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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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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画很真率哩。”

“我等所画的画,像这样就够啦。只要能够表达出气象来就好……”

“比起那种工巧而带俗气的画要好得多。”

“哈哈哈哈。承蒙过奖啦。请问,近来画家里有博士吗?”

“画家没有博士之称。”

“唔,是吗?上次我好像碰见一位博士。”

“哦?”

“大凡博士都是了不起的人吧?”

“嗯,是了不起呀。”

“画家里没有博士吗?为什么没有呢?”

“照这么说,和尚师父这一行也非有博士不可啰?”

“哈哈哈哈。哦,倒也是呀。我碰见的那人,叫什么来着?那名片不知摆在哪儿了……”

“是在哪儿见到的?东京吗?”

“不,在这儿。我已二十年没去东京啦。听说最近通了电车什么的,真想乘乘看呢。”

“那是一种无趣的东西,嘈杂得很哩。”

“是吗?常言道:‘蜀犬吠日,吴牛喘月。’像我这样的乡巴佬或许感到不习惯呢。”

“不是不习惯,是无趣。”

“是这样吗?”

壶嘴咕咕喷着热气,和尚从柜子里拿出茶碗给我沏茶。

“喝一盅粗茶吧。这茶不像志保田老爷家那样甘甜。”

“不,很好。”

“你这样东跑西奔的就是为了画画吗?”

“嗯。只是带着画具走走,不画画也无妨。”

“哈,那么说有一半是为了玩玩啰?”

“是啊,可以这样说。因为我不喜欢人家为我计算放多少屁。”

他虽说是个禅僧,看来不懂我这话的意思。

“放多少屁?此话怎讲?”

“在东京呆久了,人家就会来计算放屁的次数。”

“为什么?”

“哈哈哈哈。不光计算放屁的次数,还要对屁加以分析,研究屁眼子是三角形还是四方形的,真是瞎管闲事。”

“唔,是检查卫生的吗?”

“不是检查卫生,是搞侦探的。”

“侦探?原来如此!那就是警察啰?究竟是警察还是巡查?到底有什么用处?难道非有这一行不行吗?”

“是啊,画家是不需要他们的。”

“我也不需要。我从未麻烦过巡查呢。”

“对啊。”

“不过,无论警察如何计算放屁也没有关系啊。只要自己正派,不干坏事,不管多少警察都拿你没办法呀。”

“为了屁大的事儿遭他们整治,叫人受不了。”

“我当小和尚时,先辈时常嘱咐我:‘一个人站在日本桥中央,将五脏六腑亮出来毫不惭愧。只有这样才算得修养有素。’你也应该下功夫修行一番啊。旅行之类的事最好停止。”

“要是做个完全的画家,我随时都能这样做。”

“好,那就做个完全的画家吧。”

“要是被人计算起放屁的次数来岂不晦气。”

“哈哈哈哈。告诉你吧,你所寄宿的志保田家的那美姑娘,出嫁后回娘家来,对一切都看不顺眼,终于跑到我这儿求佛问法了。这阵子很有成绩。你瞧,她成了一个非常明白事理的女子啦!”

“是啊,我看她的确不是个平凡的女子。”

“她是个机锋敏锐的女子。——到我这里来修行的年轻和尚泰安,由于这女子的关系,也遇到了穷明大事的因缘——变得善知善识起来。”

闲静的庭院里,松树的影子映在地上。远处的海面在若有若无之中放射出幽微的光,像是应和天上的光亮,又不像是应和天上的光亮。渔火明灭。

“请看那松影。”

“真美呀!”

“只是美吗?”

“嗯。”

“不但美,风吹过去也没关系。”

我喝干茶碗里剩余的苦茶,把茶碗翻叩在茶盘里,站起身来。

“我送你到门口吧。了——念——客人要回去啦!”

我被主人送出僧房,鸽子咕咕鸣叫着。

“鸽子最可爱了,我一拍手就会飞过来。我唤来给你看看。”

月色越发明净了。木兰花欣欣向荣,将朵朵云霞擎上高空。春夜岑寂,和尚啪地拍了一下手,这声音随风而逝,一只鸽子也没有飞下来。

“不飞下来吗?就快飞下来啦。”

了念看看我的脸笑了。和尚认为鸽子的眼在夜里也能看得分明。他真是个性格乐观的人。

我在山门旁边向他们两人告别。回头一望,一个大圆影和一个小圆影落在石板上,一前一后走回僧房,而后便消失了。

[1] the life and opions of tristaentlean , 英国感伤主义小说家劳伦斯·斯特恩(urence sterne, 1713—1768)所著。

[2] 指镰仓的建长、圆觉等五大寺庙。

[3] 岩佐又兵卫(1578—1650),江户初期画家,名胜似,擅长人物风俗画。

[4] 晁补之(1053—1110),宋人,“苏门四学士”之一。著有《鸡肋集》和《琴趣外篇》。此处引文见《新城游北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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