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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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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龙:“说啥玩意嘛”

张立宪:“…什么都行!”

来不及了,我又一次地尖叫,然后扑在张立宪的身上。

然后,我们面临了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混乱,尖叫、咆哮和撕咬。

又一回东倒西歪躺趴靠坐在我们老鼠洞一样的地狱之外。特务营正把最后的几个——也就是我和张立宪几个从甬道里拖出来,归入外边躺倒一片的整堆人。按死啦死啦见鬼的要求,我们交换了衣服,我们都很脏、很破、穿着最不合体的衣服还要穿错了袖子套错了裤腿,我们交臂叠股地躺做了一堆,所有人都是吐出最后一口气的德行。

死啦死啦和虞啸卿在远处,第一百次地在研究他们的地图和第一千次地做他们的推演,他们几乎就没瞅过这边。

他擅长制造恐慌、筋疲力尽和歇斯底里,引爆炸药,改道洞口。在我们屁股后扔进整麻袋的老鼠,再扔进追老鼠的蛇。让我们在真正的与世隔绝中互相射击、吃住和拉撒,最后他也许会真的活埋了我们。

很久以后我们中才能有第一个人歪歪斜斜地站起来,无人搀扶,他梦游一般地走开。

我躺在地上,尽力地呼吸,长久地浸泡在黑暗中让我像害怕黑暗和封闭一样害怕阳光。我用手遮着眼睛,指缝里透过来地光晕都让我晕眩。

歇斯底里的白天紧接着筋疲力尽的晚上,炮灰团和精锐们的衣服仍然互换着,我们同时燃着汽油炉和篝火,因为那样的体力消耗后哪一项都不够让我们够热量。我们吃着虞师提供的最好伙食,但全无饥饿感,因为我们一声不吭,还要忍受耳裂和牙酸。

死啦死啦正在一架汽油灯下用各种工具——最主要的是一把锯子——撕裂我们的耳膜,我们的魂都快被他从耳朵孔里扯出来了。

虞啸卿远远地在帐篷前瞪着一张地图入定,看上去那家伙定力惊人。只偶尔不引人注意地掏掏他的耳朵眼。

不辣掏着金属饭盒里的食物发狠:“…活回去啦。以前他每天搞这套叫我们起床。”

蛇屁股简直痛心疾首:“比那狠多了。狠多了。”

张立宪:“你们能让他换个地方吗”

他把脸转到火光下,颇让我们愣了一下,作为一个整天来最靠近我的人,他是当之无愧的受害者,曾经俊朗的脸上无处不是淤青和抓痕。迷龙因此而“扑哧”了出来。他瞧着我而我装没看见——对张立宪我并不内疚,一点也不内疚。

迷龙:“烦啦”

我摇了摇头,而答非所问:“我就快不怕黑了,他比黑还黑。”

“换个地方!”虞啸卿叫道。

噪音大到死啦死啦自己都听不见,他还在那里吱吱啦啦。我们回头,瞧着虞啸卿终于忍无可忍。抄起个什么就飞了过去。死啦死啦嗳呀了一声。拿着他那堆零碎走开。狗肉颠颠地跟着。

何书光因此而哼哼了一声,颇有些看我的师座这种意思。张立宪摇了摇头。到底是曾为一营之长的人,知道即使神离至少也该做个貌合。

我在咀嚼中瞟着死啦死啦拿着汽油灯没入林间的背影。我也许恨他,但并不喜欢看他现在这样的落寞。

就着林子里那点汽油灯的光线,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噪音还在继续,我终于看清了他在做的活计:一枝双筒霰弹枪,已经被他锯掉了枪托,正在锯短枪管,他正在一次一次地把它锯到几乎比一枝手枪长不了多少的尺度。

我:“那是全民协助的。他以为能在这里打猎,可发现只要大过老鼠的猎物都被我们祭五脏了。”

死啦死啦并没停下手上的活计:“难说。狗肉跟我说它们去个没人烦的地了。”

我:“你怎么拿得到的全民协助不大方。”

死啦死啦:“那是因为你太小气。”

我不想和他进行这种对话,但那枝枪看起来实在太让人提心吊胆了:“这是你打算在老鼠洞里用的”

他只瞧了我一眼,他的工序快完成了。

我:“短到你只好顶到人鼻子下开枪。五米十米”

他把两只手扇面地往外伸了一下,像在拥抱阳光,尽管现在只有星星和月亮:“但是,嘭一一整片。”

我:“你疯什么”

他掏出口袋里地霰弹,慢慢悠悠地开始装填。

我:“会炸的。最好就炸了你,我们过回以前一样。”

他的回答是扣扳机,我往树后躲的时候似足个没胆鬼,但是那枪怕是被他改得有点问题了,没任何动静。

死啦死啦:“我没你那种。不敢过回以前那样。”

然后他皱着眉,卸出来子弹开始又一轮基本属于胡来的修理。

我:“我们要疯到什么时候”

死啦死啦:“我们失魂落魄,因为从不敢拿灵魂冒险。有点光棍劲,老天爷给我们预备了什么,别唧咕这不合我意,你说,那就来…”

我从我的藏身处出来了,我没好气地打断他:“别蛊惑人心,没这套他们也疯了一早疯了。是,你没疯,你高兴了,你发梦都想要的总算来了,晚两年,可你现在拿到的不是一个炮灰团,是整个听你胡说八道的虞师。你跟虞啸卿总算成朋友了,你知道有多热乎吗我瞧他手下快妒忌爆了,因为你们就像火柴头擦上了磷面,腾的一下就着起来了。”

死啦死啦就笑得有些难堪:“怎么叫你说得像奸夫碰上了淫妇似的”

我:“我知道在禅达方圆可能跟你成朋友的就他一个,对他也就你一个,这没办法。可你忙活跟人相见恨晚的时候能不能也想想比你第一知己虞师座更大的官儿,至今没对这事表示过赞成。”

死啦死啦:“…他们没反对。”

我:“麦师傅跟我说,谈判桌上的战还在打,到底轮不轮得上滇缅这块地出头露脸还是悬案,所以不赞成不反对——我猜师座大人在上边掏净了心窝子,最多也拿到句不错,你们先试试看。”

死啦死啦咣咣地修理他的枪:“…嗯哪。”

我:“嗯哪——我视死如归的团座大人,我们像叫花子的绸棉袄一样,已经进过当铺很多次啦!”

死啦死啦:“师座向我保证…”

我:“你也向我们保证过,可我现在都不好意思再说你是个骗子。”

死啦死啦再一次往他的枪里装填子弹:“我这宝贝团准是这场战争中最糟糕的,虞啸卿的人哪怕八百个想法,他打个喷嚏就成了一种。我呢”他嘻皮笑脸起来:“知道为啥让你做我的副官吗因为你最是什么也不信的,摆不平大混蛋,就不要说摆平别的混蛋。”

我:“你又在晃着说话了。我们在说我们这回会被怎么卖掉。”

我们听见一个脚步声,在这崎岖的山地也走得像在平道上踏着正步一样。死啦死啦扮了个鬼脸,我吁了口长气。

我:“恐怕他自己都不信这小会不见他就会找过来。两位大人好得如胶似漆,我们这些小的们也就该遭秧了。”

来的人几乎不用看,虞啸卿是也。找我们也容易得很,不过是在黑林子里找个亮着的汽油灯光。虞啸卿在曲里拐变的林子里走着一条他自订的直路过来,一脸的严峻和天降大任——我住了嘴也缩了脖子,反正他看见我跟没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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