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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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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唯诺诺离开木瓜树。

“您在木瓜树下还有未办完的事吗?”

“没有啦,我想回去。”

“那好,咱们一块走吧。”

“行。”

我又唯唯诺诺回到木瓜树下,戴上帽子,收拾好画具,跟那美姑娘一起走出草地。

“您画画了吗?”

“没有画成。”

“您来到这里连一幅也没有画吗?”

“嗯。”

“您是专门来作画的,现在一幅未画,不感到没个着落吗?”

“不,有着落。”

“是吗?为什么?”

“为什么?有着落。画与不画,都有着落。”

“您说俏皮话哩,呵呵呵呵。真是个乐观性子。”

“既然到这种地方来,心情再不乐观些,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管到哪里,都必须乐观地生活才行。刚才那样的事情,我并不因为被人看到而觉得难为情。”

“没有什么难为情的。”

“是吧,您看到刚才那个男人是怎么想的呢?”

“依我看,他不像是有钱的人。”

“呵呵呵,叫您说准啦!您真是个高明的相面先生。那男的家境贫穷,在日本呆不下去,是来向我要钱的。”

“哦?他是打哪儿来的?”

“打城里来的。”

“原来是从很远地方来的,那么他要到哪儿去呢?”

“听说要到满洲去。”

“去干什么呢?”

“去干什么?不知是捡钞票还是去送死。”

这时,我抬起头朝女子瞥了一眼。她嘴角上淡淡的笑影逐渐消失了。我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他是我的丈夫。”

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砍下这一刀来,给了我出其不意的打击。我当然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她自己恐怕也没有考虑要坦露到这种程度。

“怎么样,您听了大吃一惊吧?”女子说。

“嗯,确实有些吃惊。”

“不是现在的丈夫,是已经离了婚的丈夫。”

“怪不得,那么说……”

“就是这些。”

“是吗?那山上的橘树园里有一幢漂亮的白墙房子,那地方很好,到底是谁的家呀?”

“那就是我哥哥的家,回去时咱们顺便去看看吧。”

“你有事吗?”

“嗯,他们有些事要我办。”

“那就一同去吧。”

走到山路口,没有下山到村子里去,而是立即向右转,又爬了三十多丈远,看到一扇门。进了大门没有直接走入正屋,马上绕过院子。那女子毫无顾忌地走着,我也大步流星地跟在后边。向阳的庭院内种着三四棵棕榈树,围墙下边紧挨着橘子园。

女子在走廊的一端坐下来,说:

“请看,多好的景致!”

“真漂亮啊!”

房门内寂无人声。女子看样子也不想打招呼,她只是坐着,平静地俯视着橘子园。我有些奇怪,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些什么。

两人都不说话,默默地朝下面的橘子园眺望。时近正午,温暖的太阳照射着整个山坡,橘树叶子承受着阳光的蒸晒,发出耀眼的光辉,叫人目不忍睹。一会儿,后面库房里雄鸡高叫,喔喔,喔喔……

“哦,已经晌午了,我把事儿给忘啦!久一,久一!”

女子弯下腰,哗啦一声,拉开紧闭的格子门。里面是十铺席大的空间,春季的壁龛里挂着两联狩野画派 [5] 的作品。

“久一!”

库房那边终于有人回答了。脚步声在格子门对面停下来。门突然拉开,就在这一刹那,一把白鞘短刀滚落到铺席上。

“呶,这是你伯父为你送行的礼物。”

她是什么时候把手伸到腰间去的,我一点也没有看到。那把短刀在地上颠簸了两三下,顺着静静的铺席滚到久一的脚边。看来刀鞘太松,刀子露出一寸多长,寒光逼人。

[1] oscar wilde (1854—1900),十九世纪末英国唯美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家,提倡“为艺术而艺术”的主张。著有童话《快乐王子集》,剧本 《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等。

[2] frederick goodall (1822—1904),英国画家。

[3] 即藤村操(1886—1903),旧制第一高等学校学生。1903年5月22日于日光华严瀑布投水自杀。作者是该校的英文教师。

[4] 原文照录。

[5] 狩野正信(1434—1530)开创的画派。画风豪放,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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