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友情(2/2)
他轻轻的触一哦摸一哦着,这只手再也舍不得伸出来,因为这已是他最大的安慰,惟一的安慰。
他只要还能触一哦摸一哦到这些,立刻就会有一种温暖满足的感觉,从指尖直传到他一哦内一哦心的深处。
那种感觉甚至比他抚一哦摸一哦少女的一哦乳一哦房时,更会令他满足欢悦。
他已完全沉醉在这种感觉里,他开始幻想一双坚一哦挺圆一哦润的一哦乳一哦房……
(二)
小雷伏一哦在地上,已不知痛哭了多久。
刚开始听到自己的哭声时,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从未想到自己会失声而哭,更未想到自己的哭声竟是如此的可怕。
多年前他曾经听到过同样的声音。
他看见三条野狼被猎人追赶,一哦逼一哦入了绝路,乱箭立刻如暴雨般射过来,公狼和母狼狡黠的避入山一哦穴一哦中,总算避了过去。
但一条幼狼显然已力竭,行动已迟缓,刚窜到洞一哦口,就已被三根箭钉在地上。
那雌狼显然是它母亲,所以才不顾危险,从山一哦穴一哦中窜出来,想将她受伤的儿子衔到安全之处。
但这时已有个猎人打马飞驰而来,一刀砍入了她的背脊。
她嘴里还衔着她的儿子,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中,不停的挣扎着。
只可惜她力量已随着血液流一哦出,虽然距离洞一哦口只差两尺,也已无力逃进去。
那公狼看着自己的妻儿在挣扎受苦,一双黯灰一哦色一哦的眼睛里竟泛出了绝望的泪珠。
雄狼的痛苦更剧烈,它身一哦子也开始颤一哦抖,突然从洞一哦穴一哦中窜出,一口咬在这雌狼的咽喉上,解脱了它妻子的痛苦。
但这时猎人们已围了过来,这头狼看着自己妻儿的一哦尸一哦体,突然仰首惨嚎。惨厉的嚎声,连猎人们听了都不禁动容。
他远远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热泪满眶,胃也在收缩,一直吐了半个时辰才停止。
现在他才发觉,自己的哭声,就和那时听到的狼嚎一样。他几乎又忍不住要呕吐。
泪已干了,血却又开始在流。
哭,也是种很剧烈的运动。一个人真正痛哭的时候,不但全心全意,而且连全身力气都已用了出来。
小雷可以感觉到刚结疤的创口,已又崩裂。他不在乎。
他的脸磨一哦擦着地上的砂石,也已开始流血。他不在乎。
天黑了又亮,他已不知有多久没有吃过水米。他不在乎。
可是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他为什么哭
他不是野兽,也不是木头,只不过他强迫自己接受比野兽还悲惨的命运,强迫自己让别人看起来像是块木头。这并不容易。
微风中忽然传来一阵芳一哦香,不是树叶的清香,也不是远山的芬芳。
他抬起头,就看见她伶仃的伫立在墓碑前,一身白衣如雪。
她似已又恢复了她的高傲冷漠,美丽的眼睛里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只是一直冷冷的看着他。
等他抬起头,她才冷冷的问道:“你哭够了么”
小雷仿佛又变成块木头。
雪衣女道:“若是哭够,就该站起来。”
小雷站了起来。他全身都虚弱得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可是他站了起来。
雪衣女冷笑着道:“我想不到畜生也会哭。”
小雷慢慢的点了点头道:“畜生会哭,母狗也会哭。”
雪衣女道:“母狗”
小雷道:“我是畜生,你是母狗。”
雪衣女的脸一哦色一哦苍白,但却没有发怒,反而笑了:“你认得的女人若全是母狗,你也许就不会哭得如此伤心了。”
小雷看着她,显然还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雪衣女悠然道:“母狗至少比较忠实,至少不会跟着别人走。”
小雷的瞳孔忽然收缩,一步步走过去,双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没有动,没有闪避,她的笑容中充满了一些讥诮之意,冷冷道:“你砍断了我一只手,又侮辱了我,现在不妨再把我扼死。”
小雷嵌满泥污砂石的指甲,已刺入她雪白光润的脖子里。可是他自己额上的冷汗也已流下。
雪衣女淡淡道:“我让你砍断我的手,让你侮辱我,情愿被你扼死,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小雷不能回答,没有人能回答。
她本来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死他的,但却情愿被他侮辱,这是为了什么
雪衣女冷冷道:“我这么样做,只因为我可怜你,只因为你已不值得我动手杀你。”
小雷的手突然握紧。雪衣女的额上已被一哦捏一哦得暴出了青筋,呼吸已渐渐困难。
可是她笑容中还是充满讥诮不屑之意,勉强冷笑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已不值得任何人动手杀你,因为你自己已经毁了自己,别人在床上大笑的时候,你却只能野狗般躲在这里干嚎。”
