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2/2）

“我可以稍微活动一下右手手指吗？我作了一首新曲子，每天都得弹上一遍，否则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我吃了一惊，灵机一动，装作不让他活动受伤的部位，用手指按住了他上臂的尺骨神经 (2) 。只要压迫这处神经，即使失去手指，大脑中枢也会发出错误的信号，让主人误以为手指完好。

他在毛毯上的左手手指，轻快、灵活地上下翻飞着。

“啊，我的右指不要紧，它动得好着呢。”

他喃喃低语，沉迷在虚拟的乐曲世界中。

我实在不忍心往下看。用眼神示意护士继续按着钢琴家右臂上的尺骨神经，蹑手蹑脚地离开病房。

经过手术室的时候，我看见一名护士僵硬的背影，她站在门口出神地盯着墙上的架子。

她的模样极不寻常，苍白的脸上双眼瞪得像铜铃，凝视着架上的什么东西。

我忍不住走进手术房，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前方的架子。上面摆着一个大玻璃瓶，钢琴家的手掌浸泡在酒精里。

眼前的情景令我动弹不得。

瓶中的酒精里，他的手掌——不，他的五根指头，就像白色的蟹脚般抽动个不停。

手指就像在敲击琴键，但比实际动作要更轻些，像幼儿的手指般颤巍巍地、不住地抽动着。

（发表于一九六〇年）

————————————————————

(1) 令人意外的事实也不尽然皆如此。奥地利钢琴家保罗·维特根施泰因（paul wittnste，1887—1961）在一战中失去了右手，但仍用左手继续演奏。他委托爱德华·本杰明·布里滕（edward benja britten，1913—1976）、保罗·欣德米特（paul hdeold，1897—1957）、理查德·格奥尔格·施特劳斯（richard stras，1864—1949）等大师为他创作仅用左手就能弹奏的钢琴曲，其中最为知名的是莫里斯·拉威尔（ei serevich prokofiev，1891—1953）的《钢琴协奏曲第四号》也是为了他写的。日本钢琴家馆野泉也被病魔夺去了右手，后用左手继续演奏活动。

(2) 掌管分布于手部内侧筋络及皮肤感觉与运动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