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绿苔与温泉的去处(冰岛)(1/2)
1 作家会议
今年九月,我曾前往冰岛的雷克雅未克,出席一场类似“世界作家会议”的活动。总而言之,我这个人很不擅长参加官方典礼、招待会、演讲、应酬、聚餐之类的活动,所以很少在这种场合露面。不过,当来自冰岛的邀请信飘然而至,我却沉吟了片刻:
“呃,冰岛吗?”摊开世界地图望着冰岛,随后便决定去瞧一瞧。因为倘若没有这样的机会,只怕我是不可能跑到冰岛去的。从地图上看,冰岛当真就像在世界的顶端,或者说是天尽头,几乎一只脚踏入了北极圈。只要天尽头有东西存在,就想去看一看,这也是我的癖好之一。
此外,我的小说《斯普特尼克恋人》九月里将要在冰岛翻译出版,这是继《国境以南,太阳以西》之后的第二本冰岛语译本。然而说到冰岛,那不过是个人口不足三十万的国度,弄不好东京都港区的人口都要比它的多?在那么小的市场上出版我的小说译本,只怕也无利可图吧。如此一想,便觉得还是应该借此机会前去探访一番,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国度?那里的人们是如何思考、如何生活的?
2 空旷的国度
由于没有从东京直达雷克雅未克的航班,我得先飞到哥本哈根,再从那里转乘冰岛航空公司的班机。飞抵哥本哈根大约需要十个半小时,从那里到雷克雅未克还得再飞将近三个小时。加起来是一次相当漫长的旅行。我在旅途中读完了四本书。
冰岛的面积大致相当于四国与北海道之和。要说辽阔,还是十分辽阔的。然而方才也提到过,这里的人口不足三十万,所以很有“空旷感”。在欧洲自然也是人口密度最为“空旷”的国家。单是听听数字便足以想象:那地方相当空旷啊!而实际上去了一瞧,果然几乎没有人烟。当然,雷克雅未克作为首都,是个大都市(全国人口近一半集中在这里),自然颇为热闹,早晚也会堵车(几乎没有其他交通工具,所以大家都开车),但租辆汽车稍微开出城一小段路,便是名副其实的空空荡荡了。驱车一路向前,既不会与车辆交会,也见不到一个人影。人口八百五十六人、三百四十八人之类的小巧玲珑的镇子,仿佛骤然浮想起来似的,星星点点地现身。镇子与镇子之间,长满青苔的广阔熔岩台地延绵不绝。面积如此辽阔的国家,电话居然连市外号码都没有。只须拨个市内电话,就可以打往全国各地。
冰岛作为欧洲的新晋观光热点,近来颇引人注目,所以每到夏天旅游旺季,游客云集汇聚,大概也颇为热闹。然而我去的时候是九月初,已然秋意萧瑟,几乎见不到观光客的身影。许多宾馆不再营业,要不就是大幅缩小营业规模。整个国家充满了“已经关门打烊”的气氛,拜其所赐,我相当深刻地体验到了北方特有的寂寥之感。我并不知道,冰岛的观光产业大约从五月前后开始,到了八月底便正式宣告终结,然后像幕间休息似的有一个短暂的秋天,继而漫长阴晦的冬天就来造访了。
虽说是九月初,冰岛却已经很冷,根本没有像日本那样的“难挨的残暑”。穿上毛衣,再穿上皮夹克,甚至系上围巾,都是平日里的寻常装扮,总而言之风寒逼人,叫人担心才进入九月就冷到这个份上,到了严冬又该冷到何种程度呢?然而实际上,冬天
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冷。因为墨西哥湾暖流一直流到冰岛附近,所以纬度虽高,冰岛的冬天却不怎么冷。听说纬度低得多的欧洲各国反倒更冷。“跟纽约的寒冷程度相差无几哟。”冰岛人都这么说。姑且不论寒冷程度,由于位置无限接近北极圈,冰岛冬季的夜晚很长。在北方,一天之中太阳只出来大约两小时,其余时间不是漆黑就是微暗,仅仅有一点浓淡层次的推移而已。人们待在屋子里,只能读读书,或者看看租来的录像带。这种地方,普通游客大概不太愿意来吧。
于是乎,就决定九月初召开“世界作家会议”。由于观光客骤减,连宾馆也变得容易预订了。
3 爱读书的国家