小雷喉咙里也在“格格”的响,似乎也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扼住了脖子道:“别人……你说的是谁”
“你应该知道是谁。”
“你……你看见了他们”
雪衣女喘一哦息着,咬着牙道:“现在我只看得见你一双脏手。”
小雷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指甲里的泥垢和沙土,十根手指终于慢慢的松开。
他看着自己的手时,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的手。他几乎不能相信这是自己的手。
等他能看到自己人的时候,他心里会有什么感觉是不是也不能相信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雪衣女倚在墓碑上,喘一哦息着,轻一哦抚一哦着自己颈上的指痕。
过了很久,她忽又笑了:“我是看见了他们,也看见了她……她就算是条母狗,也是条饿极了的母狗。”
小雷举起手,但这只手并没有掴在她脸上。
他的手放下去时,就像是抛掉把鼻涕,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远比一刀砍在她脸上还残酷。她看着他走远,泪已流下。
“你就算不愿再碰我,不愿跟我再说一句话,至少也该问问我的名字。”
“我是你的情一哦人也好,是你的仇人也好,你也至少应该问问我的名字。”
“难道我在你心中,竟是个这么样不足轻重的人”
“难道你真的已将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全都忘记”
她的心在呐喊,她的泪犹未干。
她忽然抬起头,对着天上的浮云,对着冷冽的山风,放声大呼:“我也是个人,我也有名字,我的名字叫丁残艳……”
(三)
镖旗飞扬。飞扬的镖旗,斜一哦插一哦在一株五丈高的大树横枝上。
人马都已在树一哦陰一哦歇下,对面茶亭里的六七张桌子,都已被镖局里的人占据,现在正是打尖的时候,这茶亭里不但奉茶,还卖酒饭。
龙四坐在最外面,斜倚着栏杆,望着天上的浮云,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欧一哦陽一哦急还是显得很急躁,不停的催促伙计,将酒食快送上来。
就在酒刚送上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小雷。
小雷脸上的血迹已凝固,乱发中还残留着泥草砂石,看来正是个憔悴潦倒的流一哦浪一哦汉,可是他的眼睛里,却还是带着种永不屈服的坚决表情。
纵然他的确已很憔悴,很疲倦,但他的强傲还是没有改变。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他改变。
龙四看见了他,脸上立刻露出欢喜之一哦色一哦,站起来挥手高呼:“兄弟,雷兄弟,龙四在这里。”
他用不着呼唤,小雷已走过来,标一哦槍一哦般站在茶亭外,冷冷道:“我不是你的兄弟。”
龙四还在笑,抢步迎上来,笑道:“我知道,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可是你进来喝碗酒行不行”
小雷道:“行。”
他大步走上茶亭,坐下,忽又道:“我本就是来找你的。”
龙四很意外,意外欢喜:“找我”
小雷看着面前的茶碗,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道:“我从不愿欠人的情。”
龙四立刻道:“你没有欠我的情。”
小雷道:“有!”
他霍然抬头,盯着龙四:“只不过雷家死的人,也用不着你姓龙的去埋葬。”
龙四摇着头,苦笑着道:“我早就知道那老头子难免多嘴的,这世上能守密的人好像是已越来越少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欧一哦陽一哦急已跳起来,大声道:“这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若有人埋葬了我家的人,我感激还来不及。”
小雷连看都没有看他,冷冷道:“下次无论你家死了多少人,我都会替你埋葬。”
欧一哦陽一哦急的脸突然涨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小雷又道:“只可惜我不是你,我一向没这种一哦习一哦惯。”
欧一哦陽一哦急道:“你……你想怎么样难道一定要我们也死几个人让你埋葬,这笔账才能扯平”
小雷却已不睬他,又抬头盯着龙四,道:“我欠你的情,我若有八百两银子,一定还你,我没有,所以我来找你。”
他声音如钢刀断钉,一字字接着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只要开口就行。”
龙四大笑道:“你欠我的情也好,不欠也好,只要能陪我喝几杯酒,龙四已心满意足了。”
小雷凝视着他,良久良久,突然一拍桌子,道:“酒来!”
