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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六名受邀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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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哄笑之面’啊……”

兼职的女仆刚离开房间,化身为日向京助的鹿谷门实便细细端详着床头柜上的某物 喃喃自语道。

毫无光泽的银色——看似略微发白的灰色——的全头假面。脸部刻有新月状、嘴角上扬的微笑表情。双目与口鼻之处开有相应的洞孔。但是,考虑到实际用途,那洞孔却委实不便。一旦戴上假面,不要说是无法照常进食、就连饮水也不得不使用吸管才行。

而且——

“配锁的假面呀……”

他检查了一下床头柜的抽屉。正如那位女仆所说,抽屉之中有一把钥匙。那钥匙虽然小巧,却结构坚固,匙柄刻纹亦极其复杂……观察钥匙的“头部”才发现,那里刻有“笑”这个字。

鹿谷已经自日向处知晓这种奇妙假面的存在。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受邀至此的客人们都要戴上这样的假面,亦想不到竟会为今日聚会制定这样的规矩……

日向收到的那份请柬也好、邀请函也罢,对此事全无提及。不禁连鹿谷亦感到些许困惑。

“此次,邀请仁兄参加于四月三日晚举行的我等第三次聚会……

“作为鲜少符合条件的其中一人,愿您务必参加……

“殷切期盼仁兄为迷失方向的我指点出一条吉径……”

请柬上大致印有如上文字,文末附有邀请人影山逸史的亲笔签名。

随请柬附上的犹如宣传册般的邀请函上记载着举行聚会的场所、集散时间等详情,亦罗列出一些说明。例如当日需自备驾照等物以辨明身份、不可携同伴前来以及支付二百万日元作为与会谢礼等。但是——

“自这间寝室外出时,务必戴上这枚假面啊……”

究竟为何会定下这种规矩呢?

难道不让受邀而来的客人们看到彼此的相貌吗,或是——

鹿谷思索着。

关于装饰玄关大厅的那枚假面,女仆说那是“被称作‘祈愿之面’的‘主人的假面’”。既然将其称为“主人的假面”,恐怕邀请人影山逸史亦会戴假面现身吧。如此一来,这也许并非客人之间的问题,而是主人待客的问题了。

鹿谷自“哄笑之面”前离开,走向放有为客人备下替换衣物的衣橱。

白色长袖衬衣,黑色西裤,外加挂在衣架上的宽大灰色睡袍。这些虽是极其普通之物,然而无论质地还是手工都很出色。房间里也准备了黑袜与睡衣。

总之,还是先换下衣服再说。幸好房间里的供暖十分充足。

据日向说,答复是否参会所用明信片之中,似乎还有身高与服装尺寸等记录栏。也许就是按照那个尺寸准备下替换衣物的吧。鹿谷换上后才发觉,由于自己比日向个头偏高,无论衬衣也好裤子也罢,尺寸都略嫌不足,穿上去觉得不舒服。

因此,大概不必担心会被人察觉出自己实际上是日向替身的事情了吧……

方才于玄关大厅处接受请柬与驾照的确认时,鹿谷多少有些紧张。大抵由于拍摄证件照的缘故,日向借给自己的驾照内的照片看起来同自己并不相像。

所幸对方似乎并没有心存疑虑,此后直至明日下午解散的这段时间内,鹿谷不得不隐瞒自己的身份,继续假扮现居朝霞市的新人作家日向京助。对此毫无经验的他果然有些不安。可以说,他庆幸有“务必戴上假面”这一条规矩的存在。

那么接下来,就是这间分配给自己、用以做寝室的房间了。

换完衣物后,鹿谷重新观察起室内来。

这间房间大约有十叠大小。

床,床头柜,衣橱,除此之外的家具还有一张小型圆桌,一把扶手椅,以及墙壁上的一只挂钟。大理石地板上铺着小块灰色地毯,灰白色灰浆涂壁,墙上没有任何画作装饰——若说煞风景可真是个煞风景的房间。

出入房间的门对面有一扇窗。尽管那是扇嵌入透明玻璃的推拉窗,却令这个十叠的房间显得出乎意料地狭小。此刻,那与地毯同色系的厚窗帘是打开的。

正当鹿谷走到窗边向外看去之时,不禁低低“哎”了一声。

窗子本身没什么特别之处,问题在于窗外一侧 ,那里立有粗壮的铁质格栅——好似监狱一般。

鹿谷打开月牙锁后,推开了窗子。

他数了数铁质格栅的圆柱状铁棒,一共有七根,纵向亦嵌有铁棒,每隔十五公分一根。那格子间的距离伸出手臂尚可,却无法探出头去。随着时间的流逝,格栅早已脏污、长出铁锈,但晃动它却纹丝不动。

