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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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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辣在呵呵地笑:“你猜他们在干什么”

我抑郁了一会:“…发死人财罗。”

阿译的脸色苍白:“…该杀。”

不辣:“错啦。是江那边的死老百姓,翻出还有气的就灌两口米汤水。“他笑得开了笑,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跟我老家的傻瓜一样,饿成什么样都还藏得有大米。——你们猜我碰见谁啦”

我:“我猜不到,你就是一条腿的爱丽思。”

阿译:“…唐副师座”

我和不辣都认真地瞧了瞧他,于是阿译的脸又由白转红。

不辣就乐:“那个人烦啦才认得。我们上次去江那边接你爷老子,记不记得有个钻在林子里把自己饿得畜牲一样的老地主,记得不记得”他维妙维肖地学着那个老头子,他们俩那撒泼的神情确实很象:“干他娘的招安!哈哈!”

我:“记得。怎么不记得。”

不辣:“他还没死,还就他救了我。别人就给灌两口米汤,他给我灌了八口!老熟人!哈哈!我本来想死了,一看他,干他娘的他都不死,我也不死。我就打那地方蹦回来了,这树杈子都是他帮我砍的。”

我不想说什么,我只看见一个一条腿的人蹦离那边山中的修罗场,他一直在摔跤,因为还没习惯一条腿。他回首眺望时像在看自己的上一辈子,他已经尽过最大的热情,也遭了最大的冷遇,但他还有用来活过下半辈子的活力,尽管有些愤世嫉俗。

不辣哈哈地取笑着自己和吹着牛:“那时候还不会蹦,一路绊跤。现在厉害啦,现在搞不好老子是禅达蹦得最快的人。等一下给你们看我尿尿。金鸡独立,还能尿进铜钱眼!”

我:“我们一定看。”

于是不辣就这样把整个战场抛弃在身后,炮在炸,飞机轰鸣,那东西仍让他浑噩地沸腾,但他说不清是他抛弃了战场还是战场抛弃了他。

总之他一下一下蹦回禅达时,很清楚这场战争对他来说是已经结束了——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

他离开那里是对的,本地人后来埋掉了六百具本是伤兵的尸体。蹦到禅达时不辣又想死了,他找不到我们,也没任何部队会要一个一条腿地掷弹兵。他要回老家得蹦得几十座大山,得蹦两年——可他这时候发现了他的宝贝。

就不辣变化丰富的表情。我们只能认为他说了这么多不是为了诉苦,而是为了炫耀他的宝贝。

不辣:“…我的宝贝一直在这鬼地方等着我回来。嘿嘿,不说啦。”

我和阿译面面相觑,挠了挠头。

阿译:“…你的宝贝到底是什么狗全世界哪里还有比得过狗肉的狗”

不辣就骄傲得直哼哼:“狗!哼哼!”

我:“…我现在还真对你的宝贝有点好奇啦。”

不辣:“啊呀,真不要被人偷跑啦,那东西蠢得很的!”他就很勤快地往起爬:“快帮我找。狗东西饿疯了么子都干得出来!”

我:“都不知道是啥,怎么找啊”

但不辣的惶急劲过了,因为他已经看见他的宝贝了,便开怀了:“嘿嘿,还乖得很,自己回来了。”

我和阿译就掉头看着他的宝贝——一个比他更褴褛,但是四肢完好的花子,本来就个子不高,哈得又矮了一截,当看见我和阿译这两个生人时。他哈得就快遁了地啦。那家伙腋下挟着一个连泥带土的萝卜,见了我们急藏起来的不光是他的脸,还有他的萝卜。

我和阿译失望得都恨不得瘫坐在地上啦。

阿译:“你的…宝贝”

我:“…我怎么觉得…他偷的是我家萝卜”

阿译:“…你父亲好像没种萝卜”

我:“…你说得真对。”

不辣也不管我们的穷极无聊,只管宽他宝贝的心:“没事啦,自己。弟兄!”

那边就舒怀了,舒到连萝卜都拿了出来,伴之以含糊不清“嗯”的一声。

不辣:“我不吃啦!他们,也不吃!你的,咪西咪西!”

不辣的说话方式很怪,每句话都切成词。大声喊。就像我们跟全民协助说话似的。那位倒规矩,“咔”一声。萝卜掰成两截,连迷龙都分不出这样公平的二一添作五来,放下一半,另一半就要开嚼。

不辣就唏嘘着:“嘿,还知道痛老子——喂,饭!饭的那里!吃!你的咪西!”

我们就瞧见一头耗子瞬时间变作了狼,扑向不辣拿回来地饭钵子,拿到了饭钵子后他总算还有理智,向着不辣一哈腰,深点下了头:“唔。多谢啦!”

我和阿译猛然跳了起来,阿译这笨蛋就去摸他就算佩带了也不管个鸟用的枪,我去抢不辣的拐杖,无论如何是要让手上先有个武器——那样的一声实在再明白不过,舌头咬得要自尽一样,一个日本人说的中文。

不辣笑得快疯了,一条腿蹦着,可就是不放手他的拐杖:“我就讲要吓你们一大跳的!我都讲了!”他一边安慰着那个瞪着我们的日本家伙,那家伙端着饭盆,泥雕木塑,露两个眼白:“没事没事!我逗他们!你的,咪西!”

那家伙一屁股坐了,头俯在钵子上就再不抬起来了。好吧,我也不和不辣抢了,阿译仍在惊疑不定,但即使他也看出来那个小日本就是条拔了牙的毒蛇,基本无害。

我:“你…死湖南佬,养个什么不好啊”

不辣:“你们猜他是谁猜猜他是谁!”

我都懒得猜了,能猜到才怪。阿译倒猜了:“竹内连山”

我和不辣又只好都一起看他,阿译就很委屈:“我开玩笑的啦。

不辣:“竹内王八还没死吗”

我有点悻悻,这也并不算一个光彩地话题:“他死不死关我鸟事”

看来也关不辣个鸟事,他也不问了,倒在沉醉于他要我们猜地谜。他想了一想,倒也体谅我们的苦衷:“也是。这哪里猜得出来。给你们提醒提醒啊。“他掉了头对着那个头根本是拱在钵子里地家伙:“你的!这里来地!什么的时候!”

那家伙头是拔出来了,瞪着我们发呆。不辣转了头对我们抱歉:“没法子,脑壳拧了个向,话不拧着讲就听不懂。”

那边看来是懂了,便比划着一个手指,又加上一个巴掌,连个手势都打得乱七八糟,而且他那种汉语总让我和阿译有寻枪的冲动:“半个!一个!半个!半年!半个一年!”

“一年半!”不辣没好气地纠正:“教得我脑壳都快爆啦——一年半!”

那家伙就认真地学了一遍:“一年半”——然后脑袋就又放回钵子里了。

只留下我和阿译在那里惊诧,而不辣的笑容满面是一个每一个阴谋都得逞的家伙才发得出来的。

不辣:“不是刚来的!是一年半以前就来了的!一年半以前我们在做什么现在你们猜他是谁!”

我们已经猜到,但我们讶然得说不出来。我们别无选择地在助长不辣的气焰。

不辣:“他是我们刚上祭旗坡的时候被死啦死啦放进来的!他,就是在悬崖下头一枪把我们那个狗屎团座钢盔都打了飞掉的人!”

我们只能做哑吧。一边哑吧一边用没法不佩服地眼神把那个忙于填食的家伙再打量一遍。

我:“一年半…几乎不会说中国话,开口就被人听出是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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