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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克萨达 第十六章 夜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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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搭了五点二十五分的火车南下,七点半到达波斯顿,一个比克萨达大一倍的烟尘市镇。一辆敞篷公共马车在半小时后把我载到了目的地,我是唯一的乘客。我下车穿过街道,走到对街的旅馆时,天快要下雨了。

一个叫杰克·桑托斯的旧金山记者急着从电报室跑出来问:“哟,有什么新消息吗?”

“大概吧,不过我得先跟维农讲。”

“他在自己的房间——十分钟前还在。你是说那封某人收到的勒索信?”

“嗯。他已经讲了?”

“科登本来要说,可是维农封了他的嘴,要我们先别问。”

“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讲话的人是科登吗?”桑托斯细薄的唇角向下一耷拉,“维农、芬尼跟科登现在正在角力——想要看看谁的名字和照片曝光率最高。”

“他们除了这个还干了什么?”

“他们能干什么?”他一脸嫌弃地反问,“一天花十个钟头想挤上头版,另外十个钟头用来妨碍对手,而且他们还得找时间睡觉呢。”

在旅馆里,我告诉另外几名记者“没有新闻”,接着再次登记入住,把行李摆进房间,然后经过走廊去了二○四房。我敲门后,维农把门打开。就他自己一个人,而且显然一直在看报纸——床上的红绿白各色纸张堆了一沓。雪茄的烟雾让房间蒙上了一层灰蓝色。

这位地方检察官已到了而立之年,眸色深暗,下巴高高地昂着,比它本来应有的模样要凸出得多。他讲话的时候牙齿全露,而且非常清楚自己对名利的执著。他轻快地握了握我的手,说道:“真高兴看到你回来。请进。坐吧。有什么新进展吗?”

“科登把我的话转告你了?”

“嗯。”维农在我面前摆了个姿势,两手插进口袋,双腿岔开,“你看事态有多严重?”

“我建议安德鲁把钱准备好,他不愿意。柯林森家的人愿意。”

“他们愿意。”他说,像是在确认我的猜想,“还有呢?”他依然咧着嘴,牙齿还是露在外面。

“信在这儿,”我交给他,“菲茨斯蒂芬早上会来。”

他用力点头,拿着信凑向光线,仔仔细细地检查起信纸信封。完事以后,他轻蔑地把信扔到桌上。

“明显是伪造的笔迹。”他表示,“那么,具体地讲,这个菲茨斯蒂芬——他是叫这名字吗?——是怎么说的?”

我逐字逐句地告诉了他。讲完以后,他两排牙齿咔嚓一声合到一起,然后转向电话,要某个人转告芬尼,他——地检官维农先生——希望马上会面。十分钟后,警长走了进来,一边捋着棕色大八字胡上的雨水。

维农用拇指冲我一指,命令道:“跟他讲。”

我重复了一遍菲茨斯蒂芬对我的说辞。警长听得极为专心,红润的脸庞涨得发紫,呼吸粗重。等我说完最后一个字,地检官马上就打了个响指。

“很好。他说电话打去的时候,公寓里有别人在场。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他还声称自己在周末去了罗斯区,找那个——叫什么来着,拉尔夫·科曼吧?很好。警长,把这些全都查清楚,看看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我把菲茨斯蒂芬给我的名字和地址告诉了警长。芬尼一一写在洗衣单的背面,然后气喘吁吁地出了门,准备发动郡政府的犯罪侦察机构。

维农没话跟我讲。我留下他独自看报,自己走下楼去。娘娘腔的守夜人示意我到柜台,然后说:“桑托斯先生要我告诉你,他今晚在房里待命。”

我谢了他,上楼去了桑托斯的房间。他跟另外三个记者,还有一个摄影师在一起,正玩着梭哈纸牌戏。到了十二点半,赢了十六美金的时候,我被叫到电话旁,听到地检官咄咄逼人的声音。

“你能立刻到我房里吗?”

“可以。”我拎起帽子和外套,告诉桑托斯,“换现金给我。有个重要电话。每次稍微赢了点儿我就要接到这么一通。”

“是维农?”他数着我的筹码问道。

“没错。”

“一定没什么要紧的,”他揶揄道,“要不他会把这个红毛的也叫过去,”他朝摄影师一点头,“这样明天的读者才看得到他踌躇满志的模样。”

科登、芬尼跟罗力都在地检官房里。科登中等身材,一张圆胖乏味的脸孔,下巴上有个肉窝,穿着黑色橡皮靴、长雨衣,戴了顶帽子,全都淋湿了,又泥泞不堪。他站在房间正中,一双圆眼里带着颇为自满的神气。芬尼跨坐在一把椅子上,捻着自己的八字胡,红脸上带着愠怒。罗力站在他旁边卷着烟,看上去与平素一样和气。

维农把门在我身后关上,怒气冲冲地说:“科登认为他有了新发现。他觉得——”

