的含蓄求爱却多次被她梨形身材的朋友打断。艾菲远不如葛洛莉那样喜欢《地板上的门》,更没有以特德·科尔书中的什么恐惧原型为题写期末论文,尽管人长得不经看,艾菲可不像葛洛莉那样败絮其中。
艾菲也不像特德那样满腹狗屎,这个胖妞其实很有见地:步行到葛洛莉家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敏锐地对这位著名作家产生了反感,还识破了特德勾引葛洛莉的居心。葛洛莉——如果她意识到特德在干什么的话——却没怎么抗拒。
特德竟然也对葛洛莉的母亲产生了兴趣(性欲方面的),连他自己都吃惊。据他以往的口味,葛洛莉年纪有点小,缺少经验——而且体重险些超标,她母亲则年纪过大,超过了玛丽恩,这种类型的女人通常会被他忽略。
蒙齐耶夫人身形奇瘦,丈夫最近突然去世,她茶饭不思。她显然深爱丈夫,并且仍旧处于哀恸阶段——这一点明显得连特德都看得出。总之,她是那种不会被任何人诱惑的女人,但特德·科尔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而且他也忍不住被她吸引。
葛洛莉的丰腴或许遗传自祖母或更远的亲戚,蒙齐耶夫人则属于弱不禁风的古典美女,玛丽恩虽说美得独一无二,但蒙齐耶夫人或许可以暂时充当她的仿冒品。玛丽恩没完没了的忧伤让特德倒尽胃口,而蒙齐耶夫人货真价实的悲哀点燃了他的欲火,可他对她女儿的兴趣也丝毫未减——他一下子同时想要她们两个人!遇到类似的情况,大多数男人可能认为“鱼与熊掌无法兼得”,但特德·科尔信奉的是“一切皆有可能”。一石二鸟的机会实在难得!他想。蒙齐耶夫人说要给他做三明治,特德接受了,毕竟已经到了中午;葛洛莉坚持要帮他把湿透的蓝牛仔裤和鞋放到烘干机上,他也同意了。
“过十五到二十分钟就干了。”十八岁的姑娘向他保证。(其实鞋子至少需要半小时才会干,可他着什么急呀?)
特德穿着蒙齐耶先生的浴袍吃了午餐,刚才蒙齐耶夫人指给他看浴室在哪儿,他就进去换上了。把亡夫的浴袍递给特德时,她的脸上充满了特别吸引人的那种忧伤。
特德从来没有试过勾引寡妇——更不用说还是同时勾引寡妇和她的女儿。这个夏天,他只顾着给沃恩夫人画肖像画,尚未完成的《不想发出声音时发出的声音》的插图已经搁置很久,他还没开始构思底稿。然而现在,在福斯特耐克路这座舒适的房子里,给一对母女画肖像的宝贵机会从天而降——他知道必须尝试一下。
蒙齐耶夫人午饭都没吃,正午的光线打在她消瘦的脸庞上,愈显脆弱暗淡,她可能偶尔才会吃点东西,或者无论吃什么都咽不下去。她特意在黑眼眶上涂了粉——和玛丽恩一样,蒙齐耶夫人每次睡眠时间很短,只在疲劳不堪时休息片刻。特德注意到蒙齐耶夫人的左手大拇指不停触摸无名指上的婚戒,但她根本觉察不到自己的动作。
看到母亲摸结婚戒指,葛洛莉捏了捏她的手,蒙齐耶夫人既感激又歉疚地看着女儿,同情与安慰如同门缝间塞进塞出的信,在两人中间传递。(第一幅画里,特德会让女儿握着母亲的手。)
“说起来真是巧,”他开口道,“我一直在找母女肖像画的模特——下一本书要用。”
“还是童书吗?”蒙齐耶夫人问。
“按分类讲是童书,”特德回答,“但我不认为我的书是真正给孩子看的。首先,需要母亲把书买给孩子,而且,一般来说,母亲是第一个把书大声读出来的人,识字之前,孩子得先听别人读。他们长大了,还会经常重读我的书。”
“我就是这样的呀!”葛洛莉叫道。闷闷不乐的艾菲翻了个白眼。
除了艾菲,每个人都被取悦了。作为母亲,蒙齐耶夫人的首要作用得到了肯定。葛洛莉也知道自己不再是个小孩,连著名作家都承认她长大了呢。
“你想画什么样的画?”蒙齐耶夫人问。
“嗯,首先,我希望把你和你的女儿在一起的样子画下来,”特德回答,“这样的话,等我给你们分别画像的时候,不在画上的另外那个……也好像在上面一样。”
“哇哦!你愿意吗,妈妈?”葛洛莉问。(艾菲又翻了个白眼,但特德不会特别注意没有吸引力的人的。)
“我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蒙齐耶夫人问,“或者我们两个你想先画谁?我是说分开画,等你画完我们两个在一块之后。”(连欲火正盛的特德都感慨,这寡妇真是受了不小的刺激,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特德问葛洛莉。
“九月五号吧。”葛洛莉说。
“是九月三号。”艾菲纠正她,“而且劳工节长周末你要在缅因过,和我一起。”她补充道。