关于作家会议,没什么好写的东西。我所做的事情就是朗读自己的作品、上台做公开访谈、接受两家报纸采访、在冰岛大学演讲、在书店签售,然后是出席开幕招待会、在鸡尾酒会上与其他作家交谈。说真的,做不习惯的事毕竟容易疲倦,不过与冰岛的年轻人促膝交谈倒是很快乐的事。还和邻座一位随和的大婶闲聊很久,得到了一份纪念礼物,事后一问,才知道那是位名人,曾当过冰岛总统,真是个毫不做作、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
到了冰岛,感到最震惊的事,就是人们热衷于读书。大概与冬天太长、多在室内打发时光有关,但读书在这个国家似乎有特别重大的价值。我听他们说过,看看一个人家里是否有个像模像样的书架,就能衡量出那个人的价值。相对于人口而言,大型书店为数众多,冰岛的文学也很发达,赫尔多尔·拉克斯内斯曾在一九五五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据说他去世时,他的代表作长篇小说《独立的人们》曾经在广播里连续朗读了好几个星期。其间,全体国民名副其实地“钉在”了收音机前,巴士停运,渔船停航。好厉害呀!作家也为数众多,据说单单雷克雅未克一地,就有三百四十名“作家”登记在册。如同永濑正敏主演的电影《冷冽炽情》(弗里德里克·弗里德里克松导演)中提到的那样,冰岛是世界上作家占总人口比例最高的国家。
冰岛人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差不多就像母语一样。尽管如此,他们对冰岛文化和语言抱持的挚爱与自豪,便是在我这一介过客看来,似乎也是明确而坚定的。冰岛语是一种成分接近古挪威语的语言,大约从公元八百年开始至今,结构上几乎没发生过变化。也就是说,文学性在欧洲获得高度评价的“冰岛萨迦 1 ”所使用的语言,源远流长、一脉相传,一直延续至今。细想起来,一千多年前的“叙事语言”,在日本来说就是与《源氏物语》同时代的语言了,居然原封不动地还在继续使用,这可是相当了不起。
只不过,外国人要学冰岛语似乎很不容易。询问任何一位冰岛人,都会说:“冰岛语难得一塌糊涂啊。”据说连发音都很难全部掌握。反正不管走到哪里,英语都说得通(当然,远离雷克雅未克后,情况多少有些令人生疑),就旅行来说并没有什么不便之处,只是这语言总让人不由自主地萌生出兴趣来。
至于冰岛语为何长期以来几乎毫无变化,最大的原因还在于这里是欧洲真正的“尽头”,往来十分不便,直到最近,与其他文化的交流都不太频繁。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无论是外来文化还是外来词语,都只流入了很少的一点,因而语言才能以较为纯粹的形态得到保存。冰岛人对本国文化的独特性有极强的保护意识,直到现在仍然尽量不使用外来语,比如fax(传真)、puter(电脑)这类词,都不会照搬发音,而是译成冰岛语词汇再用。这种地方跟日本截然不同。
4 冰岛那些有点奇怪的动物
说到不变,冰岛的动物们也和语言一样,自古以来就没有太大的变化,因为冰岛严格限制从外国携带动物入境。这么做自有他们的道理,在冰岛迄今为止不算太长的历史上(冰岛的历史始于公元九世纪,此前这座岛几乎处于无人状态),曾有过数次从外国携入的疫病导致家禽灭亡,甚至人口骤减的悲惨经历。狭小的孤岛无路可逃,加之免疫力又不强,一旦有疫情传入,每每无法收拾。
因此,从外国携带动物入境受到严格限制,拜其所赐,许多动物按照“冰岛式样”完成了独立的进化。比如说冰岛的羊没有尾巴。问问冰岛人,他们却回答说:“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国时,看见羊居然长着尾巴,吓了一大跳。”
我不吃羊肉,所以不太了解,据说冰岛的羊肉与其他地方的味道不太一样。要让冰岛人说的话,他们会告诉你:冰岛的羊是吃着自古不变、富有香味的天然牧草长大的,羊肉带有天然的美妙香味。我太太喜欢羊肉,常吃,但她却说冰岛的羊肉“颇有异趣”。