科登挺直了胸走上前去,插话道:“我不是觉得。我他妈的相当清楚——”

维农冲着执法官和我打了个响指,厉声说道:“废话少说,我们过去看看。”

我回房拿了雨衣、枪和手电筒。我们走下楼,爬上一部满是泥点的车。科登开车,维农坐在他旁边,其他人全在后头。雨水打在车顶和窗帘上,水滴从罅隙漏进来。

“在这么个见鬼的天里乱闯。”警长恶声恶气地说,一面偏过头躲着水滴。

“迪克真该行行好,只管他自己那档子事。”罗力附和道,“不在克萨达发生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他要是多用点心在克萨达的话,就不用担心海滨那一块了。”芬尼接过话头,然后跟他的副手一起阴笑。

不管这对话的重点在什么,我都毫无概念。于是我问:“他搞什么呢?”

“没什么,”警长告诉我,“等下你就知道什么都没有。然后,老天在上,我就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搞不懂维农是怎么了,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这话我也毫无头绪。我从窗帘缝里望出去,雨水和黑暗模糊了视野,但我清楚我们是在朝东街的某个地点行驶。一路上糟透了——潮湿、吵闹、颠簸不平。最后,车停在某个跟我们先前经过的路段一样黑暗、潮湿又泥泞的地方。

科登关上车灯走出去,其余的人跟上,在齐脚踝的泥泞里踉跄着跋涉。

“真他妈够了。”警长抱怨道。

维农想说点儿什么,但执法官已经沿着路往前走远了。我们沉重而缓慢地跟从,靠踩着烂泥的脚步声而非视线来维持着彼此的联系。天色漆黑。

没多久我们就离开主道,挣扎着翻过一道金属丝拧成的高栅栏,接下来脚下踩的不再是泥泞,而是滑溜的青草。我们爬上一座小山,风雨交织着劈面刮来。警长气喘吁吁,而我在流汗。我们爬到丘顶,然后从另一头下去,前方响起了海涛拍打岸边的沙沙声。斜坡变得更加崎岖,卵石开始从杂草中凸现。科登滑倒过一次,跪到地上的时候绊到了维农,他赶紧抓我一把稳住。警长的喘气现在听来像是呻吟了。我们拐向左边,排成一字前行,而浪声就在耳边。然后我们再次左拐,爬上一处斜坡,停在一方低矮无墙的遮棚底下——木制的屋顶,被十几根柱子撑着。一座更大的建筑出现在我们眼前,在几近墨色的穹隆之下凝成一抹黑影。

科登悄悄地说:“等我先看看他的车在不在。”

他走开了。警长吐了口气,怨声道:“这一路走得真他妈费劲!”罗力也叹了口气。

执法官喜气洋洋地回来了。

“车子不在,所以他应该不在。”他说,“来吧,反正也可以避避雨。”

我们跟随他沿着树丛间的泥泞小径走向那幢黑糊糊的房子,登上后廊。我们站在那里,等着他把窗户撬开,翻身进去打开门锁。我们这才头一回把带来的手电筒打亮,照见一间整洁的小厨房。我们进去,弄得地板一片泥泞。

科登是小组里唯一还有兴致的成员。他的表情,从帽檐之下到有酒窝的下巴,活脱脱像个就要掀开高潮、带给大家惊喜的主持人。维农面色狐疑地看着他,芬尼一脸嫌恶,罗力面色冷漠,而我因为不清楚此行目的,所以当然是满心好奇。

结果发现原来我们是来搜屋的。我们这么做了——至少科登在干,其他人只是假装在旁边帮忙。房子很小,一楼除了厨房就一个房间,而楼上只有间还没装潢的卧室。我看见抽屉里的杂货账单和税单,才知道屋主是哈维·惠登——就是那个看见加布丽埃尔·柯林森和陌生人开走克莱斯勒的、人高马大、慢条斯理的惠登。

我们在一楼毫无收获,于是去了楼上。在那儿倒弄了十分钟以后,我们有了发现。从床板和床垫中间,罗力抽出了一个用白色麻布裹住的小扁包。

科登正抬着床垫让警长检查下面,眼下他松了手,挤过来跟着我们围观罗力发现的包裹。维农从副警长手里拿了过去,摆在床上摊开。麻布里有一包发夹、一条白色花边手帕、一把刻着gdl的银色发梳,还有一双女人戴的小巧的黑色羊皮手套。

我比其他人都要来得吃惊。

“gdl。”我总得说点儿什么,于是说,“有可能是加布丽埃尔·莱格特,插个d起首的中间名。莱格特是柯林森太太的本姓。”

“你他妈的还真是说对了。”科登得意洋洋地开口。

低沉的声音从门廊里传来:“各位有搜索令吗?没有的话,你们跑这儿来干什么?这叫闯空门,你们懂的。”

哈维·惠登杵在那儿。他魁梧的身体裹着一件黄色雨衣,把门口堵得结结实实,五官深刻的脸庞阴沉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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