“那我先画葛洛莉好了,”特德告诉蒙齐耶夫人,“首先画你们两个人在一块,然后单独画葛洛莉。等她返校了,再单独画你。”
“噢,我不知道。”蒙齐耶夫人说。
“求你啦,妈妈!一定很好玩!”葛洛莉说。
“嗯。”特德又“嗯”了一句,这是他的口头禅。
“你嗯什么?”艾菲毫不客气地问他。
“我的意思是,你们不必今天就决定,”特德告诉蒙齐耶夫人,“可以先想想。”他又对葛洛莉说。他看得出葛洛莉已经在想了,她比较好对付。然后……今年的秋冬两季是多么的令人期待呀!(特德想象着他以缓慢得多但乐在其中的节奏诱惑悲伤的蒙齐耶夫人——说不定需要好几个月,甚至一年呢。)
说服母女两个一起送他回萨加波纳克是个技术活。蒙齐耶夫人主动提出送他,但她随即意识到这样伤了女儿的感情,因为葛洛莉一心想开车送著名作家暨插画家回家去。
“噢,好了——那么你去送吧,葛洛莉。”蒙齐耶夫人说,“我不知道你这么想去。”
如果她们吵起来,就更难办了,特德想。“请原谅我的自私,”他说,同时朝艾菲露出迷人的微笑,“如果你们两个一起来,我会感到万分荣幸。”虽然他的魅力对艾菲不起作用,但母女两个立刻和好了——至少暂时如此。
在决定母女俩谁来开车的过程中,特德又扮起和事佬。“我个人认为,”他笑着对葛洛莉说,“你这个年龄的人开车技术应该比父母好。但话又说回来,”他又对蒙齐耶夫人笑着说,“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也不甘心坐在后排,忍不住想要指挥一下司机。”特德看着葛洛莉:“让你妈妈开车吧,这是避免她当后排指挥的唯一办法。”
虽然特德看似对艾菲频频翻动的白眼无动于衷,这次他却没忘记她,他转过身去,也朝她翻了个白眼,只是为了让她知道他可不是没看见她。
无论谁看到他们,都会以为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家四口。蒙齐耶夫人开车,旁边坐着因醉驾被吊销执照的知名作家,后排是两个孩子。不幸生得丑的那个难怪面有愠色——因为她的“姐妹”比她漂亮。艾菲坐在特德身后,愤怒地盯着他的后脑勺。葛洛莉俯身向前,恰好填满蒙齐耶夫人墨绿色萨博车前排靠背的空隙。特德一转头就能欣赏到蒙齐耶夫人迷人的侧脸,还能顺便瞥见她虽算不得美丽但年轻活泼的女儿。
蒙齐耶夫人是个好司机,一直都专心看路。她女儿则一直专心看特德。今天的起头虽然非常糟糕,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特德看了看手表,惊讶地发现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前他就能到家——有足够的时间趁着光线好领母女俩参观他的作坊。真是没法根据开始时的情况判断一天的运气,蒙齐耶夫人载着他们绕过阿格瓦姆湖,从邓恩路拐上琴酒路的前一秒,特德想。
“哦,走这条路……”他低声说。
“说话那么小声干吗?”艾菲问他。
在琴酒路上,蒙齐耶夫人不得不减速慢行,像蜗牛一样。街上到处是碎纸,很多挂在树篱上,车子经过时,纸条跟着打旋。有一条直接粘到了挡风玻璃上。蒙齐耶夫人打算停车。
“别停!”特德告诉她,“用雨刷刷掉吧!”
“还说别人喜欢指挥司机……”艾菲评论道。
特德宽慰地看到,雨刷很管用,鲁莽的纸条飞走了。(他匆匆瞥了一眼就看出上面画的是沃恩夫人的腋窝,画风还算保守,沃恩夫人只是躺在那里,双手交叉在脑后。)
“这都是些什么啊?”葛洛莉问。
“不知是谁家的垃圾,我猜。”她母亲回答。
“是啊,”特德说,“可能是谁家的狗把垃圾翻出来了。”
“真乱。”艾菲说。
“不管是谁,都应该罚款。”蒙齐耶夫人说。
“是啊,”特德附和道,“就算罪魁祸首是一条狗——也要罚狗的款!”每个人都笑了,只有艾菲没笑。
快要开出琴酒路的时候,许多幽灵般的碎纸片聚集起来,围绕移动的汽车转圈,仿佛沃恩夫人凝结在画中的屈辱不让特德离开似的。但车子终究还是转了弯,前方的路一片清净。特德心头涌上一阵狂喜,但他不想表现出来,反而破天荒地开始反省:今天的遭遇简直像《圣经》里的故事一样,他这个该遭报应的人竟然奇迹般逃脱了沃恩夫人的追杀,又梦幻般地遇到了蒙齐耶夫人和她的女儿。特德·科尔思维过载的大脑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像在念诵一篇连祷文:色生欲,欲生色,色欲生色欲,欲生——周而复始,不断循环,皆因如此,他才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