冰岛的马也与别处的马很不一样。自殖民时代之初被带进冰岛后,几乎没有混入别的血统,因而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古代斯堪的纳维亚马的模样,整体而言个头小巧,鬃毛非常长。颇有些像从前那种“电声乐队”的歌手,一边撩起飘逸的刘海,一边款款而来,这种地方甚至让人感到妖冶。冰岛的马适应了在冰岛荒凉的大地上奔驰,坚忍耐劳,性格温顺,容易驾驭,在欧洲好像也很受欢迎。它们曾经作为冰岛唯一的交通工具备受珍惜,如今大家都开起了大型四轮驱动车,这种实用性自然已不复存在,但骑马仍然是一种颇为盛行的娱乐活动。冰岛马不适合用作赛马,但很适合平日里骑乘,骑马俱乐部到处可见。毕竟是个相当空旷的地方,纵马驰骋一定非常有趣。
冰岛的猫,我觉得跟其他国家的好像也很不一样。我爱猫,每次去不同的国家,都会仔细观察那里的猫儿的外观与气质。不过冰岛的猫非常有趣。首先,相比于人口,猫的数量多得吓人。在萨哈林岛看到的都是狗,而在冰岛,猫的数量占绝对优势。在雷克雅未克的街头散步,常常会遇到猫。只只都体型较大,毛色亮丽,打理得很整洁,对人非常亲昵。它们都戴着项圈,上面写着名字,是谁家的猫一目了然,一看就知道深受主人宠爱。这些猫儿更自由自在,优哉游哉地走在街头。而且当我(用日语)招呼一声“过来”时,还真的走过来了。要问冰岛的猫与其他国家的猫有何不同,我觉得外观上似乎没有差别,然而性格却沉稳得多,对人的戒备心好像也很低。也许猫儿们在这北陲之地完成了某种内在的变化。总之对于爱猫者来说,这里无疑是个令人欢愉的地方。仅仅是漫步街头,就叫人心平气和。
5 冰岛的饮食
冰岛的主要产业是渔业。因而理所当然,鱼既新鲜又美味。这对日本旅行者来说是非常值得庆幸的事。去蒙古和土耳其旅行时,不管走到哪里都只有羊肉,这种状况令不爱吃肉的我垂头丧气。然而在冰岛,不管走到哪里都有鲜鱼,好过多了。走进餐厅,不必一一查看菜单,只消说一句“今天的鱼肉套餐”即可。通常就会上一道或是煮或是炸的白肉鱼,往往份大量足,吃起来很有满足感,配菜也很丰富。
冰岛是个各种物价都很高的地方,这样的套餐绝不便宜。午餐吃一份鲜鱼套餐,得花上两千日元左右,而且还是随处可见的那种普通小餐厅的价格。作为午餐来说可有点儿贵呀,我心想,好在味道不错。此外,无论哪家餐厅都会有一道“海鲜汤”,喝了它,身子便热乎乎地暖和起来。这是一道味道浓郁的汤,里面放了许多白肉鱼、鲑鱼、虾、鲜瑶柱和贻贝之类。这也甚合我意,所以经常吃。
不单单是菜肴,酒类价格也十分昂贵。在冰岛,酗酒许久以来都很成问题(大概应当归咎于冬季漫长而严酷吧),因此,禁酒制度推行了很久,被废止并没有多少时日。然而不知何故,唯独啤酒一直没解禁,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冰岛居然都不许饮用任何一种啤酒。当然,许多人其实都在自己家的储藏室里偷偷酿造和饮用,走私者则千方百计地将大量外国啤酒偷偷运进国内。比如说渔船上的船员们瞒过海关耳目,偷运回国。须知渔船数量众多,海岸线又长,干起来并不困难。所以禁酒制度那玩意儿历来就没发挥过效果。冰岛优秀的电影导演弗里德里克·弗里德里克松有一部极富魅力的电影,叫作《光影岁月》,描写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雷克雅未克的生活,其中便有一位靠走私啤酒大发横财、过着优雅生活、在左邻右舍中唯一拥有电视机的男人登场。影片主人公是个少年,帮他搬运啤酒箱挣点零花钱。然而倘若是走私威士忌之类,似乎就属于“不可触碰”的范围了,感觉既邪恶又强悍。相比之下,走私啤酒的印象则有点邋遢潦倒,满满的都是沉重感。
冰岛政府取消禁酒制度后,仍然通过征收高额关税来限制饮酒,以致酒类价格居高不下。在餐厅里喝上一点葡萄酒或啤酒,看到账单时就会悚然一惊。我觉得真要限制酒精摄取量,比起禁酒令,反倒是这种做法能发挥实实在在的效果。然而如果啤酒在日本也同样不合法,那该如何是好,我可是一头雾水。难不成只能亡命海外了?
