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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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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害者是在遭到捆绑后才被泼上硫酸的,他的脸部——无论眼耳鼻口,甚至头发——均遭到严重灼伤,整体形象血肉模糊,其可怖的形貌令人反胃。光是现在跟您提起,当时的光景又历历在目。那可怕的模样,就算到现在,要我描述得多么详细也没问题……唉,您也讨厌这个话题吗?那么这部分就略过吧……接下来,关于男子的死因,就算被泼硫酸顶多也只是脸部严重灼伤,还不至于立刻死亡。因此,我与医师检查尸体上是否还有被殴打或勒颈的痕迹,然而除了不会危及生命的抓伤之外,并无类似伤痕。

不过,我们很快就发现了可怕的事实。警医突然说出下面的结论:

“凶手使用硫酸的目的并非只用于泼洒到脸部,会灼烂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其实只是副作用……请看死者的口腔。”

说完,他用镊子翻开死者的嘴唇,露出口腔内部。里面的情况比起脸部有过之而无不及,着实只能以惨不忍睹来形容。红色湿黏的不明物体充斥于口腔内部,舌头不知到哪里去了,遍寻不着。警医接着又说:

“已经渗入地板了,所以看不出来,当时可能是吐了满地的。脸上的硫酸纵使流入口中也不可能到达胃囊,很明显是被迫喝下的。首先,凶手绑住他的手脚,用左手捏住他的鼻子,用右手将药液从被迫张开的口中倒入。你看,不是只能做如此推断吗?但就算被绑住,死者当时肯定剧烈挣扎着。想必被害者疯狂地摇头,拒绝喝下硫酸。因此溶液无法顺利倒入口中,而是洒在整张脸上。”

唉,多么可怕的推理啊。但是再怎么可怕,也不如实际情况正如这般推测、分毫不差来得恐怖。隔天法医在解剖那具尸体之后,证实了警医的说辞——凶手通过暴力手段强灌硫酸杀人,这实在是超乎常理的疯狂行为,或许是精神异常者的行为吧。若非如此,就是嫌轻易杀死对方太便宜他了,和被害者有深仇大恨才想得出如此残酷的手段。被害者的死亡时间当然无法正确推断,但医师推测应该是当天下午到傍晚间,更精确一点,是下午四点到六点前后。

杀人方式大体能想象得出来,但问题一深入到“谁干的”、“为什么”、“杀了谁”这几点——这么说或许很古怪——就完全没有了头绪。当然,那位长发艺术青年已被留在本署的侦讯室中彻底调查过了。但他坚决表示自己不是凶手,也不认识被害者,于是案情陷入胶着状态。

这名青年在g町的邻镇租房生活,该怎么说呢,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美术系学生,当时在一间颇具规模的私立学校上课,名叫赤池。警方质问他既然发现尸体,为何不立刻报警?实在太乱来了,而且竟然能在惨死的尸体面前若无其事地写生,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被视为凶手也是理所当然的!听到警方的问话,赤池的回答如下:

“很早以前开始我便对那间长年无人居住、如鬼屋般的空屋感兴趣,过去也曾经偷偷潜入过好几次。门锁早已成了摆设,只要有心,谁都进得去。在漆黑的空屋里展开种种幻想消磨时间,对我而言是无比的快乐。今晚,原本也是基于这种心态潜入的,结果竟然发现地板上躺着一具尸体。当时天色已暗,我划了根火柴观察尸体的模样,觉得这具尸体无比美妙。若问原因,这就是我长久以来梦想的情景。那尸体仿佛在黑暗中独自绽放的鲜红花朵般,充满了魔力,那是美妙的血的艺术。我朝思暮想的就是这幅光景啊!真是从天而降的完美模特儿。我立刻飞奔回家,带着画架、画具及蜡烛回到空屋。接着,直到被那个该死的巡查打断之前,我集中全部心力执笔作画。”

我不太会形容,赤池当时的言语中,充满了一种狂热的情感。在我听来,他的话语就像恶魔的诗歌般可怕,我虽不认为他是个彻底的疯子,但至少肯定他有一种病态的心理。这种人无法用常规来衡量,即使他说话时表情诚恳,搞不好说的都是谎言。面对血腥的尸体还能若无其事地作画,或许杀人也毫不在意吧?不论谁都会这么认为,特别是署的署长,一口咬定他就是凶手,即使他的辩解成立,也没有立刻放他回家,把他关在拘留室里,然后用极为残酷的手段侦讯他。

就这样,整整过了两天。我学起推理小说中常见的桥段,像只狗似的趴在空屋地板及地面上仔细搜寻一遍,却没找到装硫酸的容器,也没发现脚印或指纹,可说是没有半点儿线索。另外,我也访查过附近的邻居,但毕竟连最近的房子也在离现场半町之外的地方,因此我这方面的努力全部以徒劳告终。另一方面,唯一的嫌疑犯赤池,连续两天受到警方严厉的侦讯,但讯问越严厉,他的疯狂程度越极致,警方反而对他束手无策了。

最令人困扰的是,警方对于被害人的身份没有半点头绪。如同方才所形容的,被害者脸部就像一颗烂熟的石榴,身体亦无明显特征,唯一的线索是身上的衣物,只有靠推理来查明他的身份了。首先,警方找来了租屋给赤池的理发店老板,请他辨认这件衣物,但老板表示没见过,附近邻居也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至此,警方可说是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

但是,命案发生后的第三天晚上,我们通过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渠道,获知了关于被害人身份的消息;同时也得知死状惨不忍睹的男子,正是家道中落的老字号店铺老板。我的故事讲到这里,总算开始有点儿像推理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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