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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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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叫拉斯洛玛斯的车站。”售票员说。

男人的头往柜台上垂得更低了,女人越过男人头顶看过去,售票员不慌不忙,仿佛在试探着什么,向她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佩乌尔科,”男人突然出了声,“我想起来了。就是佩乌尔科,对吧?”

“也许吧,”女人应道,“说不定就是佩乌尔科,可我还是觉得听上去不太像。”

“您要是开车去佩乌尔科的话,那可得开挺长时间呢。”售票员说。

“你没觉得就是佩乌尔科吗?”男人坚持问道。

“我也不知道,”女人说,“刚才你不是想起来了吗,我没太注意。说不定就是佩乌尔科。”

“华雷斯说的就是佩乌尔科,我敢肯定。从庄园到那火车站有六十公里远呢。”

“远远不止,”售票员说道,“您开车到佩乌尔科去划不来。再说就算到那儿了,接下来您又怎么走呢?”

“什么叫接下来我怎么走?”

“我这么对您说是因为佩乌尔科只是个换乘小站,别的什么都没有。有三四间盖得傻乎乎的房子,还有个火车站开的小旅馆。到佩乌尔科去的人都是为了转车。当然了,如果您在那儿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不可能是那么远的地方,”女人说,“华雷斯给你说过有六十公里的路程,那就不可能是佩乌尔科。”

男人迟疑了片刻没有作答,他用一只手掩住耳朵,好像在倾听内心的声音。售票员两眼不离那女人,等候着。他心里吃不准刚才那女人说话的时候到底对他微笑了没有。

“对,应该就是佩乌尔科,”男人说,“如果说太远的话,那也是因为它是第二站。我得先买票到佩乌尔科,再等下一趟火车。您说了,那是个换乘小站,而且有一家小旅馆。那没错,就是佩乌尔科了。”

“可是那儿离这里不是六十公里远。”售票员说。

“当然不是,”女人直了直腰,声音也抬高了,“佩乌尔科是第二站,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丈夫记不起来第一站要到哪里了,离这里六十公里远的才是第一站。我记得华雷斯对你说过的。”

“哦,”售票员说,“那就对了,您得先去查维斯,然后坐火车到佩乌尔科去。”

“查维斯,”男人说,“当然了,应该是查维斯。”

“也就是说,从查维斯再到佩乌尔科。”女人似问非问地说。

“要从这边过去,这是唯一的方法。”售票员说。

“你看见了吧,”女人说道,“如果你能肯定第二站确实是佩乌尔科的话……”

“怎么你也不记得了吗。”男人说,“我现在差不多能肯定,不过刚才你说拉斯洛玛斯的时候,我也觉得挺像。”

“我没说拉斯洛玛斯,我说的是阿连德。”

“不会是阿连德,”男人说,“你真的没说过拉斯洛玛斯吗?”

“也有可能吧,我觉得你在汽车上提到过拉斯洛玛斯。”

“没有叫拉斯洛玛斯的车站。”售票员说。

“那我说的一定是阿连德,我也拿不准。照你说的,应该就是查维斯或者佩乌尔科了。那就买一张从查维斯到佩乌尔科的车票吧。”

“没问题,”说着,售票员拉开了一个抽屉,“可是从佩乌尔科接下来……我给您说过的,那儿只是一个换乘的小站。”

男人正在钱包里飞快地翻找,一听见最后那句话,手停在了半空。售票员靠在打开的抽屉侧面,又一次等候着。

“我再买一张从佩乌尔科到莫拉瓜的票。”男人的语气有点迟疑,就像他伸在空中的手里捏着的几张票子。

“从来就没听说过莫拉瓜这个站名。”售票员说道。

“反正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吧,”男人说,“你也不记得了吗?”

“不错,好像就是莫拉瓜这么个音。”女人说。

“站名里面带的有好些站呢,”售票员说道,“当然,我说的是从佩乌尔科出发的车。您还记得路上大概要走多长时间吗?”