6 寻找海鹦
说到冰岛的名产,就是海鹦了。您知道海鹦么?在日本也叫作花魁鸟。海鹦真是一种外观奇异的鸟儿,明明生活在北极附近,鸟喙却像南国的花卉一般色彩鲜艳,脚爪是橘黄色,根本没有一点北方的感觉。眼神似乎有点像阪神队(后转会乐天队)的星野总教练。它们到了春天便在海边断崖上集体筑巢,在巢穴中孵蛋育雏,秋天和冬天则飞翔在大海上,食鱼为生。蔬菜沙拉啊烤肉啊是断然不吃的,只吃鱼。据说它们一年中大约有七个月压根儿不上岸,就在海上过日子,像《海上钢琴师》似的。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鸟,但像这家伙一样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鸟儿,只怕绝无仅有了吧。总之十分醒目,一看就知道:“哦,这是海鹦!”它
们腹部雪白,脊背乌黑,这种地方倒跟企鹅相似。这是为了让鱼儿难以发现自己,并利用脊背吸收太阳热能的缘故。这种鸟方方面面都长得合乎道理。至于为什么鸟喙如此色彩鲜艳,就不知道了。
老实说,冰岛是夏季全世界聚集了最多海鹦的地方。何止是多,简直占据压倒性的比重,冰岛因而得名“世界海鹦之都”。其中尤以位于冰岛南岸的小群岛韦斯特曼群岛广为人知,因为岛上集结着为数众多的海鹦。据说有大约六百万只海鹦在此筑巢产卵。六百万哦!想想冰岛人口也只有三十万,这真是个惊人的数字。
于是我便寻思,既然跑到冰岛去,总得到那座岛上亲眼看看海鹦的真身不可,就打电话去当地询问:“有没有海鹦?”谁知得到的答复竟然是:“非常遗憾,繁殖期已经结束,海鹦都出海去啦。”八月的最后一周,海鹦似乎纷纷告别了聚居地,进入海上生活模式。实在遗憾。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海鹦是一到秋天就要出海去的。“呃呃,孩子们还是小不点儿呢,父母就出远门啦。”
孩子们?