——总觉得它好似监狱一般。

没错。日向这样说过。

——宅邸本身分为主楼与配楼。我记得配楼的构造稍稍有些奇特,总觉得它好似监狱一般。

虽然他没有提及铁质格栅,不过……原来如此……

涌入室内的户外空气过于寒冷,令鹿谷赶忙关好窗子。他用手擦擦玻璃窗上的雾气,再度向外看去。

尚未日落,各处景色便已处于暮色笼罩之中。宅邸中庭已是白茫茫一片。尽管如此,雪势却没有减弱的迹象,仿佛要将这昏暗空间全部埋葬般下个不停。

鹿谷拢上睡袍前襟,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是照现在这样继续下个没完,演变成受困于此的状况的话……

如此一想,某种坏念头 自然而然于鹿谷心中蔓延开来。

这里——这幢宅邸,是的,这可是“中村青司之馆”。以前与鹿谷有过瓜葛的若干建筑——十角馆、水车馆、迷宫馆、钟表馆、黑猫馆等,它们与这里相同,均出自那位中村青司之手……因此,因此……

鹿谷满怀十分复杂的心情再度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自窗边走开,而后走回放有假面的床头柜前。

这枚假面。

这枚配锁的奇特假面。

为何非要戴上它不可呢——除了这个令人在意的问题外,眼下还有另外两个因目睹这枚假面而产生的疑问。

其一是事先自日向京助处得到的如下信息。

——据说那里似乎珍藏着一枚极其罕见的面具。我曾恳求馆主让我一饱眼福,却被对方拒绝了。他说只有那枚假面无法示人、不愿示人……

日向曾以撰稿人身份来到这幢宅邸进行过采访。那时,日向似乎这样说过。

——虽曾得见若干犹如配锁铁假面般的面具,但它们原本就是受那枚珍藏假面的启发特别制作之物。馆主似乎也曾形容过那是“异想天开的藏品”。

鹿谷自然为那枚“珍藏假面”所强烈吸引。故而,他的第一个疑问就是——那到底是怎样的假面呢?

——我记得……哦、对了,那好像叫作“未来之面”,似乎就是以此相称的。这枚假面是馆主昔日于欧洲某国纳入囊中的上古品。据说 是戴上后便可预见未来的特殊假面。

由此,鹿谷不得不联想到另一件事。那就是——

七年前,鹿谷于角岛发生的十角馆事件中,结识了江南孝明。前年,这位友人只身前往熊本的暗黑馆。据说,他于那幢极其诡异的馆内经历诡异“体验”时,曾目睹过一枚奇怪的假面。

名为“达莉亚之塔”的建筑之中有间密室,而那枚奇怪的假面就在那间密室之中。有“耻辱之面”之称的丑陋假面是中世纪欧洲诸国用于示众惩罚 的刑具,其上设有无法自由将其摘戴的上锁装置。强行逼迫凶手戴上它后,便可命其立于熙攘街旁示众。

据说影山透一委托中村青司设计此宅之时,曾向青司展示过包括那枚罕见的“未来之面”在内的诸多假面收藏品。若是如此——

它肯定唤醒了青司心中关于暗黑馆那枚“耻辱之面”的记忆。最终,青司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接受了影山透一的委托呢?

2

随后,鹿谷戴上“哄笑之面”,离开房间查探情况。

虽然那枚金属假面十分结实,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沉重。看来那材质亦经过悉心钻研,并不仅仅是铁质之物。

先是盖住自头顶至面部的前半部分,而后闭合呈对开状的后半部分。稍加用力,闭合后半部的对接之处便可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将整个假面固定于头部——上锁装置就位于对接之处。

假面的内侧,整个头顶与额头一带附有充满弹性的软垫,用以承载大半负荷。而口鼻眼耳之处虽有若干充裕空间,但就算是恭维,也无法说那假面佩戴舒适。

最重要的是视野狭窄得令人郁闷。听力自然也受到影响。呼吸虽不那么困难,可自下颚至头后部的压迫感非常强烈、很不舒服。但稍稍戴上一阵,便会慢慢习惯这种不适感……

鹿谷刚要走到走廊上,便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

房间没有锁。

那与门把手呈一体的圆筒状销子锁,并没有安装如门锁般的内侧上锁装置。

这并非宾馆的客房,故而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是,一想起带铁质格栅的窗子以及日向曾提及的“好似监狱一般”的字眼,就会觉得没有锁的房间略显不协调。

