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助手是如何成为作家的(2/2)
“露丝也不知道他母亲要离开。”埃迪写道,“等露丝和她父亲回到他们在萨加波纳克的家,才会发现玛丽恩已经走了,还带走了所有的照片,你们镶过框的那些照片——除了放在你们店里这张。”
“是的,是的——我的天,你说什么?”佩妮·皮尔斯说。露丝怒视着她,皮尔斯女士竭力朝她挤出一个微笑。
埃迪写道:“玛丽恩带走了所有照片。露丝回家时,会发现她母亲和照片都不见了,她死去的哥哥们和她母亲都会消失。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个故事——总共有几百个故事,露丝知道每一个故事,她都能背出来。”
“那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皮尔斯女士叫道。
“就是有露丝的母亲的那张照片,”埃迪大声说,“她在旅馆客房的床上,在巴黎……”
“是的,我知道那张照片——你当然可以拿走!”佩妮·皮尔斯说。
“那就好。”埃迪说。他接着写:“我只是觉得,这孩子今天晚上很可能需要把什么东西放在她的床头,而其他照片都没有了——她曾经习惯去看的那些照片。我想,如果能有她母亲的照片,特别是……”
“可对那两个男孩来说,这不是什么好照片,只有他们的脚在上面。”皮尔斯女士打断他。
“没错,我知道,”埃迪说,“但露丝特别喜欢那两只脚。”
“脚好了吗?”四岁的孩子问。
“是的,好了,亲爱的。”佩妮·皮尔斯关切地对露丝说。
“你想看我的缝线吗?”露丝问经理,“还有……我的痂?”
“信封在车上,露丝——放在储物柜里。”埃迪说。
“哦,”露丝说,“什么是储物柜?”
“我去看看照片好了没有。”佩妮·皮尔斯宣布,“应该快好了。”她焦躁地抄起柜台上的信纸,但埃迪还拿着笔,她还没来得及走掉就被埃迪抓住了胳膊。
“对不起,”他把钢笔给她,“笔是你的,但我能拿回我写的东西吗?”
“是的,当然!”经理回答。她把手中的纸一股脑儿塞给埃迪,连空白的也一起给了他。
“你刚才干吗了?”露丝问埃迪。
“我给这位女士讲了个故事。”十六岁的小埃迪说。
“给我也讲讲吧。”小姑娘说。
“我会在车上给你讲另一个故事,”埃迪向她保证,“等我们拿到你妈妈的照片以后。”
“还有脚!”四岁的小姑娘坚决地说。
“还有脚。”埃迪保证。
“你要给我讲什么故事呀?”露丝问他。
“我不知道。”小埃迪承认,他必须再想一个,可奇怪的是,他根本不怕编故事,觉得自己一定想得出来,他也不再担心该对特德说些什么。他会告诉特德玛丽恩让他说的一切——再加上他脑子里冒出的每句话。我能做到,他相信。他有这样的力量。
佩妮·皮尔斯也相信他有。当她再次出现在柜台后面的时候,不仅拿来了重新贴膜镶框的照片,给人的感觉也与刚才判若两人,她没有换衣服,却喷了新的香水,态度变得近乎谄媚,埃迪觉得她好像在诱惑他——而此前他甚至没真正意识到她是女人。
她的头发本来是梳上去的,现在放下来了,妆容也有改变。他不难看出皮尔斯女士究竟做过哪些修整。她的眼线描得更深,眼睛的轮廓更突出,唇色更暗。她的脸即使没有变年轻,脸色也明显红扑扑的。她敞开了西装外套的纽扣,推高了袖子——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也解开了。(之前只有最高处的那颗扣子没扣。)
皮尔斯女士弯下腰,向露丝展示修理好的照片,恰好给埃迪看到了她的乳沟——他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有乳沟。直起身后,她小声对埃迪说:“这张照片不收钱,应该的。”
埃迪点头微笑,可佩妮·皮尔斯不打算就此作罢。她拿出一张信纸给他看,她有问题问他——而且需要写出来,因为皮尔斯女士永远不会当着一个孩子的面大声说出这样的问题。
“玛丽恩·科尔也和你分手了吗?”佩妮·皮尔斯写道。
“是的。”埃迪回答。皮尔斯女士安慰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腕。
“很抱歉。”她低声说。埃迪不知道该说什么。
“血都弄掉了吗?”露丝问。修复一新的照片在四岁孩童眼中简直是奇迹,因为这张照片,她手上还留下疤了呢。
“当然,亲爱的——像新的一样!”皮尔斯女士告诉她,“小伙子,”见埃迪拉起露丝的手,经理补充道,“如果你以后想找工作……”埃迪一手拿着照片,另一手牵着露丝,空不出手来接佩妮·皮尔斯给他的名片,她反应敏捷地把名片塞进他牛仔裤的左后口袋,他立刻想起玛丽恩把那张十美元钞票塞进他右后口袋的动作。“也许明年夏天,或者后年夏天——我每年夏天都会请人来店里帮忙。”经理说。
埃迪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再次点头微笑。这家镶框店是个优雅考究的场所,橱窗布置得品位不俗,摆了许多顾客定制的画框。夏季总是流行招贴画,比如三十年代的电影海报——葛丽泰·嘉宝饰演的安娜·卡列尼娜、玛格丽特·苏利文在《三个战友》里扮演的死后变成鬼魂的女人。烈性酒和葡萄酒的广告也是受欢迎的招贴画题材:面目危险的女人小口品尝金巴利苏打,英俊堪比特德·科尔的男人啜饮品牌合宜、分量适当的苦艾酒调制的马丁尼。
沁扎诺 【3】 ,埃迪差点大声说出来——他差不多用了一年半,才意识到佩妮·皮尔斯不仅想要给他提供一份工作。新发现的“力量”对埃迪·奥哈尔来说尚感陌生,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