海鹦的父母将孩子养育到一定的大小之后,就仿佛说着“接下来你们自己应付吧”似的,头也不回地飞到海上去了,留下身后一群尚不懂事的孩子。孩子们某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父母遗弃,再也不会有人运送食物来了。它们静静地等待了许久,“还不开饭吗?”可是爸爸妈妈却怎么也不回家,肚子倒越来越饿。百般无奈,它们只能走出巢穴,在本能的引导下扇动翅膀,飞到大海上自己觅食。抓不到食物的小海鹦就这样一命呜呼了。真是极其简单的世界。倘若是人类,就不会这样了。如果被父母遗弃,哪怕碰巧保住了性命,这件事也会留下心灵创伤,恐怕要妨碍今后的人生。而直到昨天还在不辞辛劳、勤勤恳恳地为孩子们觅食的海鹦父母,突如其来地态度陡变,“从今以后就不关我事啦”,从此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如此冷静清醒的人生观中,似乎大有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方。
再怎么说是出于本能,成为弃儿的小海鹦也并非都能顺利飞往大海的方向。为数不少的小海鹦便犯了错,朝着正相反的小城方向飞来。城市里光线明亮,总显得更为热闹,似乎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于是它们不知不觉便被吸引,飞了过来。这种心情连我也能理解。然而这并非正确的抉择。这群向往城市的小家伙摇摇摆摆地徘徊在夜间的街市上,不是遭遇汽车碾压,就是受到猫狗袭击,再不就是心里想着“肚子好饿呀,头晕眼花啊”,就这么饿死了。见到这种迷途的小海鹦,城里的孩子们便手忙脚乱地把它们捡起来,放进纸板箱里带回家喂食,到了第二天早上再带到海岸边,乘风放飞。这样的做法已经成了习惯。而发起这种全城出动的“拯救迷途小海鹦战役”,恰好就在九月初。
这样岂不有趣!于是我决定到那座岛上去看看。那座岛的名字叫赫马岛,是韦斯特曼群岛中唯一有人居住的地方,人口四千四百人,渔业十分发达。虽是一座小岛,但仅此一地的捕获量就占了冰岛全国渔获量的百分之十五。海鹦自然是被周围丰富的鱼类吸引,集结于此。在海鹦聚集期间,岛上因为来看海鹦的游客热闹非凡,但到了这个季节,便已然是空城一座了,酒店客房随时都能订到。从雷克雅未克近郊一座很小的机场(从前曾用作美军基地)乘坐一架陈旧的老式双引擎飞机,迎着风摇摇晃晃地飞向岛上。随着飞近小岛,风越刮越猛,最后摇晃得令人忐忑不安起来:“能不能安然着陆呀?”
总之风很猛烈。在岛上的飞机场降落后,走出建筑,外边刮着狂风,身体差点被吹得腾空而起。而且并非偶尔刮来一阵风,而是无休无止,嗖嗖地刮个不停。其中还夹杂着小雨。问问岛上的人,答道: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哟。岛上云幕低垂,气候多变,频频落雨,海上波涛汹涌。海鹦比较喜欢这样的气候,尽管我不太喜欢。
拯救迷途小海鹦战役
风吹了整整一夜,片刻未停。酒店的大门口竖立着各国国旗,被大风吹得哗哗作响,吵得人难以入眠。此刻竖起耳朵仔细听的话,甚至仍能听见那些旗子整夜哗哗作响的声音。“到了夜里十点钟,饥肠辘辘的小海鹦就会上街来。”酒店的人告诉我。然而风太大,又夹杂着雨,我只是走上街去瞅了一眼,便立刻作罢回了酒店。我感觉在这种地方深更半夜去寻找小海鹦,只怕还没救成它们,自己的身子就先垮了。于是乎,我们那天看到的,就只有港口附近的一具小海鹦尸体。小海鹦不像父母那样,完全没有鲜艳的色彩。请诸位想象一下普通海鹦的黑白版,那就是小海鹦了。说实话,变成了黑白两色后,让人有一种乏力感:“咦,这就是海鹦?”不过,在弱小无力的孩提时代色彩就那般艳丽的话,难免过于招摇,成为食肉鸥或其他动物上好的美食,所以故意长成朴素的色调。随着逐渐长大,色彩便一点点地生出来,约莫一年时间身上就变得色彩鲜明。总之,那只黑白的小海鹦死在了港口码头边。死因不明,但身上没有伤痕,所以可能是饿死的。
这座小城里有家小小的自然博物馆,展示着生息于冰岛的各种动物标本和活鱼。每一样都是小型的展览,如果期待会有什么大胆的展示,那可要败兴而归了。不过氛围非常好。我去的时候没有其他客人,可以舒舒服服地慢慢观赏展品。一见之下显得十分普通的鱼,认真观察的话其实也很有趣。北极圈的鱼,仔细看去,奇怪的家伙居多。到底是一群喜欢(不知是否确切)在又暗又冷的海底晃来晃去的家伙,精神状态可能与南方的鱼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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