“整整一个上午,”男人说,“差不多六个钟头吧,也可能用不了那么久。”

售票员看了一眼压在柜台一头的一张地图。

“那就可能是马龙巴,或者是梅塞德斯。”他说,“差不多距离的地方我只看见这两个车站,又或者,会不会是阿莫林巴呢。阿莫林巴站名里有两个,也是有可能的。”

“不是的,”男人说道,“这两个都不是的。”

“阿莫林巴是个小镇子,可梅塞德斯和马龙巴都是正经城市。这个地区带的站名再也没有了。如果您要从佩乌尔科乘车的话,只能是这两站中的一个。”

男人看了看女人,手还伸着,慢慢搓了搓手中那几张票子。女人嘬起嘴唇,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亲爱的,”她说,“也许就是马龙巴,你说呢。”

“马龙巴,”男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那你觉得就是马龙巴。”

“不是我觉得不觉得的问题。这位先生给你说了,从佩乌尔科过去只有马龙巴和梅塞德斯。也说不定是梅塞德斯,可是……”

“从佩乌尔科上车,只能是到梅塞德斯或者马龙巴。”售票员说。

“你听见了吧。”女人说。

“是梅塞德斯,”男人说,“马龙巴听上去不太像。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梅塞德斯呢……我要去的是世界大酒店,也许您能告诉我它是不是在梅塞德斯。”

“确实是在那儿,”坐在长凳上的小伙子说,“世界大酒店离火车站两个街区。”

女人扫了小伙子一眼。售票员迟疑了片刻才把手指伸进抽屉里,火车票在那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男人面朝柜台俯下身去,仿佛是想把钱递得更方便些,一面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那小伙子。

“谢谢,”他说,“多谢了,先生。”

“这是家连锁酒店,”售票员说,“对不起,说起来在马龙巴也有一家世界大酒店,阿莫林巴我不太肯定,说不定也有的。”

“那有什么办法能……”

“您就一个一个试试吧,反正要不是梅塞德斯的话,您从那儿还可以再坐一趟火车到马龙巴去。”

“我觉得梅塞德斯听起来更像一点儿,”男人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听起来更像一点儿。你觉得呢?”

“我也是,特别是一开头的时候。”

“什么叫一开头的时候?”

“就是那个小伙子跟你说酒店的时候。可要是马龙巴也有一家世界大酒店,那……”

“就是梅塞德斯了,”男人说,“我敢肯定,就是梅塞德斯。”

“那就买票吧。”女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从查维斯到佩乌尔科,再从佩乌尔科到梅塞德斯。”售票员确认道。

女人又打量起柜台上的红色图画,她的半边脸被头发遮住了,售票员看不见她的嘴。她的指甲涂过色,这时正用手慢慢地揉着手腕。

“对,”男人稍稍犹豫了片刻,答道,“从查维斯到佩乌尔科,再从那里到梅塞德斯。”

“那您可得抓紧了,”售票员说着取出一蓝一绿两张小卡片,“到查维斯还有六十公里的路,火车到那里的时间是九点零五分。”

男人把钱放在柜台上,售票员给他找钱的时候,看见女人还在慢慢地揉着手腕。他看不见她是不是在微笑,这本来和他也没多大关系,可他还是想弄明白,在这垂在嘴边的一头金发后面,她是不是在微笑。

“昨天夜里查维斯那边雨可下得不小,”那小伙子又说了话,“您得赶紧了,先生,路上全是泥。”

男人把找的零钱装进了外套兜里。女人伸出两根手指,把头发撩到后面,看了看售票员。她双唇紧闭,好像在吸着什么东西。售票员冲她笑了笑。

“咱们走吧,”男人说,“我时间挺紧的。”

“您要是现在立刻出发,差不多能赶上,”小伙子说,“为预防万一,您最好带上链子,快到查维斯那一段路可不好走。”

男人点了点头,又朝售票员那边挥了挥手,算是问候。他出了大门,女人刚想朝大门走去,大门却自动关上了。

“真有点儿遗憾,翻来覆去,最后他还是弄错了,不是吗?”售票员像是在对小伙子说话。

女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又转过头来,看了看他,可灯光几乎照不到她那里。很难确定她笑了还是没笑,而且也没办法知道那大门是她砰的一声关上的,还是因为起了风。这里天一黑总是会起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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