酒是辣的。小雷用酒坛倒在大碗里,手不停,酒也不停,一口气就喝了十三碗。
十三碗酒至少已有六七斤。六七斤火一哦辣的酒下了肚,他居然还是面不改一哦色一哦。
欧一哦陽一哦急看着他,目中已露出惊异之一哦色一哦,突也一拍桌子,大声道:“好汉子,就凭这酒量,欧一哦陽一哦急也该敬你三大碗。”
龙四捋须大笑道:“想不到你也有服人的时候。”
欧一哦陽一哦急瞪眼道:“服就是服,不服就是不服。”
龙四道:“好,凭这句话,我也该敬你三大碗。”
又是六碗酒喝下去,小雷的脸一哦色一哦还是苍白得全无血一哦色一哦,目光还是倔强坚定。
他已不是喝酒,是在倒酒。一碗碗火一哦辣的酒,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倒入了肚子里。
江湖豪杰服的就是这种人,镖局里的趟子手们,已开始围了过来,脸上都已不禁露出钦慕之一哦色一哦。
忽然有个人从人丛中挤出来,挤上了茶亭,竟是个枯瘦矮小的白发老人。
他手里提着个长长的黄布包袱,里面好像藏着兵刃。
镖局里人的眼睛是干什么的,早已有人迎上来,搭讪着道:“朋友是来干什么的”
老人沉着脸道:“这地方我难道来不得。”
镖客也沉下了脸道:“你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老人冷笑道:“你说是什么左右不过是杀人的家伙。”
镖客冷笑道:“原来朋友是来找麻烦的,那就好办了。”
他马步往前一跨,探手就去抓这老人的衣襟。
谁知他的手刚伸出,这老人已将手里的包袱送过来,嘴里还大叫着道:“难怪别人都说保镖的和强盗是一家,你若要这家伙,我就送你也没关系。”
他一面大叫,一面扭头就跑。
这镖客还想追,龙四已皱眉道:“让他走,先看看这包袱里是什么”
包袱里竟只不过是卷画。画轴上积满灰尘,这镖客用力抖了抖,皱着眉展开来,还没有仔细看,突然打了个喷嚏,想必是灰尘呛入了鼻子。
龙四接过这幅画,只看了一眼,脸上的颜一哦色一哦就已改变。
画上画的是一个青衣白发的老人,一个人踽踽独行在山道间,手里撑着一哦柄一哦油纸伞。
天上乌云密布,细雨蒙蒙,云层里露出一只龙爪,一截龙尾,似已被砍断,正在往下滴着血,一滴滴落在老人手上的油纸伞上。细雨中也似有了血丝,已变成粉一哦红一哦色一哦。
这老人神态却很悠闲,正仰首看天,嘴角居然还带着微笑。
仔细一看他的脸,赫然竟是刚才提着包袱进来的老头子。
龙四脸一哦色一哦铁青,凝视着画里的老人。欧一哦陽一哦急眼睛里竟已现出红丝,眉宇间充满了杀气,紧一哦握双拳,冷笑着喃喃道:“很好,果然来了,来得倒早……”
他话未说完,刚才那镖客忽然一声惊呼倒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惊怖欲绝,一口气竟似已提不上来。欧一哦陽一哦急变一哦色一哦道:“你怎么样了”
这镖客喉咙里“格格”作响,却已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龙四沉着脸,厉声道:“他想必是路上中了暑,抬他下去歇歇,就会好的。”
欧一哦陽一哦急还想说什么,却被龙四以眼一哦色一哦止住。
小雷还在一大碗、一大碗的喝着酒,对别的事仿佛完全漠不关心。
龙四忽又笑了笑,道:“雷公子真是江海之量,无人能及,只可惜在下等已无法奉陪了。”
他虽然还在笑着,但称呼却已改变,脸一哦色一哦也冷淡下来。
小雷也不答话,举起酒坛,一口气喝了下去,“砰”的,将酒坛摔得粉碎,拍了拍手站起来道:“好,走吧。”
龙四道:“雷公子请便。”
小雷道:“请便是什么意思”
龙四勉强笑道:“雷公子与在下等本不是走一条路的,此刻既已尽欢,正好分手。”
小雷盯着他,良久良久,忽然仰面而笑,道:“好,好朋友,龙刚龙四爷果然是个好朋友。”
龙四却沉下了脸,道:“我们不是朋友。”
小雷道:“是。”
龙四道:“不是!”
小雷道:“我们是朋友也好,不是也好,反正我跟你走的是一条路。”
龙四道:“不是!”
小雷道:“是!”
龙四盯着他,良久良久,忽然仰面长叹道:“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走”
小雷道:“因为我这人本就是天生的骡子脾气。”
他拍了拍欧一哦陽一哦急道:“你说是不是”
欧一哦陽一哦急道:“不是。”
小雷道:“是。”
龙四道:“做骡子并没有什么好处。”
小雷道:“至少有一点好处。”
龙四道:“哦”
小雷道:“骡子至少不会出卖朋友,朋友有了危难时,他也不会走,你就算用鞭子去一哦抽一哦他,他说不走,就是不走。”
龙四看着他,眼睛里似已充满了热泪,忽然紧紧一哦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
这种伟大的友情,又有谁能说得出