走到走廊上时,他又注意到门外一侧用大头针钉着写有“哄笑”二字的卡片。是担心客人弄错房间才做了这样的标识吧。

隔着宽敞的走廊,斜对面是小小的窗子。那窗子外侧亦可见到铁质格栅。

走廊的墙壁也是灰浆涂壁,地板也铺有与室内相同的大理石,但总觉得二者质感不同。虽同为大理石地板,但走上去就会觉得,走廊的地板石面打磨得很是粗糙。

这是怎么回事呀——此处也令鹿谷稍感不协调。

此时——

“哟,已经有人戴上假面了呀。”

走廊上响起一个声音。那是自配楼入口的小厅传来的。

鹿谷回头看去,只见那里出现了两名男子。

其中一人与鹿谷身形相似,是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另外一名则是一身漆黑、容貌端正的青年。那名中年男子的相貌与鹿谷多少有些相似,但却留着大背头,硕大的鹰钩鼻下蓄有稀疏的小胡子。

“您是小说家日向京助老师吧。”

那名全身漆黑的青年问道。这与方才那声招呼并非发自同一人之口。

“啊,是的。”

鹿谷戴着假面,战战兢兢地打着招呼。

“据说外出时务必要戴假面,所以……”

“您够守规矩的嘛。”那名中年男子说道,“正确来说那规矩是‘与馆主相见时必须戴上假面’啦。”

“不过,会长并非仅仅于某处闭门不出。”全身漆黑的青年说道,“自出客房之时起便佩戴假面才是正确做法。”

“哎,这倒没错啦。”

中年男人点点头,笑容满面地径直走到鹿谷面前,伸出手。

“小说家老师是‘哄笑’的假面呀。你好,我——”

鹿谷刚要伸出手去和对方握手,但对方那原本看似空无一物的右手的手指上,啪的一声,突然出现了一张名片。

“是做这行的。还请多多指教。”

鹿谷接过名片,见那上面有“魔术师忍田天空”的字样。他在横滨开了一家名为“tenku&039;s ilsion bar”的店。名片上还印有那家店面的地址、电话以及营业时间等内容。

“尚未自我介绍。”那名一身漆黑的青年向前一步说,“我是担任影山会长秘书一职的鬼丸光秀,曾经与日向先生您通过一次电话。”

“哦,对,我想起来了。”

鹿谷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日向与自己的声音相似,仅仅是聊天的话不必担心穿帮。

“你姓鬼丸是吗?很罕见的姓氏呀。也许你的原籍是九州吧?”

“据说我的祖父是久留米人。”

“哦,果真如此。这个姓氏在那边倒是有时会遇见……”

“我奉命担任这幢宅邸的执事一职。无论您有任何事情,还请不要客气,尽管吩咐我就好。”

他毕恭毕敬行了一礼。礼毕抬头后,这位秘书不知何时已将自己的容貌隐藏于白色能面——“若男”之后了。

“包括我在内的用人们也不能在会长面前露出本来面貌。这是今明两日的规矩。还请您理解。”

“喔……好的。”

鹿谷少许畏缩地问道:

“刚才帮我带路的那位女仆小姐也要戴这种假面吗?”

“您是指新月吗?是的,她也要戴。”

“好啦好啦,这件事慢慢就会知道啦。”

魔术师忍田天空在一旁插话。接着他对鬼丸说道:

“我是第三次参加聚会,所以就不必领路了。我还住同一个房间,还戴‘惊骇之面’吧?”

“是的。”

“那到此为止就好了——还有两名没有抵达此处的客人,对吧,你去那边准备着就好。”

“真是过意不去。”

鬼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好了,我们走吧。小说家……那个……日向先生。”

忍田又转向鹿谷。

“您第一次参加吧。如您所愿,我会陪您在馆内探险哦。虽说六点开始会面,但看来多少也要延迟了吧。”

3

一直向走廊深处走去,直至位于走廊尽头的沙龙室之前,自内向外数的第二个房间就是分配给魔术师的寝室。房门上钉着写有“惊骇”二字的卡片。

“请稍候。我换了衣服就来。”

忍田说罢,单手拉着硕大旅行箱走了进去。五分钟左右的等待时间内,鹿谷于走廊中徘徊着,尽力摸清配楼客房区的构造。

客用寝室一共六间。沿着自配楼入口的小厅延伸的走廊一侧排成一行(每间客房的房门上都订着写有假面之名的卡片),观察客房区后就会发现,它分为三小部分。走廊于每两个房间处便会拐弯,每个分界处设有左右双开的隔门。并且——

原本入口的小厅也有与走廊分界处相同的隔门,只是那扇门四敞大开,最开始并未注意到它的存在。这些隔门全都是“好似监狱一般”的铁质格栅门。

小厅与走廊之间,含鹿谷寝室在内的第一区与第二区之间,第二区与第三区之间,以及第三区与沙龙室之间——共计四处有那种隔门,并且这些门全都配了锁。顺便一提的是,每个区域都配有一处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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